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月西沉,但月華仍舊如水般明淨通透,從窗外傾瀉在地板上,屋外幾叢竹,在風中搖曳。


    趙錦繡坐在窗前,托腮倚窗,看著沐浴在明淨月華中的蘭苑景色,心裏七上八下的煩亂,橫豎睡不著。


    入夜,江慕白擁著美人來院裏攪和一下,自己想裝病,結果他吩咐人將趙錦繡帶到這東邊的蘭苑來,又遣了大夫過來為趙錦繡診治。


    大夫來一把脈,倒還真說出病來,說是昔年受過重傷,前些日子染了些寒,這幾日像是到處奔波,不曾休息夠。叮囑趙錦繡要多多休養,並且“春捂秋凍”,不要急著穿夏裝,又開了些藥交給韋管家去抓藥。


    大夫一走,韋管家拿著藥方對站起身來,想要溜回院落的趙錦繡,說:“九少吩咐了,趙公子就在這蘭苑休養,不必回去。”


    那話語不帶一絲商量的語氣。趙錦繡訕訕一笑,道:“韋管家,這不太好吧。這蘭苑在東邊,俗話說‘東貴西富’的。”


    韋管家瞧她一眼,語氣也是聽不出喜怒哀樂,不緊不慢地說:“趙公子知曉便是好。這蘭苑給趙公子住,九少的器重可見一斑。好好歇著吧。”


    韋管家丟下這句話,便拿著那張墨跡未幹的方子走了。趙錦繡想自己溜走,才踏出一步,就發現這蘭苑雖不大,但是周圍的護衛倒是蠻多的。看溜走是不行了,於是正大光明往外走,結果在預料中,被攔住,說九少傳話讓公子在蘭苑休息,若有什麽需要,請吩咐小的們便是。


    趙錦繡聳聳肩,隻說隨便走走,爾後灰溜溜地摸回蘭苑,尋思著蒙頭大睡,這幾日在外擔驚受怕,都沒睡一個囫圇的覺,這會兒在江慕白這裏,周圍這麽多護衛。若是自己也能死在這裏,那下毒手的就隻有江慕白那欠揍的。


    趙錦繡一個鷂子翻身躍上雕花木床,測試了一下床還算結實,拉過錦被一蓋,又想起那家夥欠抽地擁著紅衣美人離去時,經過自己的身邊。竟是眼神都沒有一個,隻瞧著那紅衣美人,笑得情意綿綿。


    難道他真的沒有認出自己?趙錦繡翻個身,歎息一聲,頗為煩悶。爾後,又將前後的事想了想,最終結論是那個頂級陰謀家,先不說他是不是許華晨,就單單荊城初識,一直到後來在錦王府的種種,一切都表明此人那眼光毒得很,心思之深,又夠狂,今晚怎麽可能沒有認出她來?


    可是從頭到尾沒有看過自己一眼,難道這家夥還在為當日在錦王府,自己說要跟著桑駿一輩子而生氣?


    江慕白應該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吧?趙錦繡自言自語,心裏卻是直打鼓,因為她想起自己認識的某人其實很小氣。尤其是地震之後,他回到成都,那人又喜歡自作主張,什麽都不問過趙錦繡,便決定了,這會兒才來告訴趙錦繡,或者根本不用告訴,直接將之從公司捉走。一般會有一段欠抽的對話。


    比如某一次,某人對炸毛的趙錦繡,說:“陪我去聚會。”


    “我禮服沒穿。”趙錦繡沒好氣地掙不脫。


    “放心,你反正穿什麽,都那樣。”某人欠抽地說,一臉淡然。


    趙錦繡淡淡地說:“自然比不上你的鶯鶯燕燕。”


    某人最聽不得提到“鶯鶯燕燕”,一臉惡相,道:“現在已經沒興趣了。”


    趙錦繡繼續淡淡地在傷口上撒鹽:“玩夠了各色美人,許少怕身子也不如從前吧?”


    某人臉色上浮起難得的笑,問:“需要驗證?”


    趙錦繡心裏其實慌亂,卻是氣定神閑嗤之以鼻,道:“我對老男人和千人所玩過的沒興趣。”


    “你——,長能耐了。”許華晨要點煙。


    趙錦繡另一隻手去摁住,不悅地說:“電梯裏。”


    許華晨沒點,隻認真地說:“去吧,挺重要的聚會。”


    “沒興趣跟老男人一起混。我現在是最美好的年華,要盡情去約會,覓得良人,所以,請許少不要擋著我的前程。”趙錦繡這話一半是氣他總是自作主張,一半是半開玩笑。


    誰知這家夥就生氣了,狠狠地瞪趙錦繡一眼,一出電梯大踏步地走了,開車出來也不看趙錦繡一眼。


    後來還有七七八八的事,也是開玩笑的,他莫名其妙的就生氣。最開始,趙錦繡還忐忑不安地去道歉,後來覺得那大少爺越來越喜歡發脾氣,仿若看她去低聲下氣地哄他,他很開心。於是,再有他炸毛生氣不理會時,趙錦繡就一頭栽倒工作堆裏,將此人在生氣的事全部忘記。爾後,不出一日,那人見趙錦繡沒主動哄他的意思,便是輾轉打電話來,顧左右而言他,最後很居高臨下地說:“行了,你別不好意思。這次,朕原諒你了。”


    現在想起來,別人眼中淡然到極致許少其實真的是很小氣的。如果江慕白真的就是許華晨。那江慕白小氣倒是說得過去,畢竟那一次,自己那些話卻是真傷人的。


    那麽,既然他是認出自己,依照這廝的脾氣,會讓她安安穩穩地在這蘭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怕過一會兒,就會來收拾自己吧。


    其實許華晨這人挺小人的,過去,若自己是惹了他。他會便會在她趙錦繡不備時連本帶利地拿回來。好像江慕白的性格也有那麽一點點。


    趙錦繡如此篤定,越想越覺得江慕白就是許華晨,甚至不用再去找什麽確鑿的證據。這麽一想,一半兒因為這結論興奮,一半兒想到他擁著紅衣美人、不知又禦女多少,心裏便又是抓狂,憤憤地詛咒。


    這麽一鬧,心情起伏,適才那一點點睡意全無,抬眼看窗戶紙,透亮透亮的。看來月色朗淨,便索性起來賞月,一下子推開那窗戶,卻見月已西沉,月光嘩啦啦傾瀉進來,地板上如水銀瀉地,卻又是空明澄澈。


    趙錦繡隻覺得心裏亂亂的,倚在窗前,不僅手足無措,連頭腦都不知該想什麽,隻覺得一片亂糟糟的。


    忽然,有人從背後抱住趙錦繡。趙錦繡一驚,竟是沒有發覺來人,立馬輕呼一聲。那人將頭放在趙錦繡的肩膀上,趙錦繡聞到他的氣息,知曉是江慕白,這才定下心來。渾身卻是不爭氣的發熱,方才明明是手腳冰涼的。


    “江慕白,放手。”趙錦繡低低地說,略微掙紮。


    他輕輕地笑著,說:“真好,你竟不用回頭就認出是我。”


    趙錦繡覺得頭頂有烏鴉排隊飛過,這什麽白癡話?這寧園是他的地盤,這蘭苑守衛森嚴。別人能來麽?不過——,貌似她方才確實是根據氣息判斷出來的,原來自己已經這樣熟悉他的氣息了?


    趙錦繡想到此,臉上又是一熱,本來江慕白也沒看到,她卻是下意識地低頭。引得江慕白一陣輕笑,將她摟得緊一些,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丫頭一直在等我。是不是我不回來,就睡不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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