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繡端坐主位上,麵對榮王咄咄逼人的責問,淡然地說:“榮王若要試試,也無妨。”


    “莫說你還不是錦王妃,就算你是,本王也不放在眼裏。女人而已。”榮王冷眼橫對趙錦繡,語調輕蔑諷刺。


    趙錦繡眸光微斂,一臉微笑地對著榮王,也不言語。但那神色很明顯:你走,試試。


    榮王臉色陡然陰沉,在那正廳門口站了一會兒,見趙錦繡沒有留下他的意思,便是傲然地將那寬大的衣袖一甩,趾高氣昂地走出正廳,他的三個隨從見狀,也立馬按著寶劍尾隨而出。


    趙錦繡瞧著榮王的身影隱沒在廊簷外,這才將目光收回來,瞧了瞧三位顧命大臣,這三人不愧是老狐狸,全都在作壁上觀,一絲一毫都沒有動。


    那李騰正襟危坐,神色寂然;方程百無聊賴瞧著廳外,像在欣賞風景,一派悠閑;而張誠則是一臉溫和,淡然品著杯中茶,仿若周遭一切皆與之無關。


    上午的日光燦爛,在廳外落了一地的明媚,微冷的風從半掩的雕花木窗吹進來,略略挑起簾子。


    趙錦繡吩咐丫鬟將地上碎裂的瓷片打掃幹淨,便施施然站起身。


    屋內的人皆以為趙錦繡有所行動,她卻是往這窗邊去,伸手關了那半掩的木窗,轉身對著眾人一笑,道:“這春氣還未和暖,倒是感覺寒,令州的天氣,自不比帝都。”


    “倒是鮮少聽三哥提起三嫂,卻不知三嫂原是祖籍帝都。”桑秀接過話,眸光也冷了幾分。


    因著當年三公子那一茬,趙錦繡對桑秀始終有著愧疚,這會兒也不敢看這丫頭水靈靈的眼睛。


    十四五歲少女的情竇初開,就被自己以一己私利給毀了,怎麽想都覺得自己是混蛋。


    所以,趙錦繡別開臉,訕訕一笑,道:“殿下國事為重,最近又因皇上的事格外勞累,這等小事,便不會說了,秀兒妹妹別怪殿下才是。”


    桑秀一笑,朗聲道:“秀兒怎敢怪三哥。不過,三哥這麽辛苦,如今就要三嫂多存恤了。”


    “那是自然。這體恤夫君,乃為婦之責。如今,若不是殿下身子欠佳,我也不會冒著女子幹政的罪名來處理這事務。”趙錦繡說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眸光不經意地掃過三位大臣。


    張誠略點頭,呷了一口茶,笑道:“許姑娘過謙了,如今錦王府在姑娘治理下,也是井井有條。”


    趙錦繡自然聽得出這弦外之音,卻隻是裝作不知,低眉垂首作嬌羞,小聲說:“張尚書過譽了,這一切,不過是殿下的主意,我這婦道人家不過就是傳個話,哪裏來的主意呢。要說,井井有條,這都是殿下的能耐。”


    張誠哈哈一笑,道:“殿下確實有能耐,能找到許姑娘這樣的女子。”


    趙錦繡正欲答話,門外卻是有人朗聲道:“回稟王妃,屬下有事求見。”


    趙理了理衣衫,施施然入座,讓那人進來。來人正是衛戍隊長桑林,後頭有四名士兵押著五花大綁的榮王。這榮王發冠披散,袍子被割破,臉上有細細的傷痕,流著血,嘴上塞著破布,一臉猙獰地狠瞪著趙錦繡。


    趙錦繡早就料到這廝走不出西苑,因之前已經下令,無論是誰,敢走出這西苑,格殺勿論。如今,榮王遇見的是桑林,這人應該是二十六個衛戍隊長中最聰明,也是桑駿最信任的。所以,這榮王才會免一死。至於他那三個隨從,此刻應該是身首異處了。


    趙錦繡想到方才活生生的人身首異處,雖然先前已知道結果,但到底不痛快。


    前世裏,趙錦繡是連雞鴨鵝之類的都不敢宰殺的人。第一次殺魚,都是為了煮魚粥給生病的許華晨喝,因為要保持魚的新鮮度,所以拿回家殺。許華晨的魚粥是喝了,還得寸進尺說下次還要喝,趙錦繡卻是一個人在房間裏,虛脫般的不痛快。


    而今,死的卻還是活生生的人,而自己若是下個命令,他們就不用死。可是,到底是弱肉強食,千鈞一發,婦人之仁怕就是毀了大局,給更多人帶來災難,所以,方才也隻得袖手旁觀。


