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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競的語氣神色與韻書塔上判若兩人。先前,趙錦繡猜測他是林希的三位好友之一。可如今他自報家門,姓林,單名競。


    趙錦繡之前早就料想過有一天身份會被發現,所以很隱晦地打聽過林希的事。可在她所熟知的資料裏,並沒有林競這個人。


    不過,既然姓林,怕真得是林家人。再說這林府通常下帖子的都是林景鬆。這林景鬆是林希的舊部,也算是林希的大哥,是林浩然部下的孩子,部下在與大夏的第一仗中亡故,林浩然便收了林景鬆作養子。


    趙錦繡不禁微眯雙眸,打量林競,這男子比她還高出一個頭,臉上有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是很陰冷的一個人。


    “怎的?三公子有何疑惑處?”他笑著,抬手請趙錦繡往那太師椅上坐。


    笑話,自己若輕易坐了,還不折了一等?這對陣最忌諱的就是折了自己的氣勢與地位。若不平等了,對方小瞧你,便就先輸一籌。


    趙錦繡很清楚這些道理。於是折扇一開,麵色一沉,冷冷地說:“在下在韻書塔上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隻是凡俗人士,隻懂花天酒地,與二公子這等有氣節的愛國人士沒法相比。”說完一轉身,一句“告辭”,人已走到屋外。


    她當然清楚不會輕易走掉。但二人對壘,就等同於做戲,非得要真了才可。


    “可三公子來了,就這樣回去,別人怎看待我林府?何況蘇姑娘和滄海大師還在這府裏呢。”林競輕笑著說,語調卻是陰冷異常。


    這暗含威脅的話,讓趙錦繡腳步一頓,卻隻是背對著他,冷哼一聲,頗諷刺地說:“如果在下知曉二公子便是你,也不會來赴約。何況,今晚我還約了佳人。至於滄海大師與蘇姑娘,是閣下請的客人,就算是趙某朋友,今夜也無關。”


    要橫就橫到底,你不就是要試探我是不是林希麽?趙錦繡在心中冷笑。


    一說完,抬腳就要往院落裏走,才下一級台階,便聽到回廊那邊有人語聲,像是極其年輕的女子與聲音醇厚的男子在對話,接著便有人提著紅燈籠轉過回廊拐角,向這邊匆匆過來。


    “三公子若要走,也得向林府當家告辭,方為禮數吧。”林競很悠閑地說。


    趙錦繡不由得轉過身,瞟他一眼,狐疑地問:“二公子不是林府當家?”


    “明知故問。”林競微斂雙眸,輕吐出這句話。


    “趙某見識淺薄,未曾識得荊城林家,又何來知曉二公子不是當家的。”趙錦繡不落其陷阱,反唇相譏。


    而那人卻已走到近前,趙錦繡不由得去打量:匆匆而來的男子,一襲戎裝,手裏還抱著兜鍪,卻是那韻書塔前遇見的黑衣勁裝的男人,當時無心小沙彌還差點衝過去找他拿錢。


    他看到趙錦繡,不由得皺著眉頭,一臉肅殺,眼神很是不悅。然而出於禮貌,他略略一點頭,道:“想必這位就是趙三公子,久仰。”


    那話語也是冷冷的,爾後,如刀的眼神不經意地打過來,讓趙錦繡覺得從頭涼到腳。


    “不知閣下是?”趙錦繡一拱手,問道。


    “林景鬆。”他很低調地吐出這個名字。


    趙錦繡卻是萬分驚訝的表情,拱手行禮道:“原來是林將軍,失敬、失敬。”


    “不過虛名而已。”他冷冷地說,將兜鍪交給旁邊的小丫鬟,也不再理趙錦繡,徑直走進屋去。


    這倒是將趙錦繡晾在一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林競卻是走出來,對著趙錦繡一笑,道:“這位便是林家當家的,你若是要走,便可向他辭行。”


    “約我來的可是二公子。”趙錦繡冷冷地說,她可不想與林景鬆有過多的接觸,方才看那神色,甚是陰冷。再說,林景鬆是林希舊部,又一起長大,但看林景鬆方才的神色,倒不像是認出她來,她何必去言多必失,露了馬腳給他?


