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繡沉沉睡去,中午時分,被明雲歡強行拖起來用了午膳,喝了藥,還感覺渾身像是散架似的,一絲力氣都沒有,全是酸痛,巴不得倒下去托體同山阿,卻還是強行撐著,招來雲娘詢問。


    容先生來查看過桑駿,情況還算穩定,隻是一直在昏睡,沒有醒過;衛戍統領來過西苑一次,得知趙錦繡在睡覺,便也沒有打擾;另外就是錦王的四弟榮王桑江帶來不少禮品來府上探視,被雲娘以二位主子在就寢給推了。


    趙錦繡聽雲娘說起這件事,略一笑,暗道:這麽快就有人沉不住起了。看來桑駿一受傷,這桑國就有好戲看了。


    趙錦繡抬眉看看站得不卑不亢的雲娘,也是不由得佩服。這女人也是人精,明明可以叫醒自己,讓自己這個準王妃前去接待桑江,她卻偏偏是要來這麽一招,讓桑江誰也沒見著,就被擋回去了。如此一來,桑駿的政敵必然沉不住氣,會不斷試探。


    憑借這幾年在桑國的行走,對桑國政團多多少少的了解,趙錦繡很清楚,桑國朝廷內外對桑駿既是不服氣,卻是更加忌憚,甚至達到桑駿皺一下眉,都會讓某些朝臣戰戰兢兢好幾日,吃睡不安寧。


    如今桑駿這隻猛虎好不容易出點狀況,底下那群被壓迫多年的跳梁小醜就像是看到重生的曙光一般,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趙錦繡推斷,這榮王一回去,對方對桑駿到底傷得如何,會更加疑惑,現在肯定是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想到此,趙錦繡也不由得笑著讚歎:“雲總管,你這事處理得漂亮。”


    雲娘聽聞此語,不由得一抬眉看過來,又立馬斂著眸光,低眉垂首道:“多謝王妃誇讚,這是奴婢份內之事。”


    趙錦繡自然知曉這婦人人精,也不戳穿,隻是淡淡地吩咐,說:“若還有其他人來探視,一律擋駕,不必來通報,若是要硬闖,就讓衛戍們依法來辦。”


    “是,王妃。”雲娘半弓著身子。


    趙錦繡揮揮手,道:“我還有些乏,得小憩片刻,你先退下吧,府中事務多擔待。”


    誰知這雲娘並沒有依言退下,而是欲言又止的模樣。趙錦繡狐疑地看她一眼,問:“雲總管還有何事?”


    雲娘抬袖行禮,道:“回稟王妃,如今王府正是用人之際,那阮總管先前是桑大將軍的貼身侍婢,征戰沙場多年,王妃,您看,是不是——”


    原來是為阮香綾而來。阮香綾的能力,趙錦繡清楚,也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阮香綾是一個絕佳的幫手。但正因為她是一個絕佳的幫手,放她出來,基本上就沒有自己什麽事了,那自己如何去做一些屬於自己私人的布置?


    所以,趙錦繡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雲總管,錦王府還沒有到無人可用到要置規矩於不顧的地步吧?”


    雲娘聽這一句話,立馬跪地,道:“王妃恕罪,是奴婢逾矩了。”


    趙錦繡也接話,隻是歎息一聲,頗為為難地說:“那阮香綾是個人才,我也知曉,隻是這錦王府有今日的昌盛,靠的完全是殿下的治理,殿下的規矩,怎可輕言打破?這幾日,雲總管就辛苦些,待殿下身子好一些,咱們再向殿下進言,為阮香綾求情,也好過這會兒,冒險放她,去做什麽‘將功補過’的傻事。本王妃也是怕弄巧成拙啊。”


    一番語重心長的話,四兩撥千斤,雲娘也隻得連連稱是,說沒事就退下了。趙錦繡“嗯”了一聲,又是一番客套的諸如辛苦雲娘的空話,雲娘弓著身子,頗為恭敬地退出去。


    趙錦繡早就疲累得不行,立馬抬腳就往裏間走,準備繼續去補個覺,養精蓄銳,好看好戲,也順帶為自己布置一番。


    畢竟,靠別人是靠不住的。大凡涉及利益的事,絕對不能輕易相信別人,須得提防著。蕭元輝、江慕白或者其他人都是可以在這裏獲利的,至於鳳樓的眾人,如今也是神神秘秘的,像是來救自己,又像是有別的事。


