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後麵文檔錯亂,修改過來了,對不起,令狐向各位道歉。)


    江慕白走後,趙錦繡的臉是滾燙了好一陣,耳畔卻還是那一句“今天仿若是第六天”,他的語氣帶著曖昧,纏纏綿綿的,仿佛還在周遭流轉。


    趙錦繡慌得不行,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癱坐在椅子上良久,才慢慢地穩住心性,淡定下來。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撫著胸口,告誡自己要淡定,而今形勢嚴峻。


    抬頭看屋外天色尚早,便又重新拈起墨,全神貫注地磨墨,爾後拈了小號毛筆,蘸了墨,卻不知該在那潔白的宣紙上寫什麽。


    趙錦繡沉默好一會兒,便是擺了棋局,瞧著黑白子,陷入沉思。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書桌,發出極有節奏的聲音,耳朵卻一直聽著屋外的動靜。方才,趙錦繡一冷靜下來,首先想到的就是處理梅莊的事。


    之前,她也料想太後若是知曉梅莊,那麽就江慕白的敏銳而言,怕也是對梅莊甚是清楚。本想撤手不管這事,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經插手,便就應該將這事處理了,何況太後的意圖,自己也不甚清楚,於是也想丟塊石頭試水深。


    可是紫蘭一直沒有帶回來新的消息,趙錦繡覺得自己也不便走出蘭苑。因為她相信既然江慕白將自己放在蘭苑,便必有深意。


    所以,趙錦繡在等待紫蘭的過程中,自己與自己對弈,漫不經心地走到第二十子,聽得環佩叮當,急促而來。


    趙錦繡知曉是紫蘭回來了,便緩緩站起身,將那棋子一顆顆扔進棋罐裏。果然,響起敲門聲,接著紫蘭便在屋外低喊。


    趙錦繡“嗯”地應了聲,讓紫蘭進來。


    紫蘭恭敬地佇立在桌旁,向趙錦繡匯報,說:“回稟姑娘,那小孩和那大夫都被帶回來。就在外麵,姑娘是如何處理呢?”


    趙錦繡慢騰騰地收拾著書桌,問了一句:“韋管家可在?”


    紫蘭一頓,道:“韋管家似乎跟九少一起出去了。”


    趙錦繡點點頭,吩咐紫蘭:“讓他們將人帶到西廂偏廳,我隨後就到。”


    紫蘭離去,趙錦繡又兀自磨蹭了一會兒,這是一種心理戰術,首先要讓人等。因為他們是沒有底的,心裏恐慌,懸著。等待得越久,對他們的心理是一種莫大的考驗。當然,除了那種經過特殊訓練的。


    所以,這種等待其實就是與人周旋的第一步。


    趙錦繡收拾完書桌,又兀自燒了開水,在白瓷杯裏衝泡了一點蜂蜜,拿著湯匙細細攪拌,慢慢地品完這杯蜂蜜,才施施然往西廂去。


    西廂那邊,閑雜人等早就被清出,都在西廂外的園子裏乘涼,私語。衛戍們將西廂團團圍住。紫蘭在西廂門前的水門汀上走來走去,看到趙錦繡走來,立馬上前來,小聲說:“姑娘,那孩子一直在哭,我們沒辦法,所以擅作主張,將他的嘴封住了,但情況似乎不太好,姑娘恕罪。”


    趙錦繡不語,神色波瀾不驚,攏著衣衫走進偏廳。那衛戍隊長見到趙錦繡,略一鞠躬,道:“趙姑娘,這孩子與大夫都帶來了。”


    趙錦繡點點頭,道:“你們也且守著吧。”


    衛戍們應聲,也在一旁站著。趙錦繡在主位上一坐,示意人將那小孩嘴裏塞的布頭拿掉。


    剛一拿掉,那小孩就放開嗓子,驚天動地哭,甚至在一旁掙紮。


    趙錦繡也不說話,隻是斜睨著那個孩子,淡淡地說:“沒用的,閉嘴吧。”


    那孩子無視趙錦繡,還是哭得驚天動地,甚至哭得有些氣急。旁邊的大夫都看不下去,立馬低聲說:“姑娘,小孩這般哭泣,很傷的。小公子他——”


    趙錦繡聽到這話,厲聲問:“你又是誰?這寧園的規矩,都不知了麽?叫一個未曾入族譜的小娃為小公子,你這是目無法度。”


    那人灰布衣衫,約莫四十來歲,留著髯須,那須發有些花白。他聽得趙錦繡嗬斥,抖了一下身子,原本就弓著的身子似乎埋得更低,他顫巍巍地回答:“屬下知罪。屬下是寧園的大夫,名叫杜秉。”


    趙錦繡瞟他一眼,見著人還垂首彎腰,便淡淡地問:“江都人士?”