    桑林帶著人在正廳站定,對趙錦繡拱手拜道:“回稟王妃,有四人一定要出西苑,其中三人負隅抵抗,已就地正法。另一人自稱是榮王,還對屬下們打罵不遜,屬下們覺得完全不是榮王雅致的做派,唯恐是奸細,所以留了性命,押來讓王妃審問。”


    這話說絕了。趙錦繡心裏一樂,這家夥若放在好萊塢,還真是頂級演員,且不用劇本,就能演出絕世好電影的。


    趙錦繡竭力憋住笑,一下子抬頭,緊緊盯著那五花大綁的人瞧,裝作這才認出那人是榮王,臉色頓時一沉,從座椅上倏然站起身,厲聲喝道:“混賬,錦王府全白養你們了,竟將榮王傷成這樣。”


    那桑林頗為配合,大驚,道:“真是榮王?”


    趙錦繡秀眉頭一蹙,臉色更是陰沉,親自走上前,拉了侍衛的刀替榮王割斷繩索,幾名士兵連忙拿下他口中的破布,一直賠罪,道:“屬下有眼無珠,冒犯了榮王,請榮王恕罪。”


    那榮王狠狠瞪著趙錦繡,像是恨不得立馬將趙錦繡碎屍萬段。


    趙錦繡自然知曉榮王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昨晚江慕白扮作桑駿出現過,這榮王一時拿不準桑駿是否昏迷,所以,他不敢動趙錦繡。


    要不然,趙錦繡也不敢親自來為這人解繩子了。


    這繩子一解開,榮王倒是不敢動趙錦繡,卻是一拔劍就殺了旁邊一名士兵。嚇得桑秀尖叫一聲,癱在一旁。


    趙錦繡看到那血噴射出去,也是一陣發嘔。桑林立馬持劍擋住榮王的劍,道:“榮王。屬下也是奉命行事,是你違反錦王府的規矩在先。”


    榮王發狠,持劍就朝桑林刺過來。桑林持劍一擋,拉著趙錦繡倏然一閃身,退開一大步,道:“榮王,適可而止,這裏是錦王府。”


    榮王更是咄咄逼人,步步緊逼,攻勢淩厲。桑林作為侍衛如今自然不敢對他下殺手,而那三位顧命大臣,則是一直作壁上觀,一言不發。


    桑林又怕他傷及趙錦繡,便一直護衛著,所以倒是力不從心。


    趙錦繡怕這般對戰下去,桑林遲早有危險。便狠狠掙脫他的手,閃身到一旁,抽了侍衛的刀,唰地擋過去,竟是將榮王的劍擋開,刀習慣性一斜,竟是一招,就橫在榮王的脖頸處。


    這六脈神劍式的功夫還真是爭氣了。不過,很爭氣地製止了這場惡鬥的同時,也讓方程那老頭驚道:“林家的功夫。”


    趙錦繡哪裏懂得什麽林家功夫,幾乎是出於身體的本能,隨勢而動的。這老頭一喊,趙錦繡暗喊“糟糕”,下一刻,方程出手極快,身子一弓,竟是向趙錦繡肩頭抓來。


    桑林一躍過來,揮劍護住趙錦繡,擋開方程的一抓,朗聲道:“方將軍,錦王府內,還請自重。”


    那榮王卻是叫道:“三位卻不相信本王,今日可是看出這女人使的正是林家的功夫?”


    張誠沒有說話,李騰為文臣自然更不會發表意見。方程卻是站在一旁,對著桑林喝道:“讓開,這幺蛾子分明就想魅惑錦王,擾亂桑國,就算錦王立馬讓本將軍血濺五步,本將軍也要誅殺妖邪。”


    “若是將軍執迷不悟,也怪不得錦王府上下。”桑林的態度出奇的強硬。趙錦繡不禁懷疑是不是桑駿之前給了他別的指示。


    “你一個小小的衛戍隊長,竟然口出狂言。今天,老夫就教訓教訓你。”方程一招手,他的隨從遞過刀來。


    方程當年也是能征善戰的主,這功夫如何,倒是不知,但看方才那一招,也是不俗。這桑林未必擋得住。


    “林希,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榮王得意地說,滿臉血汙,說這話,越發顯得猙獰。


    趙錦繡斜睨他一眼,低聲道:“你也不看這刀架在誰的脖頸上,我要下地獄,至少也得要榮王陪葬。不,還有榮王妃,還有兩個可愛的孩子。”