    如今,自己的目標很明確。那在錦河上鳳樓商船上沒有謀劃成功的,這一次,繼續謀劃,無論如何都要成功擺脫這個身份。並且這一次,一定要瞞過所有人,不能像上次一樣,寄希望於李卿然,結果悲劇了。


    趙錦繡聳聳肩,翻身躺到床上,拉上錦被,卻不由得想到江慕白,咬著唇,竟是憋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爾後,又是不由得歎息一聲,捂著臉搖搖頭,對自己說:“不要想,不要想,這人就是個壞蛋。”


    可是越這麽說,那廝的笑容反而更清晰地在腦海裏,趙錦繡不由得低聲咒罵一句:“太可惡了。”


    深深深呼吸,無法平靜。一向波瀾不驚的趙錦繡,居然淪落到數羊的地步,也不知數了多少隻,心裏還是有不可明狀的灼熱,索性改數江慕白跳火圈,一個江慕白跳火圈,兩個江慕白跳火圈……,數來後來,變成:一個江慕白正麵跳火圈,兩個江慕白反麵跳火圈…….


    數到最後,趙錦繡很崩潰地握拳捶了床板,抓狂地“哈”了一聲。這一聲剛出來,外間立馬響起開門聲,伴隨著似有若無的小鈴鐺聲唰唰靠近,真是一襲鵝黃春衫的明雲歡從屏風外閃進來,氣喘籲籲地問:“小姐,發生什麽事了?”


    趙錦繡對她一笑,道:“沒事,剛有隻碩鼠從房梁上跳下來。”


    明雲歡將信將疑,抬頭查看房梁,點頭自語:“這西廂向來鮮少人住,看來改日得讓雲總管向殿下說一聲,這西苑應該養隻貓。”


    “嗯,這事,你就掛在心上吧。”趙錦繡順水推舟,閉了眼,道:“你且出去吧,我乏了。想小憩一會兒。”


    “哎。”明雲歡應了一聲,竟是許久沒有聽見鈴鐺聲。趙錦繡疑惑:這丫頭什麽時候走路如此淑女了?平時不都是蹦蹦跳跳的麽?


    趙錦繡想著丫頭留在這裏,定是有事要說,於是索性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正是明雲歡輕蹙峨眉的臉,臉上有著幾絲愁,正看著自己。


    趙錦繡一睜眼,嚇了她一跳,立馬避開眼,垂首道:“小姐怎麽又醒了?”


    趙錦繡挪身側躺,看著明雲歡,懶懶地說:“你這丫頭有心事,我能睡得安穩?”


    明雲歡抬起頭,抿嘴一笑,倒是少了平日裏的歡快,多了幾分靦腆。


    “說吧,我聽著呢。”趙錦繡硬撐著疲憊的眼,瞧著明雲歡。


    明雲歡這下咬著唇,上前幾步,跪在床前的踏板上,低著頭,小聲說:“奴婢以為小姐會問,所以一直等著小姐問。可是從昨晚,您命人放了我到現在,竟是提都不提。奴婢覺得心裏很不安。”


    明雲歡臉上全是局促不安,說幾句又怯生生地看看趙錦繡。


    趙錦繡笑道:“你說便是,我若怪你,如今早就將你換走了,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在這裏說?”