    “屬下祖籍江都,但二十年前,便四處遊學,後來廣城府開了醫官,再後來大夏內亂,承蒙九少收留,便也是以醫術報答九少,所以才有幸留在寧園。”杜秉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擅長什麽?”趙錦繡閉了眼,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淡淡地問。


    “回稟姑娘,屬下一向研習外傷以及骨頭方麵的,加上前幾年九少偶爾路過屬下的醫館也曾指導,所以,專門研習這方麵了。”杜秉又說,聲音不如先前那般怯。


    趙錦繡“嗯”了一聲,那孩子卻像是緩了一陣,這會兒越發哭得歡,驚天動地,渾身亂扭,爾後,又像是一時氣急。


    趙錦繡心想:給你點顏色,你倒真開染坊了。當即十分不悅,便吩咐:“掌嘴,直到他不哭為止。”


    周遭的衛戍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可聽得趙錦繡這吩咐也頓時傻了眼,都不由得低吸一口氣。


    趙錦繡睜開眼,不悅地瞧瞧那衛戍隊長,問:“需要我親自動手?”


    那衛戍眉頭一蹙,一下子跪在趙錦繡麵前,道:“回稟姑娘,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欺淩弱小,實非我輩所為,請姑娘責罰。”


    趙錦繡不理會這衛戍,隻是兀自攏了攏衣衫,越發覺得身上的雲錦霓裳美麗。


    紫蘭也是見不妥,立馬上前來問:“姑娘,婢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錦繡瞟她一眼,不悅地說:“那就不要講,執行命令就行了。”


    紫蘭被趙錦繡一噎,也是站在原地,頗為尷尬地說:“婢子,隻是——,覺得。”


    大約紫蘭從來沒有遇見過趙錦繡這樣的,一時倒是亂了方寸,有些語無倫次。趙錦繡斜靠子啊椅子上,不耐煩地揮揮手,讓她說下去。


    紫蘭這才平順一些,在趙錦繡耳邊低聲說:“姑娘,雖然這小娃沒有入族譜,但畢竟是九少的骨肉。俗話說,骨肉親情。九少就是再寵姑娘您,可這父子血脈的,難保九少回來見著了,不會對姑娘您動氣吧。這便是得不償失了。”


    趙錦繡瞧著紫蘭的臉,微微笑,道:“依你的意思,就是放任不管了?”


    紫蘭說不出所以然。趙錦繡也不理會她,隻是瞧了瞧那個孩子,問杜秉:“你是行醫的,可有聽過容州王家?可知道容州王家以什麽見長?”


    杜秉一聽,立馬回答:“屬下昔年在江都做醫者童子,便聽聞容州王家乃醫學世家,以用毒和易容術見長。據聞這一代的神醫王訣,就是以毒來治病,且易容術出神入化,曾聽傳言‘要遺忘前世或替換來生’都可以去找他。”


    杜秉一邊說,一臉的崇敬。趙錦繡淡淡一笑,誇讚道:“杜先生果然見多識廣,容州王家最著名便是這獨步天下的易容術。不過杜先生可知,這王家的易容術,需要點幻香和遺忘香嗎?”


    杜秉一驚,立馬抬頭瞧了一眼趙錦繡。


    就這一眼的對視,趙錦繡從他眼裏看到驚訝,疑惑,還有慌亂。杜秉近乎狼狽地低下頭,語調慌亂地說:“回稟姑娘,屬下不知這些王家的獨門秘訣。”


    趙錦繡頗為疑惑這杜秉的表現,但今日絕非是先處理這人,便也暫且放在一旁,於是繼續說:“昔年,我曾有幸與王家弟子論談一番,得知,這易容一技,最難的在於神。而遺忘香能讓人遺忘過去,這樣才能拋卻過去的所有習慣,讓這易容看起來更完美。”


    杜秉聽得一愣,道:“這倒是許多人忽略的,過去都倒王家技巧神乎其神,卻不計是因有了這些。”


    趙錦繡不接話,卻施施然站起身,自顧自地朗聲說道:“這世間,做騙子和做間諜,都需要偽裝自己。而最難偽裝的就是一雙眼,人的眼神看穿百世滄桑,又怎麽能清澈如初呢?而這世上最笨的間者就是去裝小娃的。諸位,可聽明白了?”


