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白走後,趙錦繡覺得渾身發涼,摸上床拉上錦被躺著,這下倒是不一會兒便睡了。


    朦朦朧朧,昏昏沉沉的,腦海裏全是支離破碎的片段,拚了命記也記不清內容,總覺得是一場場的傷心。那感覺像是在長長的甬道裏一直走,明明前方就是光亮,卻是如何也走不到盡頭。


    最後,趙錦繡終於是走出去,頭腦逐漸清晰,卻像是看電影一般,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是許華晨出事前的那晚。


    那晚,趙錦繡正跟一個國外的單子,所以在公司加班。先前,許華晨就打很多電話來,說羊西線有家青花椒河魚很正宗,要請她吃飯,趙錦繡不予理會。


    殊不知,許華晨跑到公司來,不由分說將她一拉,就往外走。這男人本身就霸道,長久在特別部門,功夫也是不錯。趙錦繡根本就是掙紮的餘地都沒有,就被拖進電梯。


    嘟著嘴,黑著臉,許華晨卻是一臉憋著笑,手是緊緊拽著趙錦繡的手,頗為語重心長地說:“要勞逸結合,不然很快就人老珠黃了。”


    趙錦繡不悅地瞟他一眼,總覺得這廢話極多、近乎無賴的許華晨,自己還是很不習慣。


    不知為何,在地震之後,許華晨忽然變了。從極少言語神色淡然的許少,變成廢話極多的無賴。且一逮住機會,就要竭盡所能惹趙錦繡生氣,仿若看到她趙錦繡抓狂,他才開心。


    “那就一個小時。”趙錦繡退一步。


    “嗯,好。”許華晨回答。


    可是,從公司出來,那廝開著車在羊西線轉了N久,還自言自語“怎麽找不到呢”。


    趙錦繡自然心知肚明這廝是故意的,因為他許少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就是打死個蟑螂,他都得事先找出蟑螂運動軌跡,策劃個方案。


    趙錦繡故意不悅不語,許華晨卻是全然忽略,很不環保地在羊西線附近轉了四十分鍾,在一家河魚門口停住,恍然大悟地說:“呀,人老了,記性比不得你這二十多的小姑娘。”


    “是啊,我二十多的小姑娘,多了六七歲。”趙錦繡憋著氣反唇相譏,腳步頗重地跨進河魚館,那老板看到身後許華晨,一臉笑,道:“許先生,您訂的河魚剛剛做好,2號包廂。”


    趙錦繡一聽,怒目圓瞪,許華晨視而不見,大步走進包廂。


    吃河魚的當口,許華晨說明天上午飛英國,問趙錦繡要什麽禮物。趙錦繡悶頭狠狠吃河魚,最後在許華晨的喋喋不休裏,抬起頭,瞧他一眼,道:“鄉野村姑配不起英倫風情。”


    許華晨一下子捂住嘴,笑得不得了,道:“小錦繡的脾氣越發大了。”


    趙錦繡三下五除二,撈得河魚鍋裏隻剩湯,拍拍肚子站起來就要出門去打車回公司。許華晨卻是臉色一沉,道:“你那破工作。”


    趙錦繡還沒發作,電話響起,她使勁摁,沒接起來,電話直接死機了。下一秒,許華晨奪過去擲在地上,跟了趙錦繡三年的手機四分五裂。


    趙錦繡這下徹底怒了,許華晨的臉卻比她還陰沉,振振有詞地說:“你這破手機,老子早就想給扔了。”


    趙錦繡還是不語,隻是怒視著他。越發覺得這兩年的許華晨太讓自己琢磨不透。自己在他麵前,所有的淡然都消失。


    他輕易就掌控了自己的喜怒哀樂。


    許華晨狠狠抽一口煙,漫不經心地說:“別那麽看著我。我就想:老子哪天要是掛了,就你這手機,還能接到我的遺言?”


    趙錦繡不語,許華晨當即拉了她去買手機,執意要買最新款的。趙錦繡丟一句:“錢多燒得慌?我又不是你那些鶯鶯燕燕。”


    爾後,選了一款普通通話的。


    自然,這頓河魚與手機事件讓趙錦繡損失了兩大客戶。第二天,在公司被老總罵得狗血淋頭。爾後,他在機場打電話來,問:“小錦繡,我要上飛機了,你真不要什麽?”


    趙錦繡正在氣頭上,反唇相譏:“村姑配不起英倫風情。”


    他在那頭哈哈大笑,道:“那我到了打給你。”


    “隨便你。”趙錦繡沒好氣,看著老總怒氣衝衝走過來,頹然掛了電話。


    當時不曾想,那就是最後的對話。要是知道,說什麽都要一直跟他說話,或者告訴他:我喜歡你啊,能帶我去麽?


