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南走後,趙錦繡靠著廊柱站了一會兒,這才慢騰騰地轉回書房。江慕白早就端坐在書桌前,用小楷毛筆在宣紙上寫著什麽。


    那書桌旁邊放著趙錦繡的藥,以及一盤蜜餞,還有糖水。江慕白見趙錦繡進來,將那毛筆一放,一臉笑意地瞧著趙錦繡。


    趙錦繡心裏一發怵,立馬奔過去,端起藥,一飲而盡,爾後又將那糖水也一並喝掉,又撿了兩顆蜜餞在嘴裏嚼。


    江慕白在一旁看得直發笑,走過來將趙錦繡一摟,低低地說:“笨丫頭,你以為你這樣就躲得了嗎?”


    趙錦繡慌忙低下頭,臉上滾燙,心裏一片慌亂。先前隻當他不知自己是趙錦繡,她還能淡定一些。而今,江慕白知曉真相,趙錦繡再麵對他,便總覺得這每句話都是許華晨說出的,意味深長。


    而前世裏,趙錦繡與許華晨從來都知曉世俗現實的殘酷,也清楚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彼此雖然情不自禁,卻始終都是淡淡的疏離,都將感情壓在心底密不透風。


    他們從來不是情侶,更沒有情侶親密舉動,也沒有使用情侶的模式去相處過。


    而今,兩人都沒有經過“手牽手上街走”的戀愛階段,直接就到達如此親密的境地,趙錦繡總覺得有些怪異。


    “怎麽?鳳樓殺伐決斷皆狠戾,處事曆來淡雅如水的三公子,竟然像個小媳婦似的。”江慕白在她耳旁低聲打趣,還順便咬了一下耳垂。惹得趙錦繡身子一顫,生氣地反駁:“我才沒有。”


    江慕白隻是笑而不語,一下將趙錦繡整個抱起,也不顧她的反對,徑直坐到椅子上,爾後將她放在腿上,偏著頭,瞧著趙錦繡,低聲問:“身子可好了些?”


    “多謝九少關心,如月好多了。”趙錦繡客套地回答,自然不敢看江慕白,隻是看著書桌上那張宣紙,上麵是一些計算,不用說,肯定是阿拉伯數字。這再一次證明江慕白就是許華晨。


    江慕白又問:“那本公子讓你替本公子抄寫的詩句,你可有抄寫?”


    趙錦繡一想到這人早就認出自己,還一直在暗處看著自己在那裏絞盡腦汁隱藏,這分明就是侮辱她智商的行為,這一想心裏就來氣。所以,趙錦繡噘著嘴,甚為沮喪地瞧著江慕白,很悲催地說:“九少,如月不知什麽是歐體,什麽是魏碑。我聽過銘體和月體,而如月的字,又是跟著楚公子練的,所以就是銘體和月體,我也是不會的。所以——”


    趙錦繡說到此,還專門停頓一下,略低頭,小聲地說:“所以,如月倒是用如月自己的字抄了一份兒,不過,方才公子出現,給拿走了。”


    趙錦繡一邊說,還一邊怯生生地瞧瞧江慕白。


    江慕白眸光斂起,神色幽深,帶著淡淡的笑,就那樣瞧著趙錦繡。瞧得趙錦繡渾身不自在,說完了,還很畫蛇添足地補充一句:“如月,確實不知,還請九少不吝賜教。”


    江慕白“哦”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我的最後一首《柳絮詠》使用的是魏碑,我前些日子在令州,經過一個宅子,上麵寫著‘許宅’,就是用的魏碑,也不知那家主人是誰,那字倒是不錯。”


    江慕白句句都是暗指:趙錦繡,你丫的就別裝了,這些都是赤果果的證據。


    “哦?是嗎?如月對書法倒是沒有研究,一向認為寫字就是圖個看得清楚明白,所以一直未曾下太多功夫。九少是行家,以後可要多多指導如月了。不過,如月愚鈍,怕得九少多費心才是。”趙錦繡一套話說得滴水不漏,還說得笑意盈盈。心裏卻暗罵自己手賤,平素裏都知曉要用楚江南的字體,以免被人發現是穿越者。可那個宅子提匾額的時候,自己就一時抽風了,想著這是許華晨的宅子,他一定會喜歡魏碑風骨,便是親自書寫,還左手魏碑。


    呸,這會兒就被這男人抓住蛛絲馬跡了。不過,不能這麽承認,倒是看看他到底還有多少法寶使出來,還掌握了自己哪些情況。


    江慕白聽到趙錦繡的話語,哈哈一笑,將她一摟,左手托著她的下巴,一臉燦爛,緩緩地說:“放心,本公子最喜歡的就是教你。以後,日子還長,不僅是書法,其他方麵,本公子都會耐心教的。”


    趙錦繡總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很色狼,隻覺得危險,偏頭瞧著桌上,便立馬問:“九少去竇家談藥材的事,如何了?”