    這話一問,周遭鴉雀無聲,那小孩還在哭,可聲音明顯比剛才小了一些,也顯得無力了,卻還是抽抽的,氣息不順。


    趙錦繡眸光一淩,對著那衛戍隊長喝道:“你還是九少的貼身衛戍,就這點眼力勁兒。怪不得九少五年前會生一場大病。”


    趙錦繡之前問過江慕白五年前的那一場病,根據他給的蛛絲馬跡,她便已篤定,五年前,真正的江慕白是被敵人成功的暗害了,而許華晨恰巧就在那時魂穿而來,俯身江慕白。而明雲歡也正是幸運地遇上這個偽江慕白,才得以保持著少女之身,沒有淪為姬妾中悲催的一員。


    那衛戍隊長一愣,立馬斬釘截鐵地說:“姑娘教訓得是,是屬下愚鈍。”


    趙錦繡眉頭一蹙,道:“那就執行命令,掌嘴到停止哭泣。”


    衛戍隊長慢騰騰地站起身,走到那孩子麵前,揚著手卻是打不下去。那小孩驟然停止哭泣,可是惡毒地罵著:“你這個狐狸精,害我娘傷心,害我娘受傷,你不得好死。”


    那小孩一邊罵,一邊掙紮著就要上來。


    趙錦繡瞧著他,淡淡一笑,道:“無論你是想知道什麽情況,或者想打什麽算盤,都沒有任何機會,包括梅莊。”


    “你這個狐狸精,我爹一定會殺了你的。”那小娃還是在罵,聲音是哭過後的童音,略帶著破聲的嘶啞。


    趙錦繡淡淡瞧他一眼,又吩咐其餘衛戍出去,隻留下衛戍隊長,杜秉,紫蘭和秋棠四人。趙錦繡讓衛戍隊長將那小孩拿住。這才淡淡地說:“我要問是誰派你來的,你一定不會說。再說,我也從來沒有期望過一個間者會說真話。”


    此語一出,杜秉睜大眼睛,紫蘭和秋棠神色也是稍驚訝。倒是那衛戍隊長先前得了趙錦繡的提點,並沒有多大的驚訝。


    紫蘭甚為不安地低聲提醒:“姑娘,那隻是一個孩子,九少的孩子。”


    趙錦繡瞟她一眼,淡然地說:“紫蘭向來聰慧。什麽時候變得這樣不淡然冷靜了?”


    紫蘭立馬低眉垂首站在一旁。那小娃這會兒倒是沒有說話,隻在一旁站著,憤憤地看著趙錦繡。


    趙錦繡隔著一段距離與他對望,眸光微微斂著,漫不經心地說:“你不該低估任何一個對手。更不該那樣明目張膽地來謀害於我。而我很珍惜我的命。”


    那小娃還在安靜地站在那裏,眸光裏已有了殺意。


    趙錦繡垂著眉,笑道:“梅莊與你,到底是誰指使,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要告訴你兩件事:第一件,不要低估女人;第二件,最容易背叛你的就是你的眼睛,包括你在蘭苑門口不同於小孩的狡猾和此時露出的深濃殺意。你想要滴水不漏地跟我過招,還差得遠。”


    此語一出,那小孩的聲音驟然一變,是成熟男子的聲音,冷聲道:“我當真是低估你,沒能完成任務是我的錯。今日,即便是魚死網破,也得拉著你。”


    正說著,那小孩身子一貓,竟是從衛戍隊長的胯下鑽出,雙手的骨頭竟是軟軟一搭,像是軟體動物一般,一下子反轉過去。


    就在電光石火間,那小娃竟是自斷一臂,一下子脫了衛戍隊長的禁錮,從腰間抽出短刀朝著趙錦繡砍來。


    這小子是個侏儒,伸手卻也靈活。趙錦繡不敢輕敵,身子一閃,已出了偏廳,隻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這會兒,那衛戍隊長見狀,一聲呼喝,跳將過來,功夫不弱,連砍了這侏儒數刀,血肉模糊到趙錦繡也覺得慘不忍睹。