    明雲歡聽聞這話,一下子抬起頭,臉上全是驚喜,激動得一下子拉住趙錦繡的胳膊,說:“我就知道小姐會原諒我的。”


    趙錦繡本來好奇明雲歡與江慕白的關係,原本想等過幾日,再讓明雲歡自己說出來。卻不料,明雲歡先沉不住氣,倒是自動送上門來交代。


    不管這交代的內容是實情,還是編織的謊言,對趙錦繡來說,都不太重要。趙錦繡隻是一種看戲的心態,眼神柔和地看著明雲歡,懶懶地說:“我是原諒你了。可你還沒告訴我為何會幫那人來試探我。”


    明雲歡臉上的笑斂起,將頭湊過來,小聲回憶說:“約莫五年前,叔叔有段時間很忙,就將奴婢寄養在他江城的一個朋友家。那人家裏是大家族,自然不待見奴婢這種沒什麽貴族背景的人,後來,實在受不了那家大小姐的辱罵,奴婢就離開了,本想獨自回令州的,卻不料在路上遇見拍花子,糊裏糊塗就被買到廣城去了,那買奴婢的人恰巧要去攀附八少,走很多門道走不通,聽聞九少跟八少關係特好,而九少特別喜歡搜羅各種美女,那人見奴婢還算是有幾分姿色,又是個女娃,便琢磨著送一送。”


    說到此,明雲歡低著頭,很不好意思。


    趙錦繡倒是來了興趣與火氣,原來江慕白那廝的花名還真不是子虛烏有的。一撇嘴,聲音卻是漫不經心的慵懶,問:“後來如何?”


    明雲歡咬咬唇,壓低聲音說:“後來,奴婢和另外六個十一二歲的女童就被送到了九少府裏。當時,我們七個女童也不知是作甚,後來有個可妖媚女子,身著輕紗,連裏麵的裏襯都是輕紗,什麽都看的見,來教我們——”


    明雲歡說到此處支支吾吾的,臉紅得不得了。趙錦繡不用猜都知道,那個妖媚的女人肯定是來教這些女童如何伺候他江九少了。


    趙錦繡不由得咬牙切齒,暗罵:真是個變態狂,連這麽小的女娃都不放過。看來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男人有點權,再有點錢,就會身體力行地實踐“女人如衣服”這條名言。


    趙錦繡憤憤的,抬眸看看明雲歡那窘迫的樣,便漫不經心地解圍,問:“那如何見著他的?”


    明雲歡鬆了口氣,將那一段跳過,道:“我們七個女童被培訓了半個月,才被送到九少處。可被告知,九少身子還沒好,不見。所以,就撥給我們一個院子,我們七個女童就在那裏生活三個多月,都快要忘記那些恐怖的事。突然有一天,府裏說九少身子已痊愈,要在後院竹林裏擺春宴,讓我們七人也穿那種,那種輕紗去赴宴。”


    趙錦繡牙齒咬得緊,心裏將江慕白咒罵個遍,這種人,還裝深情,估計對他老婆的懷念,就像是出著太陽,下毛毛雨,他還要撐一把雨傘,死活說是浪漫。


    說不定他老婆就是被這種好色的性格抑鬱死的。怪不得一見麵就那麽輕薄,還三番五次說要讓自己去做他的寵姬。


    呸。趙錦繡內心重重地唾棄,暗罵自己瞎了眼:多次看著他,想到神色淡然的許華晨。將這花花公子的深情與許華晨相提並論。真是玷汙了許華晨這三個字。


    趙錦繡內心已經將江慕白唾棄無數遍,又暗讚表演技術高超,繼而想到這廝來到這令州,怕根本就不是為自己,而是有政治目的,畢竟江慕天占盡優勢,居然還想著滅掉這廝,恐怕他真是有特別過人之處,讓江慕天都惴惴不安。


    說為自己來,肯定就是一時興起,順帶獵豔,而自己就是他選的獵物。看他上次回大夏,那麽危險的,他卻跟玩遊戲似的,漫不經心。這廝絕對是享受刺激的主。


    如今自己是桑駿的準王妃,這廝要是能將自己拐跑了,想必也是更刺激的事吧?


    一定是這樣的。就連許華晨也曾欠揍地說過“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這是絕對的真理,小錦繡啊,你是女人,你不明白的”。


    呸。趙錦繡不由得又唾棄一陣,咬牙切齒的,恨不得將江慕白拖出來,拿竹鞭狠狠抽一頓。


    明雲歡斷斷續續地講述,一抬頭看到趙錦繡義憤填膺的模樣,滿臉驚慌地問:“小姐,奴婢是不是太多話了?”


