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錦河雨季遲遲不來,各方勢力皆按兵不動。原本風雨欲來的形勢,也變得緩和。江慕白得了許多空餘時間,索性留在寧園,日子過得甚為愜意。


    洪大夫去了瘟疫地,第三日就差人送信來說瘟疫並非想象中那般可怖;第四日午後送來的短諫中夾雜著對付瘟疫的配方;第五日,送信來說藥劑配方的原料不夠,他建議這些原料由江慕白提供。


    江慕白自然知曉洪林打的算盤,當即止不住的笑意,要親自出門搜集藥劑原料。


    臨行前,將在書房寫字的趙錦繡抱回屋,放到床上,叮囑說:“我去竇家一趟,談談藥劑原料的事。你好好睡,一會兒醒來就可看到我了。”


    趙錦繡乖乖地點點頭,閉上眼,待江慕白走後,這才慢慢坐起來。


    她哪裏睡得著呢!


    目前各方勢力太過平靜,自己與江慕白每分每秒都溢滿甜蜜與幸福的日子,總讓趙錦繡午夜醒來時,有些忐忑不安,感覺像是恍然在夢裏,總有些不真實。


    趙錦繡總覺得江慕白目前沒有絕對掌握形勢,什麽事情都懸著,包括自己那顆心。雖洪大夫一再囑咐趙錦繡不可思慮過重,但一涉及許華晨,就由不得她不去考量。


    如今,唯有江慕白名正言順執掌了大夏,才可以將這頹勢稍微緩解,至於接下來,對桑國的劍拔弩張該如何處理,就是找同盟的事了,那是後話。


    江家三少雖為嫡出,但為人向來毛躁,在大夏朝中也是開罪不少人,何況與江家大少先前對戰,被打得落花流水,一直被趕到東南林州一帶,僅僅憑借高大的琅嬛山天險,才守住林州一小塊領地。所以,江家三少不足為懼。


    江家大少,本來也沒什麽可怕的,而且為人功利,在民間口碑皆差,再加上本來江世雲根本沒有傳位之意,他首先起兵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可壞就壞在他身邊有個楚江南。楚江南作為當年能助蕭元輝從奪位戰中脫穎而出,又讓蕭月國國力為之一振的丞相蘇澈。


    此人的謀略,就是陰謀家桑駿也十分佩服與忌憚。再說,他的鳳樓即使受損,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定是積累了很多的財富。


    楚江南的謀略與財富,自然也不可小覷。


    當然,江家老八這裏,江慕白在軍中的底子更厚,又有桂城封地的風調雨順作為大夏子民的向往,所以人氣方麵的優勢,江慕白占上風。


    再加上,前幾日,江慕白也大夏西邊動了手腳。他命人在江慕辰的軍中放出風,說江慕辰欲借桑國兵力滅掉江慕天,並且合作條件之一就是將江慕白的人頭獻給桑駿。


    本來,兄弟打架,大家打來打去,還是一家人,但是若是摻和了外人,這性質就變了。再加上江慕辰的軍隊皆知九少對八少的幫助,如今卻要落得這個下場。軍中之人,都是血性男兒,哪裏會容得下這等做法?


    江慕白這一步實在是高,將江慕辰的打算公諸於眾,既延緩了桑駿與江慕辰的合作,又為自己之後的舉動尋找合理性,更向江家宗祠暗示江慕辰勾結外敵,實在不適合執掌。


    趙錦繡當時聽聞他這一步棋,也是讚賞地豎起拇指,笑著讚歎:九少這一步真是妙,倒是一舉幾得。


    如今,江家老八的人氣卻是不如江慕白。從理論上來講,如果這一次,江慕白與西門瑾的訂婚宴能順利實施,那麽拿下江慕辰就不在話下。


    可趙錦繡總是忐忑,擔心桑駿不會善罷甘休。因為在趙錦繡的印象中,桑駿是一個有著強大野心的男人,單看他從庶出,到封王,逐步掌握軍中,到最後執掌桑國。以及在河陵地區與林希那四年看似勢均力敵的周旋,實際上都是一種戰略。那麽,這樣的男人,必定早就看出在大夏這一代的繼承人中,唯有江慕白是他無法掌控的,且最有可能與他抗衡的。所以,趙錦繡認為,憑桑駿的野心、洞察力以及狠戾,他不會任由江慕白做大,更不可能讓江慕白登上大夏的寶座。