    榮王眼睛一瞪,喝道:“你敢。”


    “我敢不敢不要緊,重點是你三哥敢。”趙錦繡一笑,將那刀往榮王脖頸裏深了一分,感覺刀割破皮膚,手微抖。


    榮王緊抿著唇,身子不由得顫抖,不發一言。趙錦繡低聲道:“人沒有自知之明,往往死得很快。”


    榮王還是不說話,緊緊咬著牙。趙錦繡看著那黑色的刀口上滲出血,慢慢浸染。那邊廂,方程與桑林已對戰。


    趙錦繡朗聲道:“桑林,退下。”


    桑林一怔,一邊廂與方程對陣,一邊說:“對不起,王妃。屬下不能退。當日,屬下接到的命令是拚盡性命護得王妃周全。”


    “退下。”趙錦繡喝道。


    桑林頗為固執,依舊不退,固執地瞧了趙錦繡一眼,道:“屬下自知,王妃為屬下好。但屬下接到了死命令,除非屬下死,否則不可退。”


    這廝還真是固執。趙錦繡眉頭一蹙,喝道:“你是要陷本王妃於不義嗎?方將軍德高望重,若是有三長兩短,桑國基石不穩,屆時兵禍四起,那本王妃就真是禍水了,就算是殿下,到時候也怕是迫於形勢容不了本王妃。”


    桑林手一頓,像是想到這層關係,卻還是擋住方程橫掃過來的刀。


    “桑林,退下,本王妃自有話對方將軍說。”趙錦繡見桑林似有動搖,立馬放緩語氣。


    桑林遲疑一下,立馬退過來護住趙錦繡。而那方程竟是極其討厭地不依不饒,一把刀頗為淩厲地劃過來。


    趙錦繡不悅地說:“方將軍,且慢。”


    方程手一頓,在不遠處停住,冷哼一聲,抬起刀直直指著趙錦繡,突出一個字:“說。”


    趙錦繡笑道:“方將軍能征善戰,如今怎麽認不出殿下交給本王妃的防身之術呢?”


    方程冷笑一聲,道:“盛傳林希是啞巴,如今看來是伶牙俐齒。任憑你妖言惑眾,今天都難逃一死。”


    他說著,一招手,隨從們也是躍躍欲試。桑林喝道:“方將軍,你別得寸進尺,因你是元老,敬你一尺,如今在錦王府行凶。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呸,你算什麽東西。”方程狠狠啐一口。爾後,一躍而起,左手掄著刀狠狠砍來,那招式看似頓挫,實則力大無窮,含著無數的變化,雖是普通的刀,卻是殺意凜然。


    趙錦繡大驚,桑林卻是從容地輕輕一揮劍,迎著那招式而上。刀劍相撞,發出巨大的碰撞聲,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桑林輕輕後退一步,垂下劍。那方程的刀卻是被打飛,直直沒入大廳的廊柱中,人也一下子退了好幾步,撫著胸口吐出一口血,爾後直起身,變了臉色,道:“沒想到錦王府臥虎藏龍,老夫佩服。”


    “不敢。”桑林慢慢地說,轉過身,對著趙錦繡一笑,道:“王妃,請入座,榮王的事交給屬下。”


    他神色沒一點異常,說話語氣很緩,雖然呼吸還算平和,但趙錦繡很清楚他與方程對陣定是受了傷。


    這家夥偽裝得很好。趙錦繡眉頭一蹙,搖搖頭,道:“你且到外麵候著。”


    他固執地搖搖頭,道:“屬下的任務是——”


    趙錦繡一擺手,說:“不要說話,到一旁候著。”


    他想了想,點點頭,慢慢地站到一旁,垂著目。趙錦繡一心記掛著此人的傷勢,便想著將這大廳裏的事快速處理一番。


    於是朗聲道:“三位大人,還請在這錦王府留三日,待殿下傷勢穩定,親自設宴款待之後,會親自送你們回家。”


    “你是要扣押朝廷重臣?哼,就是錦王也不敢輕易動我們。”一直很安靜的李騰質問。


    看來這老家夥還不笨,知曉這些是她趙錦繡的主張。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說:“錦王府決定從今日起,擺三天的流水宴席,對於朝中各位親王、重臣的關心表示答謝。名帖已送出,各位親王、郡王、大臣,都會攜同家眷前來。三位與榮王來得倉促,未曾攜家眷。如今,本王妃便擅作主張,已命人前去邀請。”


    “你好卑鄙。”榮王聲音沙啞,氣息很輕。因趙錦繡的刀還架在他脖頸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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