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繡這話一出,在一旁的楊進嚇了一跳,不由得抬眼看過來,神色裏滿是詢問。


    趙錦繡也沒有說話,攏著袖子站在原地,神色平靜地瞧著他,輕輕點頭。


    楊進神色一暗淡,但是作為一名軍人,江慕白的頂級衛戍隊長。服從與忠誠看得比生命還重要。所以,他並沒有詢問趙錦繡原因,而是低頭道:“屬下願意受罰。”


    趙錦繡“嗯”了一聲,心裏也是讚道:這人果然是軍人典範,血性男兒。


    趙錦繡又審視了一番,希望這一次的行動,自己沒有選錯人。於是她緩緩踱步,在主位上坐下來,這才緩緩點頭,說:“好,很好。你且先歸職,明早來找本夫人領罪。退下吧。順帶讓杜先生來為本夫人診斷一下。本夫人方才怕是太過緊張,這胸悶得很。”


    楊進應聲出去,門“吱呀”關上,又帶起燈火搖曳,模模糊糊昏黃的人影搖得紛亂。


    屋內隻剩下趙錦繡一人,明明是七月天,但他總覺得涼寒。不由得攏緊衣袖,靠坐在椅子上,覺得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喧鬧的聲音漸漸停息,想必是楚江南的護院們將闖入的刺客都悉數處理了。隻是是殺是留,還是用作別的用途,趙錦繡並不關心。因為結廬人境是楚江南的地方。再說,趙錦繡暗自分析過西門瑾處心積慮要殺她的原因。她認為,這女人殺她的原因,不外乎一是為情,二是為尊嚴。


    她西門瑾是連國唯一的公主,自小就驕傲,與江慕白訂的是娃娃親。想必養在閨閣中時,早就對自己的未婚夫冥想過千百遍。試問,哪個女子不懷春啊。再到後來,江慕白不知何故去連國,這兩人自是見過。


    江慕白這人,不!應該說是許華晨附身的江慕白,西門瑾抵擋得了才怪。所以,西門瑾對江慕白是情愫早生。上次,西門瑾帶著一幫人千裏迢迢來到荊城護送江慕白出城,當時西門瑾的眼神,說到江慕白時,她神色裏的嬌羞,都表明:西門瑾對江慕白情根深種。


    可是之後,江慕白卻許諾用四座城池來換她趙錦繡,這無疑是西門瑾這個驕傲公主的莫大侮辱。再後來,爆出桑國定賢皇後就是已死去的林希少將軍,鳳樓三公子。而更是爆出江慕白用四座城池來換的所謂九少夫人就是此人。


    江家九少還因此與桑國撕破臉,有了這之後的劍拔弩張的局勢。雖然人人都道桑國定賢皇後已亡故,但西門瑾卻是知情人之一。


    江慕白一係列的舉動,無疑是當著天下人的麵打了西門瑾這個驕傲公主的臉。而在這個時空中,男人的地位空前的高。男女之間,男人犯了什麽錯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也是不可被怪罪的。所以,即便西門瑾是公主,她也無法逃脫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藩籬。也因此,她能恨的也便隻有她趙錦繡。


    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殺,不過也是太過可憐的女子。所以,這一刻,趙錦繡也懶得去管這種事。要對付西門瑾,現在也不是時候。


    屋外的人聲喧鬧漸漸停息,隻剩下江風吹著樹林發出的濤聲。不一會兒,樓梯想起腳步聲,起先,趙錦繡以為是杜秉來了,但是仔細一聽,這腳步聲很輕。她便不覺坐正了身子,這腳步聲,她聽得出。


    這是楚江南的腳步聲。在剛剛來到這個時空,她被齊眉刺殺打落山崖,後來被楚江南撿回鳳樓,起初那半年,她在鳳樓養傷。楚江南雖然為人清冷,經常不在鳳樓,看起來也似乎對她並不關心,將她完全交給小紅與綠玉照顧,即使是許多的名醫被找來,他也從來不出現。但是有好幾次,趙錦繡閉著眼睛休息,因為林希這具身體有著異於常人的靈敏聽覺,所以,他總是聽見很輕的腳步聲踏著木樓梯而上,那腳步聲輕且緩。第一次聽見這腳步聲,是在午夜時分,打更的剛敲過三更不久。當時,趙錦繡還萬分緊張,怕是誰要來暗害自己,結果不料是一襲紅衣的楚江南。


    楚江南也沒料到她沒睡,在床前略一頓步,月華如水,明淨地從窗戶透進來,他神色未變,一貫清冷,波瀾不驚地瞧著床上的趙錦繡,道:“最近忙。剛回來,你可曾好些?”


