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剛過,因天氣晴好,月明朗淨,月光如水般從高大的碧樹間傾瀉,斑斑駁駁的樹影子,伴著明淨的光斑甚是好看。


    院落裏住的大多是所謂的“士”,文人心氣,江湖的骨,麵對著月色如水,自然免不了一番抒發情懷之舉。因此,多數人又聚集在院裏賞月清談。


    趙錦繡本來懶得參與,但轉念一想,這裏麵恐有奸細。便也是去了,揀了不起眼的位置坐著。那些人不過念些酸澀的詩,那白成卻是來了興致,抱出一架古琴彈撥,唱起豪邁的歌:“挾長弓兮披星月,駕長車兮斬胡虜,風兮風兮徐,男兒兮浴血烽煙散……”


    此人雖一身的文弱氣質,但唱起戰歌倒是頗有韻味,引得其餘的人都擊節而和。院落裏,一時間,竟是一曲豪邁的大合唱。


    趙錦繡也有些熱血沸騰,正在這時,卻聽得門外有清雅的小童聲:“九少到。”


    歌聲戛然而止,連琴音都似乎陡然凝滯在琴弦上,眾人皆驚疑地看著門口,因為晚飯時分,韋管家已經來說過,九少最近事忙,讓各位安心住下,過幾日定會親自來拜會眾人。


    卻沒想到這才辦個時辰不到,他竟是來了。


    趙錦繡的心口沒來由的一緊,也是不由自主眼巴巴望著那門口,心裏不停地回旋著一個聲音:這就要見到他了?


    然而,首先進門的不是江慕白,而是四個輕紗侍女提著紅紗燈籠,爾後跨步進來的,是四個小廝,抬著一方竹榻;接下來,又有兩個小廝抱著竹榻墊;然後是六個小廝,分兩行進來,抬著案幾,茶具、茶爐。


    一行人不卑不亢,在主位處安放妥當,皆躬身退出院落。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皆站起身,分立兩旁,低頭躬身。趙錦繡也連忙找個不起眼的位置站著,眼睛卻還是不忘往門口那邊掃去,期待著江慕白的出現。


    可是這會兒進來的,卻是佩刀的侍衛,踏著整齊的步伐,倒是將院落的這些人都擋在外麵,為首的一人,嗓音有些沙啞,以平和的聲音喊:“九少,成了。”


    趙錦繡的心跳得厲害,身體也止不住的微顫,望著那門口,像是每次去機場接許華晨一般,恨不得馬上就見到,於是不停地往機場的出口擠過去。每一次,在機場那些來來往往的人影裏,她總是能一下看到他。他走得風姿綽約,趙錦繡會覺得周圍一下子亮堂,仿若許華晨就是日光的一部分,盡管他看起來像是一幅秋雨綿綿的古畫卷。


    這一刻,不同的時空,同樣的感覺。那人姍姍來遲,門口先踏進來的不是他。卻還是四個輕紗的丫鬟,挑著紅紗燈籠。然後才是他,一襲藍色的錦袍,卓爾不凡的步履。


    趙錦繡覺得心都要跳出來,移不開眼。然而,下一刻,心裏卻是一涼。他手裏牽著一個紅衣女子,隔得有點遠,光線也有些暗。趙錦繡看的不太清楚,但看到江慕白偏著頭,與那女子低聲說什麽,引得那女子掩麵,低低一陣發笑,聲音不大,卻是帶著些許嬌嗔。


    趙錦繡見狀,方才的急迫化作一股氣憋在胸口,悶得發慌,身子也僵硬。低著頭,眼睛餘光頗為憤恨地從侍衛站立的縫隙地掃過去。


    江慕白自然沒有看這些人一眼,而是擁著那紅衣美人一並坐到主位的竹榻上。那紅衣美人軟綿綿的身姿靠在江慕白的腳邊。


    趙錦繡心裏憋著氣,又吐不出來,隻怒瞧著江慕白,暗中恨恨地說:好色吧好色,遲早會精盡人亡。


    江慕白像是聽聞詛咒一般,方才還低頭跟紅衣美人說話,這會兒卻倏然抬起來頭,眼神朝趙錦繡這邊掃過來,嚇得趙錦繡立馬恭順地站著。好在他也並沒有多停留,便收回目光,對旁邊的丫鬟示意。


    那丫鬟上前一步,朗聲道:“九少平素事務繁忙,本欲三日後正式設宴,但諸位赤誠之心,九少甚為感念,常惶恐,怠慢各位。今,恰逢月明朗淨,便冒昧前來,與諸位賞月盡歡,還望各位不必多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錦繡在感念江慕白丫鬟素質高的同時,也無聲地撇撇嘴,吐出“事務繁忙”四個字。滿腹恨恨,不由得又斜睨那主位上的男人,摟著臥膝的美人,哪裏有事務繁忙的樣子?


    不過,人家可能真是繁忙,到床榻上去繁忙了。別人都說江家九少美姬三千,三千儀態各不同。男人哪個不好色?