    隻是桑駿會出什麽招數?趙錦繡想不出,又不敢讓江慕白知曉自己一直在想這些事,以至於半夜常常睡不著。那時,她總是借著微弱的光,瞧著近在咫尺的江慕白。江慕白睡得很沉,一臉的放鬆,呼吸平順。每每這時,趙錦繡會慢慢挪動,將頭靠在他的胸口,聽他的心跳,一聲一聲的,沉穩有力。


    她告訴自己:錦繡,這是你不得不愛的許華晨,這也是你要一直守護的男人。


    守護他!這是趙錦繡一直想做的事。無奈,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其實都是他在守護著自己。


    前世裏,許華晨一直讓趙錦繡學習很多東西,並且一有機會就向她講解很多知識。他講的雖然天馬行空,也不夠係統,非常零碎,卻都是他所總結出的精華,是別人一時半會都無法到達的境界。可他卻恨不得都教給趙錦繡。後來,趙錦繡初入職場,許華晨又教她處事之道,馭人之術,以及如何更有效地處理工作。


    趙錦繡知道,這是許華晨在用他的方式守護她,讓她迅速成為鋒利爪牙的女子,能夠自我保護。因為他清楚,那一輩子,他都不能肆無忌憚地去保護她,將她放在羽翼之下。


    而趙錦繡明明學會了,卻也在他麵前表現得很笨拙。她那時傻傻地想,那麽這樣,他就會教她一輩子。


    而今,這一世,附身江慕白的許華晨,一手的爛牌,他卻還是將一切安排妥當。無論多麽艱難,他也守護著她。


    趙錦繡鼻子一酸,咬著牙,翻身而起,擁被而坐,握著拳頭一捶床板,堅定地自語道:不行,這大夏必定要是他的。


    那麽,桑駿若是無法利用江慕辰,也不可能利用江慕天。因為江慕天不會傻到舍棄楚江南,去與桑駿合作,成桑駿的傀儡。


    如今,桑駿若要除掉江慕白,就隻有自己動手。一是拿下大夏西邊,以大夏百姓逼迫江慕白;二是派人暗殺。


    他到底會采用什麽方式?


    趙錦繡蹙著眉頭,依舊是解不開這個結,覺得胸口有股煩悶之氣,索性翻身下床,想到屋外走走。


    半個多月沒有下雨,江城的溫度節節飆升,天氣非常熱。趙錦繡想要換一套衣衫,翻找著衣櫃,卻是沒發現單薄一點的夏衣。


    “這個色狼。”趙錦繡紛紛地關上衣櫃,不由得想起前幾天。


    因為溫度飆升,著夏衣非常熱。江慕白還以她身子虛為由,且搬出什麽“春捂秋凍”的破理論,最終拒絕她穿夏衣。


    後來,連紫蘭都看不過去,昨天送茶水到書房,故意暗示江慕白應該請裁縫來為趙錦繡做夏衣了。


    可是江慕白跟沒聽見一樣,氣定神閑地在桌前看書,時不時做批注,時而又在桌上的紙上寫著什麽。


    紫蘭與趙錦繡對視一眼,很尷尬地說:“姑娘,紫蘭出去了。有事,您吩咐。”


    趙錦繡也不攔她,隻是坐在一旁瞧著江慕白,用手扇著風,唉聲歎氣地說“熱”。


    江九少啊,頭也不抬,繼續認真看書,好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地說:“來,替我磨墨。”


    “不會。”趙錦繡很是不悅地回答。


    “本公子教你。”江慕白心情頗好,一下子站起身,遞過來一塊墨。


    趙錦繡不接,江慕白走過來,將墨塞在她手中,無視趙錦繡的怒意,一下子從背後繞著,像前世那般,伸手覆在她手上,慢慢地研磨著,然後在趙錦繡耳畔輕輕地說:“磨墨須心正墨正,清水徐入,圓磨為主,力道均勻。”