    趙錦繡點點頭,又是幾句感激的話。楚江南向來不怎麽說話,站了一會兒,連告辭也沒有說,轉身就走了。


    自此後,趙錦繡又聽得他來過好幾次,但是每一次趙錦繡都覺得尷尬,於是也便裝著熟睡著。楚江南也便是來停留片刻,有時會在外間低聲詢問小紅和綠玉她的傷勢情況。


    後來,趙錦繡好起來,留在鳳樓做趙三公子,楚江南自然不會那樣無聊與唐突在她睡下的時候來瞧她。


    一向睡眠極淺,隨時枕戈待旦的趙錦繡便再也沒有在夜晚聽到過楚江南上樓的腳步聲。再說楚江南也極少在鳳樓,偶爾出現,都在他的小院裏,在那竹林深處。


    多久沒聽見這腳步聲了?大約四年了吧。趙錦繡想起往事,不由得靠在椅背上,有些緊張地瞧著門口的屏風。


    楚江南走上來,在門口站定,然後輕輕敲門,沒有說話。


    趙錦繡張了張嘴,才喊了一聲:“進來。”


    門被徐徐推開,吱呀的的聲音有些綿長,像是悠長的一聲輕歎。


    楚江南並沒有紅衣在身,而是穿著白色的寬袖袍子,走起路來,衣袂輕飄,說不盡的風流。他向來自由披拂的長發今晚束了高髻在頭頂,如玉的臉龐,輪廓分明。與他以前那種錯落淩亂的風華絕代相比,又有另外一番清朗俊美。


    他緩步走上前,自在一旁客座首座坐下,清冷的神色裏有一絲的不悅,眉頭略略蹙起。


    “公子。”趙錦繡瞧著他,喊了一聲,卻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


    楚江南微微一笑,道:“如月請本公子來品茶對弈,這倒是什麽準備也沒有了。”


    趙錦繡這才想起在出事之前,自己是讓綠玉去請楚江南過來品茶對弈的。這一方麵是趙錦繡認為楚江南肯定是想瞧瞧這槍的威力,索性便讓他瞧瞧;另一方麵,趙錦繡是想讓刺客來時,楚江南在場,那麽自己要安全得多。


    當然,之前,她並不知這五年來,楚江南都派雲鶴保護著自己。


    “對不起,公子。是適才突然發生了事,如月這廂失了禮數。”趙錦繡連忙站起身,就要去吩咐人布棋,拿茶具茶葉。


    剛走兩步,楚江南一下子擋住她,低聲說:“如月,不必,以前每年尾牙宴,我都會與你對弈品茶,那是實在喜歡如月的路數。可是今晚,你心不靜,總歸沒那種味道。”


    趙錦繡一抬頭,就看到燭火下,楚江南微微蹙著的眉頭,以及那幽深的眸子。他擋在她麵前,比她高出一個腦袋。趙錦繡頓時覺得有無形的壓迫,於是往後退一步,略一低頭,平靜地說:“公子這是在怪如月麽?”


    楚江南輕輕一笑,一個“傻”字吐出,語氣裏帶著明顯的疼惜。趙錦繡一愣,眼前的楚江南跟以前的鳳樓主人簡直是天壤之別。她都不禁懷疑這男人是不是楚江南。


    “你心不靜,又向來思慮過重。今晚,江慕白的事,還有…..”楚江南慢慢敘述,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又才說:“還有你身子沒好透。我想,得是要來看看。你這身子總歸是經不起折騰。”


    趙錦繡鼻子一酸,抿著唇小聲說:“多謝公子。”


    這四個字一出,心裏卻已然冰涼一片。


    在鳳樓,在令州,在江城,以及在這裏。這清冷的男人,對林希也帶著仇恨的男人,對自己的好,她趙錦繡何嚐不知?


    隻是楚江南對她越好,她就越覺得難過。


    兩個互相喜歡的人,隔著仇恨與忠誠分出來的溝壑,痛苦掙紮,絕望哀傷。當楚江南終於領悟,回過頭來對林希好,可是人已經換了,他愛的那個傳奇女子已經魂西不知何所。


    他的愛注定落空。


    所以,得知林希與他的事情後,趙錦繡忽然不敢麵對楚江南一絲一毫的關心。


    楚江南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發,輕笑著說:“傻丫頭,說這些作什麽。不過,以後不要叫我公子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澈哥哥,可好?”


    趙錦繡抿著唇,心裏又是一陣輕歎:如果這男人知道他的愛注定落空,該是多麽殘忍的事。世界上最遺憾的事,莫過於來不及說我愛你,來不及讓你知道我愛你。


    那麽,讓他認為是林希變心愛上江慕白,也總比讓他知道林希已不在要好得多。


    這一刻,趙錦繡決定:這輩子,無論多麽鐵證如山,她都不會向楚江南承認自己隻是來自異時空的一縷幽魂,並不是他覺得虧欠的林希。


    林希。我隻能為你這樣來守護這個你愛的男人了。她在心底一字一頓地說。


    於是,她輕輕低頭,小聲地喊:“澈哥哥。”


    聲音很小,可是楚江南卻在一旁頓住,好一會兒,才笑著回答:“嗯,小希,是我。”


    這一句“小希,是我”讓趙錦繡忍不住淚流滿麵,抽抽搭搭地哭起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a href="http://www.qidian.com" target="_blank">www.qidian.com</a>,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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