    江慕白又將趙錦繡的臉掰過去,笑盈盈地說:“那個稍後再說,先有正事。”


    趙錦繡隻在心底叫了聲“不妙”,江慕白的吻便落下來,雙唇覆上趙錦繡的嘴唇,卻不再動。他的唇溫熱,柔軟得不可思議。第一次,他的吻輕柔輾轉,像是晴天裏細細的蛛絲,飄忽忽的蕩著,他像是捧著易碎的水晶一般,輕輕柔柔地吻著。


    趙錦繡呼吸一緊,低聲地“嗯”一聲,他的舌這才狂野,品著她的滋味,她卻就不由自主地攀著他的脖頸,沉溺於他的親吻,他的氣息帶著植物茂盛的芬芳,卻又有著甜甜的芳醇。


    兩人就這樣繾綣纏綿,良久,彼此才麵紅耳赤地放開。尤其是江慕白,這會兒卻也是臉紅,神色頗為不自然。


    趙錦繡緊抿著被親得紅紅的唇,低著頭,一臉尷尬,頗為不自然地咳嗽兩聲,趁勢從江慕白腿上坐起來,手足無措地在一旁站著,一顆心跳得怦怦的,便隨手抓起一塊墨,就在墨盤裏開始磨墨,可心還是不寧靜,隻覺得渾身汗流浹背,臉上滾燙。手都在發抖。因為她想到方才亂扭動,那手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就抓到不該抓的部位。雖然那特殊部位,平素裏一起睡覺時,趙錦繡也是有感覺到變化,麵紅耳赤一點不敢動,無比受刑地跟江大帥哥睡一夜。


    但那時,畢竟隻是觸碰,到底是輕輕的,而今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狗膽包天的,不知怎的就抓到那裏去了。


    趙錦繡低頭磨墨,江慕白也沒有說話,隻是在那裏坐了好一會兒,才清清嗓子,說:“今天,我去竇家,一切都辦好了。”


    趙錦繡裝著很專注地磨墨,並不敢看他,隻是“哦”了一聲,又問:“竇家沒有給你出什麽難題吧?昔年聽聞,這些世家,總是喜歡在這種時刻要求些有的沒的。”


    江慕白倒是難得規規矩矩的答話,說:“沒有提。這隻是小事,若他們敢提,倒是降了格調。若竇家是這般的,也不會傳承這麽多代了。這些世家都有著自己的處世之道的。”


    “那倒是恭喜九少。”趙錦繡也說這些沒邊際的話,手心裏卻還像是灼熱的堅挺。她在心裏暗罵:呸,呸,呸,趙錦繡你怎麽可以跟江慕白淪為一道的,這麽的不純潔。


    “這沒啥,羽家軍這一塊兒,遲早的事,如今楚江南一走,我倒反而比之前更安心些。”江慕白慢悠悠地說,這下倒是放鬆了一些。


    趙錦繡一聽,頗為狐疑,不由得抬眼看他。他還是坐在椅子上,臉色已恢複如常,並不像先前那般尷尬,眼神飄飄忽忽的,瞧著桌上那盆“錦繡傾城”。


    趙錦繡也不敢多看他,怕視線相碰,又彼此尷尬,所以,垂了眸子,繼續磨墨。一邊磨墨,一邊問:“你可知,如果楚江南要與你為敵,你也未必能贏。如今的形勢,你為何要放他走呢?”


    江慕白嗬嗬一笑,道:“傻丫頭,你的心思你以為我不明白?他對於你的意義,是家人,是親人。何況他救了你,這將近五年來,我不在你身邊,他給了你遮風擋雨的鳳樓。所以,我沒有任何理由與立場去留住他。”


    趙錦繡低著頭,心裏一陣暖。這個男人不僅在守護自己的安全,還處處顧及自己的感受。而今,就算風雨飄搖,自己也要與他並肩一起走,直到世界的盡頭。


    她這邊低頭不語,江慕白卻在那邊慢慢地敘述:“何況,江慕天疑心頗重,我放他回去,江慕天也必定不會如同從前那般對他。楚江南離開江慕天是遲早的事。”


    趙錦繡手一頓,訝然一驚,有些不可置信地問:“你要將今日的事散播給江慕天?”


    江慕白這下子倒是一眼瞟過來,頗為恨鐵不成鋼的說:“你認為需要我親自動手?你最近越來越笨了,看來我功不可沒。”


    趙錦繡這會兒也是恍然大悟,這反間一詞,自己倒是經常掛在嘴邊,這下子倒是沒有反應過來,將手中墨塊一放,笑道:“原來如此。看來,九少倒是刻意留了不少別人的間者在府邸了。”


    江慕白緩緩站起身,道:“他們還不夠格稱為間者,充其量就是諜而已。以前,我告訴過你,以中情出,上者為間,下者為諜。”


    這話分明就是許華晨對自己說的,江慕白哪裏又說過。所以,趙錦繡很氣定神閑地說:“不知九少對哪個鶯鶯燕燕說的,如月可沒聽過。”


    江慕白嗬嗬一笑,理理衣衫,說還有些事要辦,要去軍營一趟,讓趙錦繡自己吃晚飯,記得喝藥。


    趙錦繡點點頭,心裏想:這家夥出去甚好,總可以鬆口氣,何況還要去處理梅莊那邊的事。


    江慕白走到門口,忽然又轉身,幾步走過來,摟著趙錦繡的腰,低聲說:“你就算換一張臉,我都能找出你來。你懂的。”


    趙錦繡神情一凝,也算定力好,還能笑著問:“九少的話,好高深,如月愚鈍。”


    江慕白也不繼續說,隻是瞧瞧書桌上的紙,丟下一句:“今天仿若是第六天。”


    然後,也不管趙錦繡的反應,徑直推了門出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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