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趙錦繡以身子不適為由,早早掩門窗歇息。


    先在屋內做一番布置,又換一身簡練的緊身衣裙,加一件皮毛的小馬甲,將長發紮成簡練馬尾,爾後隨意綰成幹練的發髻。


    做好這一切,趙錦繡伸伸懶腰,看著桌上李卿然命人送來的點心發呆。


    方才,靈慧收了晚飯碗筷回去。不一會兒,又送來兩包點心,說是她家公子怕趙錦繡夜裏餓著。


    趙錦繡客套一番,收下點心。


    靈慧也並不停留,臨時時,小聲叮囑:“許姑娘,我家公子說,讓你務必收好,可以充饑。”


    趙錦繡再次說謝謝,心裏的疑惑更深。


    自己已在這畫舫上呆過一晚,這船上並沒有入夜還食的規矩。


    再說,鳳樓跟李記是競爭對手。作為鳳樓趙三公子,又負責鳳樓在桑國的生意,多少也了解作為頭號競爭對手李記的規矩。


    李家是桑國第一首富,雖是商賈,但李記幾任女主人卻都是書香門第出身,家中自然重章法規矩。因此,延伸出去,李記上下,也是非常重規矩的。


    其中,桑國奉行“入夜不食”這條禮儀,被執行得尤為徹底。


    那麽,李卿然這反常的舉動,以及那句叮囑的話,難道是表明接下來自己將會餓肚子?


    看來今晚,這個弈棋者倒是要玩一步大的。


    今日,李卿然的種種舉動,從表麵上來看,顯然是與此人發生了分歧。然後,像是出於兩難的境地,李卿然隻能以這種暗示的方式來叮囑自己穿暖、帶足幹糧。


    這到底是真的仗義,還是這棋局的一種策略?


    趙錦繡也懶得去浪費腦細胞。在這船上的每一個人,都不可以輕易相信,即使是那看似單純任性的李清音。


    趙錦繡抬眼看看窗,緊閉的窗已完全融入周遭的黑暗中,若不是船頭掛著燈籠,透過窗簾,微微弱弱的,倒不知那一方是窗戶了。看來,今晚並不晴朗。


    耳畔聽得江風也像是猛烈了許多,吹得呼呼的,就連這加固的船也有些晃蕩。


    還真是月黑風高的夜晚,正是殺人越貨好時機呀。趙錦繡淡淡一笑,收回視線,伸手將那點心外麵的竹編包裝剝開,露出幹荷葉。


    原來是江都陳家鋪子的糯米團子糕。


    去年夏日,趙錦繡去江都置辦絲綢,絲綢老板請客,有幸吃過剛出蒸籠的陳家鋪子糯米團子糕。


    那糯米團子糕主料為糯米,加了搗碎的花生、紅棗,用蔗糖水浸泡後,捏做團子,再用用荷葉包好,上灶蒸好。


    蒸好後,有直接食用的。也有將之晾幹,再用幹荷葉包起來,爾後用竹編的小小籃子包起來,平素放在冰裏鎮著,作為幹糧食用。


    趙錦繡摸了摸,這糯米團子糕外果然有水汽,看來真是放在冰裏鎮著的。


    趙錦繡借著微弱的燭火,略一翻看,確認這點心並沒有過期,這才將這點心收起來放入懷中。


    因為,趙錦繡認為,既然所有的事都指向今晚,所有的信息都表明自己會挨餓受凍,那麽,不管李卿然是出於什麽目的,這糯米團子糕有沒有下毒,都索性收著吧。


    收好點心,吹滅燭火,趙錦繡放下帷幕,和衣躺到床上,閉目養神。


    此刻,剛入夜,外麵就已不聞人語響了,隻是偶爾有人踏著船板上渡頭去,顯然是李卿然安排的護衛。


    後來,夜漸漸深了,屋外再不見人走動,除了那呼呼的江風猛烈聲,就隻剩下江水拍打著堤岸與船板的聲音。


    白日裏睡足了覺的趙錦繡,如今正靜待著棋局的開始。


    趙錦繡躺在床上,隱隱有些期待著接下來與對手的短兵相接。可是,等待了許久,自己躺得腰酸背痛,對方也沒有出現。輕輕地輾轉反側了好幾回,屋外還是沒有一絲異常的動靜。


    或許是李卿然的舉動被對方洞悉得清清楚楚,對方這是在考驗自己的耐性,也或者是在另外布局?