    趙錦繡呆呆的,仿若回到前世裏,也是這樣的情景。他的呼吸就在耳畔,身後是他寬闊的胸膛,趙錦繡不敢動,隻看著墨盤裏氤氳的墨汁。


    好一會兒,江慕白才放開她,卻是低低的一句:“丫頭,你到底緊張什麽,背上都濕濕的。”


    趙錦繡這才發了火,轉過身抓著江慕白的袍子,惡狠狠地說:“你讓我捂著,你還好意思問。”


    江慕白將趙錦繡一摟,笑道:“我的女人怎麽可以穿普通的衣衫?你不是還有兩套雲錦霓裳麽?湊合著穿,等過幾日,明師傅過來,我讓他多給你做幾套。”


    趙錦繡一下子怔住,呆呆地瞧著江慕白。江慕白摟著她靠到竹榻上,笑道:“怎的?有話要問我?”


    趙錦繡點點頭,問:“那三套雲錦霓裳是你讓明師傅給我做的?”


    江慕白哈哈一笑,打趣道:“難不成,你還真認為自己很搶手啊?十三為人婦,十四為人母,你都是二十一歲的老女人了。我可是拿出了舍身成仁的勇氣來拯救你的。”


    趙錦繡明明是感動,卻是聽著江慕白的話,隻得使勁捶他,道:“你這個家夥,這會兒就猖獗了,你——”


    江慕白捉住她亂撲騰的手,翻身將她雙腿也壓住,低低地笑著,悄聲說:“其實,我是想你沒有夏裝的話,在屋內,就可著單衣,我可以欣賞我的女人。你夏日裏出門,都穿我的袍子,那樣,別人就看不到你的玲瓏的身段。”


    趙錦繡不敢動,就那樣被他壓著,連帶眼珠子都不敢轉動,江慕白也沒有動,就那樣看著趙錦繡。


    爾後,他輕輕一笑,問:“丫頭,熱麽?”


    趙錦繡這下才覺得很燥熱,額頭上都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渾身都是汗涔涔,於是點點頭,期望著江慕白能放開自己。


    可是,趙錦繡的算盤根本就算不出江慕白的招,他根本沒有放開趙錦繡,而是速度極快,將趙錦繡的外衫全部撕了,還是壓著她的身子,摁住她的手,問:“涼快一些了嗎?”


    趙錦繡抿著唇不語,怒目瞪著他。江慕白自言自語:“這布料質量真差。”爾後又補充一句:“我來試試這一件。”


    說著,就來拉趙錦繡的中衣。趙錦繡的手獲得自由,用力一推,阻止了他撕中衣,卻是推不動他。


    他就壓下來,一臉的壞笑。


    “色狼。”趙錦繡咬牙切齒。心裏暗想:自己不能總占下風。心念一轉,頗為得意,方才革命誌士寧死不就的表情倏然換做媚眼如絲的柔情,嗲著嗓子,柔媚地喊了一聲:“慕白——”


    江慕白身子一顫,怔了一下,盯著趙錦繡,臉色頗為狐疑。


    趙錦繡手腳不能動彈,神情越發柔媚,半垂著眼眸,眼波柔和地瞧著江慕白的眼。他許大少曾經說過不可以肆無忌憚地看男人的眼。


    當然,趙錦繡清楚這是絕對的邀請,也是絕對的勾引,她這會兒卻是用了,對付江慕白。反正嘛,洪大夫說要十天後,自己的身子才可以…..嗯——,那個侍寢,今天才第四天,這廝既然問了大夫,那麽一定會遵照大夫吩咐的。


    她清楚地看到江慕白的神色,不再是惡作劇,反而是逐漸的幽深,眼神帶著一種狂野的灼熱。


    趙錦繡被他的眼神看得不禁有些怕,慌了神,立馬垂了眼,暗想:這是不是玩大了。


    下一刻,江慕白卻是一下子翻身起來,從旁邊拖了一條薄被丟給趙錦繡,看也不看她,兀自出門去了。


    趙錦繡這才鬆了口氣,抱著錦被在竹榻上,心跳得怦怦的。


    過了好一會兒,江慕白換了一身袍子過來,果真扔了一件他自己的外袍給趙錦繡,說:“換上。”