    許華晨那家夥也說什麽“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而且啊,他身邊的女伴還不是走馬燈式的換?雖然那些發小經常開玩笑說:“許少整這麽多鶯鶯燕燕,環肥燕瘦的。不過是為了讓我們明白,他還是喜歡女人的。”


    那時,在街上見到許華晨帶著女伴,也有些難過,但因為清楚自己跟許華晨從來就不可能,許華晨對那些鶯鶯燕燕也沒什麽好臉色,根本沒將那些女人放在心上,趙錦繡心裏便不是太難過。


    可如今,若江慕白是許華晨,這一世,自己說什麽也不放手的。可這廝不僅大庭廣眾之下,很溫柔地摟著那個女人,還對她一臉的笑意,旁若無人。


    可惡。趙錦繡握緊拳頭,恨不得衝上去將那女人扒開,然後抓著江慕白的衣領口,問:“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這等閑情雅致。”


    趙錦繡牙齒咬得緊,連旁邊的人都感覺到她的不同尋常,那小夥子低聲安慰道:“莫怕,九少人很好的,不要緊張。”


    趙錦繡對這善意的小夥子強行擠出一個笑容,以表示感激,立馬扭過頭,低眉垂首站著的時候,一臉又垮下來。隨即,又附和著眾人一同大合唱一把:“九少,英明。”


    江慕白沒說一句話,這“英明”二字還真是看不出。趙錦繡腹誹一句,卻聽得江慕白說:“各位都是有才之士,不必多禮,請入座。”


    聲音帶著笑意,清雅澄澈,如四月晴天的柔風。趙錦繡立馬想到“沐春風”三個字。不過,如果是許華晨,這個時候應該怎麽說?


    許華晨在麵對發小和她時,會有些耍賴的小孩性格,但麵對外人,絕對是淡然到極致的冷漠。


    趙錦繡思想才一拋錨,眾人又是齊聲道:“多謝九少。”


    話音未落,眾人竟像是事先排練過一般,齊齊往後退,往客座而去。旁邊的小夥子見趙錦繡沒動,忙拉拉她的衣襟,一並往後退,身後的客座早就被小童們布置好。


    眾人入座,那些侍衛也一並退開,卻還是分立在主位兩旁,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江慕白還是擁著那紅衣美人,懶懶地坐在竹榻上,靠著軟墊靠背,不緊不慢地命令那些小丫鬟燒水煮茶。


    幾個小丫鬟應聲跪在地上,洗杯子煮茶。江慕白這才慢悠悠地說:“各位都是有才之士,下午的談論,慕白也略知一二,如此臥虎藏龍,真讓慕白驚喜。想必,求賢若渴的睿王殿下會更高興,改日,慕白一定會將你們推舉給睿王殿下。”


    這話讓趙錦繡的心一緊,他這話裏說下午的談論他知道,豈不是這裏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他也一清二楚,那麽這個妖孽型的陰謀家難道真沒懷疑壞自己?


    趙錦繡不禁抬眸打量,江慕白懶懶靠著軟墊,也沒有刻意看別處。隻在眾人“多謝九少”的話語中,略略帶著老狐狸般的笑。


    看來他心情頗好。不過,這人到底是厲害,那一句一出,或許在場的刺客都得為之一緊,那句話的潛台詞就是“你們做什麽都逃不過我的眼”。


    果然,江慕白見眾人沒了言語,這才緩緩地說:“聽聞下午有人說,大夏目前不能輕易言兵?不知是哪位的高見?”


    趙錦繡一聽,他聲音裏像是帶著輕微的戲謔。這廝,難道真是認出自己了?趙錦繡將頭埋得低低的,一副“死賴到底”的模樣。


    全場鴉雀無聲,都等著趙錦繡自動站出來。這多好的機會啊,九少親自點名,一旦中了九少的意,向睿王江慕辰推舉,可以加官進爵的。可是就是不見那人站起來,氣氛有些凝重。有人不由得竊竊私語。


    這時,終於有人站起身打圓場,道:“回稟九少,出此語者,乃是趙華趙公子,趙公子生性靦腆,所以——,還請九少見諒。”


    趙錦繡抬眸瞟那人一眼,正是白成。江慕白“哦”了一聲,哈哈一笑,道:“竟有這等事?”


    白成行禮,不卑不亢地說:“趙公子才識過人,在下與趙公子論述,略知趙公子深謀遠慮,大局眼光。”


    “哦?慕白倒頗有興趣,不知哪位是趙公子?”江慕白聲音提高。


    趙錦繡還是低垂著頭,穩穩地坐著。人群中又發出低低的議論,旁邊那位小夥子“嗖”地站起身,道:“回稟九少,趙公子一直不舒服,像是病了,恐怕是不能好好回九少的話了。”


    趙錦繡暗叫不妙,心道:兄台,你需要這麽好心麽?


    “什麽?”江慕白朗聲問,語氣很急。


    趙錦繡不敢看高台之上的人,隻是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說:“趙某身子,身子不適,恐——,不能——”說著,又抬袖咳嗽一陣。


    “既然病了。那便是慕白招呼不周,來人,送趙公子去蘭苑,請薛先生為趙公子診治。”江慕白的聲音褪去慵懶。


    趙錦繡心裏一慌,連忙站起身,低著頭,道:“偶感風寒——,九少,就不必掛念。”


    江慕白卻已擁著紅衣美人站起身,對眾人說:“慕白今晚還有些事要處理,改日再親自設宴與各位暢談。”


    眾人還沒客套,他又吩咐:“碧葉,既然各位公子今晚有雅興賞月論詩,你安排一下,為大家鼓樂助興,煮茶斟酒吧。”


    旁邊一個丫鬟立馬躬身應答。江慕白擁著那紅衣美人往外走,卻在路過趙錦繡身前時,說道:“慕白向來禮賢下士,不敢怠慢,所以趙公子就不必推辭了。”


    他說完,也沒有等趙錦繡說話,便擁著紅衣美人,在眾侍衛簇擁下匆匆離去。


    (嗯,錦繡見到九少了,多不容易啊。我也不容易,最近訂閱也少,有些事憋屈!!!)(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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