    她捂著嘴瞧瞧,提了劍一下插入此侏儒左胸,爾後提著衣裙一轉身,道:“紫蘭和秋棠收拾一下。弄幹淨些,將這屍體縫補好,畢竟這是九少的孩子。”


    那衛戍隊長不明所以,紫蘭與秋棠也是不明所以地問:“可這明明是。”


    趙錦繡一回頭,眸光一淩厲,喝道:“今天的事,誰要說出去半個字,滿門抄斬,株連十族。”


    幾人皆在一旁,不做聲。趙錦繡語氣緩和下來,說:“今天,就是九少寵姬我,恃寵而驕,抓了梅姬的孩子,僅此而已。就是九少跟前,也不能說出今天的事,你們可有聽明白?”


    紫蘭很是擔憂地說:“可是這樣一來,姑娘您不就?”


    趙錦繡瞟她一眼,道:“多事了,照吩咐做即可。”


    紫蘭與秋棠應聲,趙錦繡這才招了杜秉,一並出了西廂的偏廳,一路上並不做聲,這會兒卻是在西廂門前的水門汀上站定,問了一句:“杜先生,可有故人與本姑娘甚為相似?”


    杜秉神色一凝,搖搖頭,道:“沒有。姑娘天姿,屬下怎會認識能與姑娘天姿媲美之人呢。”


    趙錦繡也不答話,隻是淡淡地說:“這幾日,你就在這蘭苑的西廂研究一下,如何快速地止血,處理傷口,大批量地煉製處理傷口的有效藥劑吧,畢竟戰場上,很需要的。我會派人專門協助你的,至於用藥的原料,你開單子給我過目,我會為你找的。”


    杜秉也是很清楚趙錦繡的安排,拱手施禮,徐徐地說:“多謝姑娘。”


    趙錦繡從旁邊的花圃裏摘了一枝花,細細說了一下藥理,爾後,嗬嗬一笑,道:“倒是在行家麵前獻醜了。昔年,跟著家兄曾經習得一二,對於這些藥理,便也是知道一些的,杜先生以後的藥方給我,也不用愁的。”


    這言下之意是說別想著用藥方耍花招。杜秉也是上道,立馬回答:“如此,就有勞姑娘費心。”


    趙錦繡不多說,隻是對著幾名衛戍招手,吩咐:“杜先生從今天起,就要擔任軍隊止血藥品物品的研究。他可是我們寧園的棟梁,九少也頗為讚賞。所以,從今天起,你們要伺候好杜先生,保護好他的安全。這西廂後院那間獨立的屋子,是一隻蒼蠅都不能進出,否則按照衛戍的懲罰,你們自己知曉是什麽後果的。”


    八名衛戍立馬應聲對杜秉做了請的手勢,趙錦繡看著杜秉被帶進去關起來,才驚覺竟然已經傍晚了,夕陽在天,血紅一片。


    想到方才殺掉那侏儒的場景,這會兒才覺得有些反胃,腳步虛浮走了兩步。靠著廊柱,倒是有些不認識自己了。算算來到這個時空這將近五年,自己的雙手倒也是沾了諸多的血腥。


    在廊柱邊靠了一會兒,允許自己脆弱那麽一會兒,再次站起身,便又是堅強的趙錦繡,一步步都走得穩健。


    回到書房,讓人傳了飯,獨自一個人早早地用了膳,又喝了藥。便命人拿了一方潔白的葦席鋪在江慕白的臥房外間。


    趙錦繡在廊下坐了坐,爾後慢慢將雲錦霓裳褪去,隻身著白色袍子,白色襪子,慢慢地踩在那葦席上,靜靜地長身跪著。


    這叫方席請罪,是大夏的一種請罪方式。白衣素顏,白方葦席為地,長跪而求取對方的原諒。盡管,趙錦繡清楚江慕白肯定知道這個孩子的秘密,但這麵子功夫還得做夠。如今,她的身份是一個寵妾,那麽就要有敬業精神,所作所為要配的起“寵妾”二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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