    也不敢看她,隻在一旁看書。晚上吃完飯,他也破天荒,沒拖著趙錦繡出去散步,而是一個人在書房支著油燈看書。趙錦繡去沐浴,他也破天荒地沒有來戲弄。晚上,要睡覺了,江慕白也還在書房看書,趙錦繡差紫蘭去請,回來回話說:“九少讓婢子傳話,今晚要處理事情。姑娘先睡。”


    趙錦繡一個人躺在床上,有點失落,心裏像是空了一塊。左思右想下午是不是做錯了,輾轉反側,大半夜才睡著。


    半夢半醒間,趙錦繡感到有人擁自己入懷,直覺是江慕白,她翻了個身,抱住他,迷迷糊糊地喊:“慕白,你不要生氣。”


    “丫頭,我沒有生氣。”江慕白在趙錦繡耳邊低語。


    趙錦繡聽到他的回答,將頭蹭在他懷裏,很滿足地“嗯”了一聲。然後,她似乎聽得江慕白在低聲自語:“丫頭,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趙錦繡不語,靠著他,很快睡得很沉,待到天明。也是江慕白將她喊醒,吃了早飯,依舊是施針。


    施針完畢,趙錦繡以為江慕白還會沉著一張臉不理人,誰知是一改昨天下午的冷漠,將趙錦繡一摟,拖到書房竹榻上陪他看書。免不了逗她,最後雖沒有做什麽,江慕白這毀衣不倦的家夥又將趙錦繡身上那件男士的外袍也毀了。


    而且可氣的是恰逢韋管家來匯報前方情況,並帶來洪大夫送來的信。在門外很有禮貌地敲門,趙錦繡也顧不得熱,拉了薄被,立馬在書房竹榻上昏睡。江慕白起身,整理衣衫的同時,將帷幕一拉。這才走出去,與韋管家說到一會兒。


    大約是說大夏以東,江慕天的人已經傳出當初江世雲的遺詔並不是傳位於八少,八少的遺詔係偽造的。這件事在民間已經鬧得沸沸揚揚,朝中也爭論不休。另外一方麵,則是洪大夫希望九少親自湊集治療瘟疫的藥草原料。


    江慕白自然很高興,命韋管家去準備準備,要去拜訪竇家兩位公子,畢竟他們是江城世家。熟悉這一代,何況竇家二公子四年前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韋管家一走,江慕白很是高興,這下子轉過屏風來,將趙錦繡連同被子一起裹著抱回臥房,叮囑她睡覺,說一會兒醒了就能看到他。


    可是趙錦繡橫豎是睡不著的。這會兒想要去園子裏走走,卻橫豎找不出一件完整的衣衫,就連他的袍子也不在。看來還真是逼她,所以,趙錦繡隻得將櫃子底層藏著的雲錦霓裳的盒子取出來。


    兩件雲錦霓裳很薄,鵝黃的是夏裝,那紅色的是春裝。趙錦繡慢慢地穿上這衣服,又喚了紫蘭來替自己梳頭。


    紫蘭一見,這樣薄的衣衫,卻有著綺麗的色彩,色調光華,不由得嘖嘖稱奇,說這雲錦霓裳,就是她在宮裏也不曾見過,隻是昔年聽太後提起過雲錦織就的“天衣”,說那是四大美人之一的杜蘅的嫁衣,名曰“天衣”。太後說她昔年在江都,與杜蘅算是認識,據說杜衡嫁給林浩然時,身上穿的就是雲錦織的無縫天衣。


    趙錦繡眉頭一蹙,心裏有些不太舒服,這世界還真是小,這太後居然是認識林希的老娘。


    紫蘭替趙錦繡梳妝好,又免不得一番讚美,趙錦繡淡淡地笑,穿著華服,抬腳往屋外走,還沒走出去,遠遠地,就聽得侍衛在怒喝:“站住,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


    難道又是幺蛾子上門了?趙錦繡心裏暗道:江慕白一出門,幺蛾子倒就浮上來了,自己倒是出去會會,於是抬腳往外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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