    若是這般,倒真是麻煩。


    趙錦繡坐起身,抱著膝蓋,又將形勢分析一番,不由得想起小白對李卿然的評價:散財童子,自詡俠義。


    這樣的人,必然不會為他國所用。那麽,如果李卿然牽扯到政治,那麽必然是桑國的。


    桑國——


    趙錦繡想到此,倒又不禁擔心起小白來。蕭元輝的間諜係統沒有看到小白的真正才能,不代表桑駿安插在大夏國的間諜係統也不能。


    如果自己是桑駿,知曉小白的才能,必殺之;不知曉,也沒有幫助的必要。


    橫豎來想,小白都沒有在桑國手下活著的道理。


    趙錦繡想到小白的下場,浮出他那張欠揍的笑臉,心裏竟是沒來由的一緊。


    也許鳳樓商船上,除了自己,真的是無一生還的。


    想到這個結果,趙錦繡頓時覺得整顆心都沉到底。之前對於小白的樂觀,都如泡影化去。


    如果自己猜測的這個才是真相,小白都死去,對方為何留下一個商賈之家的三公子?毫無意義與目的。


    除非——


    趙錦繡心裏一緊,想到這畫舫在那內河停了不少日,怕是一直窺伺著荊城內的一舉一動。


    是的,除非他們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以為自己是蕭元輝的人,想從自己這裏得出些什麽。


    此刻,趙錦繡感覺自己就像是處在掃雷的棋盤上,每一步都要小心,因為,每一步都可能身首異處。


    趙錦繡之前那一點點的放鬆,以及麵對李卿然時的放肆,被眼前的認知轟得全無蹤影。


    她不由得一伸手,將脖頸上掛的玉佩緊緊握在手裏。


    形勢的嚴峻,讓趙錦繡徹底冷靜下來,心裏從荊城遇見小白開始的焦灼蕩然無存。


    小白那樣心性與計謀的人,尚且如此,自己若不夠冷靜,如何來全身而退?


    慢慢地躺下去,趙錦繡再度成為那個淡然冷靜的三公子,絲毫不敢大意,靜靜等待著即將來臨對陣。


    然而,一宿無眠,輾轉反側,一直到東窗發白,靈慧來呼起床,也沒有絲毫動靜。


    趙錦繡估摸著對方是在考驗著自己的耐性,或者是在重新製定方案。


    這日,畫舫沒有起航,李卿然也沒有吩咐眾人取道陸路。大家照例呆著,纖夫們依舊在渡頭野地裏找尋野菜,抓了幾隻兔子,很是高興。


    李卿然隻在趙錦繡早飯結束後,站在窗外,看了她一會兒,神色凝重地說:“清音昨晚病加重了,暫時不能動,所以還要在這裏停留些日子。”


    趙錦繡“嗯”了一聲,頗為關切地詢問:“清音現在如何了?”


    “容先生說了,過幾天就會好的,你別記掛著,倒是你自己,看這臉色有些憔悴,用完飯,好好休息吧。”李卿然淡淡地說,倒是少了平素裏那一股子熱心與活力勁兒。


    “嗯,多謝李公子關心。”趙錦繡站起身,對方窗外的李卿然盈盈一拜。


    李卿然眉頭一蹙,有些落寞地說:“不必了,你好好休養吧。”


    說完,也不等趙錦繡說話,徑直就往船頭走,一直走進那間神秘的房間。


    不一會兒,那房間裏傳來低低的爭吵聲,側耳聽,卻又聽不清內容,爾後,那屋裏傳來瓷杯狠狠摔在地上的聲音,便再也沒有人語。


    趙錦繡估摸著對方暫時不會行動,便趁著白日裏補覺,養足精神。於是一日三餐外,趙錦繡都在睡覺。


    這日,見得最多的人,算是靈慧。一向嘰嘰喳喳的丫頭,倒是鮮少說話。一副凝重的神色,趙錦繡也懶得問。


    直到傍晚時分,用過飯的趙錦繡在窗口透氣,看到落日餘暉的船頭,一個男子負手佇立著,看著遠方一動不動,大約是在沉思。


    這人並不是李卿然,趙錦繡先前並沒有看到過,便斜倚在窗邊,仔細打量一番。


    這人身高得有一米八,不算魁梧,卻也決計不瘦,一襲青色衣衫,銀線刺繡的束腰顯出身份不凡,絕對是貴族子弟。


    那人背對著趙錦繡站著,於是隻能看到一個英挺的背影,衣袂被猛烈的江風吹得紛亂。


    趙錦繡斜倚在窗口看那男子,男子在船頭看風景。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流逝,落日餘暉終於偃旗息鼓,被不死心的黑夜吞沒,晚鴉鳴聲裏,暮色四合下來。


    一心想看到他那張臉的趙錦繡,這下看到他轉身,可船頭剛剛放上去的紅燈籠那微弱的燈光,隻讓趙錦繡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側臉,得出一個模糊的結論:晃眼一看,貌似英俊。


    (今晚12點後就要發V章節了。令狐有些忐忑,過了12點就是新的開始,粉紅票會不會有,訂閱會不會多?忐忑中,繼續去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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