    趙錦繡一笑,道:“沒,沒有。你繼續講,去竹林春宴,可見到九少了?”


    明雲歡瞧著趙錦繡一陣,再三確定她沒有發火,這才一臉興奮地說:“當然見到了,當時我們七個女童的地位低,所以就隻能坐最末席,隔得很遠,九少在主位,斜臥在主位的軟榻上。一襲代表大夏國最高貴色彩的藍色袍子,長發披拂在身上,沒有用發冠束,很隨意,神色很慵懶,總之,我們七個女童見到九少,忽然就覺得是神仙下凡了一樣。”


    趙錦繡瞧著明雲歡臉上的神色,完全是懷春少女樣,心裏暗歎:年少無知,年少無知,芳心錯許不自知。


    “小姐,您不知啊,九少可是奴婢見過的最好的男子了。”明雲歡說起江慕白的容顏,神采飛揚。


    趙錦繡“嗯”了一聲,很惡俗地問:“當時宴會上,他是不是躺在美女懷裏,身邊還坐著美女,替他剝水果啊?”


    趙錦繡一邊問,一邊想江慕白的惡俗神色。卻不料明雲歡“呀”地一聲,趙錦繡立馬抬眸看,隻見明雲歡一臉崇拜的神色,爾後問一句:“小姐,您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電視上的惡少、花花公子都那麽幹的。趙錦繡越發對江慕白嗤之以鼻。不料明雲歡又補充一句:“不過小姐有一點沒有猜對。”


    “嗯?”趙錦繡狐疑地看她一眼,明雲歡很鄭重其事地說:“小姐沒有猜到九少懷裏還抱著一個美女。”


    趙錦繡抬眉看看這丫頭,這個是芳心暗許該有的表現?還是說這個時空的女子對於男人,從來沒有奢求過愛情,當這些是天經地義的。


    多麽可怕的環境與習慣啊。明雲歡當時不過十歲女童,對著一副禍水麵孔的江慕白那種行為,發出的是欣賞,不是排斥。


    趙錦繡立馬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也許在這個時空去找一個人,攜手過一輩子,就是癡人說夢,緣木求魚,純屬瞎扯淡。


    歎息一聲,翻了個身,背對著明雲歡問:“你是他的寵姬了?”


    明雲歡聲音驀然提高,很鄭重地說:“小姐,你怎麽能那樣想呢?九少不是那樣的人,何況九少在乎的可是小姐呢。”


    趙錦繡聽得心煩,打住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快說完,我乏了。”


    明雲歡應聲,爾後,繼續講述。原來江慕白在那一次竹林春宴上,看到明雲歡等七個女童坐在遠端,便詢問總管,得知七個女童是送進來當姬妾侍奉他的,頗為震驚。便正襟危坐,讓七個女童上前,一一詢問其家在何處,最後得知竟是被拐騙來的,臉色一沉,就將當時接收這些女童的一幹人統統下獄,包括那買了明雲歡去送九少,妄圖攀上八少的那家人。


    趙錦繡聽到這裏,心裏竟是一塊大石落地,如釋重負。這廝到底還不是好色到沒人性去殘害幼童的地步。


    “小姐,您不知,當時九少一發脾氣,一掌將那案幾劈成兩半。旁邊的管家可震驚了,不知死活地問一句‘公子,您生病前,不是惦記著幼女的事麽’,就這麽一句,那管家直接被打了四十大板呢。”明雲歡說著,頗幸災樂禍地捂著嘴笑。


    趙錦繡這下倒又覺得不知該如何去定義江慕白了,總覺得這人很矛盾,讓人琢磨不透,倒是比桑駿還讓人覺得複雜,危險。


    “嗯,這做法倒還有點任性。”趙錦繡漫不經心地說。


    明雲歡嘿嘿一笑,道:“小姐,您有所不知,九少這人可好了。我們七個在府裏住著先前的園子,他倒是派人修書給我們的家人,讓人來接,暫時沒人來的,都是教我們識字,習武,說女子要讀寫書,聰明些,還要會一些拳腳功夫,才能保護好自己。”


    趙錦繡一警覺,問:“你會拳腳功夫?”(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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