    也許就坐下一班飛機,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種種了。


    趙錦繡將身子蜷縮起來,覺得到處都是細細密密的疼痛,不由得壓抑地哭出聲來,低喊:“晨,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眼淚傾瀉而出,趙錦繡不由得伸手捂住臉,灼熱的淚從指縫間滲出。忽然,有人用手在輕柔地拍著背,就像是小時候,自己生病時,媽媽拍自己那般。


    趙錦繡覺得不能讓媽媽擔心,一下子止住哭泣,將悲傷硬生生地壓在心底,一動也不動地伏在那裏。


    這才聽得飄飄渺渺的聲音,像是一個婦人在喊:“王妃,王妃。”


    趙錦繡這才恍恍惚惚,覺得這聲音漸漸清晰,就在耳畔,自此,全然清明,一下子清醒,這裏是另一個時空,自己在錦王府,危機四伏。


    “王妃——”那人又試探性地輕喊。


    趙錦繡這下聽出是雲娘的聲音,醞釀一會兒,“嗯”了一聲,手慢慢將眼淚抹幹,這才慢騰騰地翻身坐起來,問:“什麽時辰了?”


    “回稟王妃申時三刻了,禦醫來了。奴婢隻得冒犯,所以未經允許,就進來了。”雲娘垂首立在那裏。


    趙錦繡擺擺手,道:“無妨,禦醫在何處?”


    雲娘立馬拿了大氅過來,又替趙錦繡理了理雲鬢,道:“禦醫就在西苑的正廳裏候著,本來說是上午就要來的,太後的傷勢更厲害了些,眾禦醫都走不開身,所以這才來。”


    趙錦繡不喜歡聽這些,雖然自己也想知道,但直覺由著老婦人說出來,就像是給自己下套一樣,所以,趙錦繡站起身理了理大氅,語氣頗不悅地阻止:“雲娘,婦道人家,休論政事。我問你,你隻需回答在何處,問不必跟我說這些。太後如今的情況關係重大,豈能亂說?”


    雲娘一怔,立馬垂首,道:“王妃教訓得是。”


    趙錦繡沒理會,徑直挑了簾子走出去,卻見明雲歡站在外間。趙錦繡一愣,問:“你在這裏作甚?”


    明雲歡一臉關切地說:“小姐,方才你在哭,奴婢看像是做惡夢的樣子。奴婢聽人說,不能隨意打斷,又怕小姐出事,自己拿不了主張,請了雲娘來。小姐,您沒事了吧?”


    趙錦繡掃了她一眼,想要發作,轉念一想,這女子也不是自己的心腹,多說無益,便淡淡地說:“沒事,你辛苦了。”


    出得門,便是廊簷,趙錦繡也不等明雲歡與雲娘,徑直往正廳走。


    令州屬盆地,雖才申時三刻,也就將近四點的光景,這日光就失了力道,有點韶光殘照的意味,滿園經過昨夜狂風驟雨的桃樹,枝頭上的桃花稀稀落落的,映著韶光顯出落寞的荒涼。


    趙錦繡覺得冷颼颼的,頗為詭異。裹了裹大氅,快步走進正廳。


    正廳裏坐在客座上的人,一襲青色衣衫,倒看不出是禦醫,他見到趙錦繡,立馬起身,並沒有行大禮,隻是略躬身,道:“王雲拜見王妃。”


    一直站在一旁的童子也走上前,低著頭,深深鞠躬,道:“小的見過王妃。”


    趙錦繡略一點頭,算作回禮,一邊往正位上走,一邊說:“二位不必多禮。”


    趙錦繡往正位上一端坐,命人奉茶,這才仔細瞧這二人。先看那王雲,趙錦繡心裏一驚,先前隻覺得眼熟,而今定睛細視,才發現這王雲跟上次在渡頭見過的桑國神醫王訣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約莫三十多歲,身材瘦削,一身青色布衫極不合體。麵龐亦白淨,齜須較之王訣稍微短一些,眼睛也幾乎眯成一條縫,倒像原本沒有眼睛,誰用刀在那臉上輕輕劃了一線。頭上戴的一丁黑色醫者帽,到底比王訣氣派些。


    再看那童子,中等個子,身材比例倒是不錯,隻是一直垂著頭,看不出年齡和麵容。


    王雲這下走上前來,道:“臣下得罪了。”


    趙錦繡微微一笑:“何罪之有?望聞問切,本為醫者之道。”


    王雲謙謙有禮,道:“王妃,受過重傷,思慮太過,春寒落水,引發舊疾,如此而已。舊傷需養,配以施針,可疏通經絡。春寒落水,可施以藥石。但,王妃思慮太過,心中鬱結,皆在肝脾,眉宇之間隱約可見,此乃藥石俱無用,還請王妃放寬心,放下心中思慮,否則,危矣。”


    趙錦繡一笑,道:“多謝王禦醫,這藥石,就請你開一下,交給雲娘,至於施以陣法,先前待字閨中,我家兄長,也曾遍訪天下名醫為我施針,就不必勞煩王禦醫。至於你說的所謂思慮,我會好好考慮。不過,那句‘危矣’,作為一個醫者,怕是有失身份吧?”


    王雲立馬垂首,道:“王妃教訓得是,臣下定當銘記,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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