    “是在下約三公子前來,適才的事,林某向三公子賠罪。當家的臉色不好,也皆因今日林府有喪事。”林競略一拱手,臉上卻瞬間變得冷冷的,那眼神真像刀子一般,像是要將趙錦繡一一肢解。


    “喪事?”趙錦繡警覺地問。


    “也不算喪事。隻是今日是林府兩位親人的祭日,要不然也不會邀請滄海大師來做法事,請蘇姑娘來唱堂會了。”林競慢慢地說。


    “兩位親人?”趙錦繡略皺眉,倒不知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院內滿園的紅燈籠。


    趙錦繡想到此,轉過頭去看滿院子的紅燈籠,又轉過臉來瞧著林競。隻見林競也看著滿園搖曳的紅燈籠,神色飄忽,像是陷入某種回憶中。


    他看了片刻,這才收回視線,慢騰騰地說:“是的。林府老爺與林府三公子。其實這本來該掛白燈籠,但三弟與老爺戎馬生涯,向來忌諱白色。在生時,每每來這老宅,最愛的便是滿院裏掛滿紅紗燈籠。”


    趙錦繡算是聽出林競所指之人是林浩然和林希。仔細一想,今日果真是自己穿越來到的日子,也便是林希與林浩然同時遇害的那日。那一天,可以說是蕭月國的國喪,兩大將軍同時遇害。林浩然在荊城檢查駐防情況被冷箭射中身亡;林希則在石城附近太王山落鳳坡遭遇頂級殺手齊眉的擊殺。


    “二公子所指之人,可是林老將軍與林少將軍?”趙錦繡問,她不能一味的裝瘋賣傻,這番主動問起,才不會讓人覺得是刻意回避,從而顯得不自然。


    林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又是繼續看著院內的景色,輕聲問:“你說這滿園的紅紗燈籠在風中搖曳,漂亮麽?”


    “很美。”趙錦繡心看一眼,附和道。


    “不知三公子對林希將軍如何評價?”林競一下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趙錦繡,一字一頓地問。


    趙錦繡總覺得這人神色過於狠戾、陰鷙,忙避開其眼神,讚美道:“少年英雄,用兵如神,武功蓋世,忠肝義膽。”


    這般說著,趙錦繡也不禁猜想那林希是怎樣一個女子,敢戴著麵具,一戴就是十八載,得要犧牲多少女兒家的情趣啊;十四歲,在桑國大軍壓境,而蕭月國又抽不出軍隊去迎戰時,竟是創造了以少勝多的經典戰例。


    從那時開始,便與桑國名將桑木森對峙,將他的軍隊擋在邊境漢州城外達四年之久,交鋒數次,林希無敗績,竟是造就漢州的固若金湯。


    “國之棟梁,失之,甚是可惜。”林競麵色凝重,語氣低沉。


    “是啊,失卻如此人才,山河同悲。”趙錦繡附和,爾後又補充道:“今日既是有幸能參加兩位將軍的急死,不知趙某可否能為二位將軍上一炷香?”


    林競轉頭看了她良久,肅殺的表情才略一鬆,露出一抹笑,道:“當然可以,林某今日請三公子前來,也是有深意。”


    “哦?”趙錦繡故作驚歎,也不知對方葫蘆裏買的什麽藥,一時猜度不出,便索性順藤摸瓜,看下來。


    “咱們邊走邊說。”林競做了請的手勢,將趙錦繡重新請進屋。


    趙錦繡這番也不能推辭,畢竟即將麵對的是愛國將領的牌位。何況,那老將軍還是這具身子的爹,好歹是該上柱香的。


    走進屋子,那燈火比適才更亮堂,先前未曾仔細看的屏風上提著頗疏狂的兩個字“天下”,很有氣勢。


    “三公子,請。”林競雖在笑,卻是一臉深沉。


    趙錦繡一施禮,知曉現在沒有退路,所以也不管前方是龍潭虎穴,竟是一點也不計較,很不羈地抬腳就往裏屋去。


    轉過屏風,進入裏屋,沒有一個人,更沒有牌位。這裏不是一般人家所用的臥房或者花廳,而是一間寬敞的大屋,隻有一個兵器架子,刀槍劍戟、流星錘全都在架子上擱著,像是練功之所。


    “這是三弟的練功房。”尾隨其後的林競說。


    原來是林希的練功房,這林競請自己來,怕就是處處試探的。趙錦繡自然不能露出一點點的熟悉感,何況也沒有熟悉感可言。


    “果非常人所能及,這麽多兵器皆會。”趙錦繡搖著折扇,嘖嘖讚美。


    林競不答話,徑直走到兵器架子前,拿起一把劍,唰地拔劍而出。清脆的聲響,趙錦繡隻覺寒光一閃。不禁暗道:這個時空冶鐵也不太發達,可這把劍的質地倒不錯。


    “世人皆道三弟的短戟用得出神入化,其實三弟最精妙的是劍術,這把劍就是三弟心愛之物,名叫驚鴻。”林競持劍指著趙錦繡,笑道。


    “好劍,好名。”趙錦繡也笑著,“唰”地打開折扇,輕輕搖著,一臉微笑,內心卻在不斷告誡自己:不能亂,不能亂,一定不能亂。


    [bookid=1466205,bookname=《鬥破龍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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