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閃,蘇青嵐動了殺意,手中的短匕首,直直往趙錦繡胸口刺。


    她之前的癲狂神色表明,今晚她抱著必死的決心。死,固然是為了守住背後的人,可如果趙錦繡換做她,一直以來都那麽想除掉她,那麽在最後的關頭,必定要魚死網破一把。隻是趙錦繡始終不願意做那個先出手的人。畢竟她是楚江南的妹妹。


    從開始到現在,如果說楚江南有利用過她趙錦繡,那也微不足道。她趙錦繡隻記得來到這個時空,真正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那張風華絕代的臉,微微蹙起的眉頭。起初的每個晚上,他基本上都會立在她的床前,悄悄佇立。他給她安身立命的本領,派雲鶴暗中護著她的安危。他在錦河上與桑木森對決,雖然是布局到底也是想著他;在錦王府,他不顧危險前來;在寧園,他其實給了她承諾。如今,聽蘇青嵐的意思,楚江南又去幫江慕白了。


    他與江慕白說實在的,沒有什麽交情。蕭元輝與慕白無論誰,都可以跟桑駿抗衡。放下一切的楚江南也回不到車容,因為他雖然是車容的皇子慕容澈,可到底沒有在車容長大,且先不論在國內的實力如何,回去也是一番廝殺,即便得到那天下又如何?還是孤寂的位置,反而不如一個鳳樓樓主來得痛快。


    這麽些年,楚江南雖然清冷,但趙錦繡到底還是有幾分了解。到後來知曉他是蘇澈,反而越發看出他身上其實更多的是蘇家的氣質,若說慕容皇家的,倒是淡了。


    那麽,他一定很疼蘇青嵐這個妹妹。而且他應該很清楚蘇青嵐的企圖。


    所以,趙錦繡沒有率先出手。可是這一刻,蘇青嵐出了手。趙錦繡早有防備,在她手動那一刻,就已經開始閃身,一下子竄到到屏風,躲過她的第一刺。蘇青嵐卻是動了殺心,哪裏會善罷甘休?


    趙錦繡在猶豫著是不是對她動槍,可終究沒有動。她想賭一把,於是繼續往外間閃身,將珠簾一扯,珠子滾過滿地。


    蘇青嵐拿著匕首追出來,好在趙錦繡在寧園養好身體後,加上江慕白有時候的指導,這身手到底算是恢複一些,躲避之類的倒還不賴。


    她剛竄到外間,有個人擋在她和蘇青嵐之間,一柄頓挫的橫劍擋住蘇青嵐的匕首,將她狠狠往後一擋,然後長劍一劃,立馬往前,對著蘇青嵐狠狠砍下。


    蘇青嵐躲也不躲,站在那裏,昏黃的燈光下,視死如歸一般,說:“你要替我殺掉林媛。”


    那人沒說話,長劍下去。


    這人到底是誰?渾身全是冷冽的氣質。


    趙錦繡不由得哈哈一笑,道:“閣下果然中計。”


    那人劍一頓,回頭瞧趙錦繡時。趙錦繡手持著槍對著他,微微一笑。


    “你要殺我?”那人聲音刻意壓低,但是趙錦繡覺得很熟悉。


    “青嵐是蘇澈的妹妹。而蘇澈是我的親人,是我哥哥一樣存在的人。青嵐就等同於我的妹妹。你殺我妹妹,我怎麽可以袖手旁觀。”趙錦繡微笑著,一字一頓地說。


    “可是,方才,她要殺你。”那人語氣裏有些疑惑。


    趙錦繡慢慢往後踱步,槍口還是對著他,注意著他的每個細微的動作,她說:“青嵐一定有她的苦衷。做親人的如果不能諒解,便妄為親人。”


    那人沒有說話,舉著手,抬著劍指著趙錦繡,說:“她與你沒有血緣關係,何為親人?何況,當初,是她在你飯菜裏下毒,你才會敗給齊眉的。否則以你的武功,怎麽可能讓齊眉打得那麽悲慘。這個女人有苦衷?”


    黑衣人越來越激動,趙錦繡一下子僵在那裏,倒不是因為他說的事情,而是他說那句話的氣勢,以及那種恨恨的責備。


    “是你,你怎麽會在荊城?”趙錦繡不由得問道。


    那人抬著的劍不由得放下,冷笑一聲,說:“朕以為,你真的這麽無情無義,早將朕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不曾想,你還能聽得出朕的聲音。到底該是榮幸了。”


    果然是他。這個天生的王者,昔年殺伐決斷狠毒的錦王,誌在天下的桑國定啟帝。那個從庶子一路掌控生殺大權的男人。


    趙錦繡曾經祈禱永遠不要再遇見這個人,卻不料這一刻,在這裏遇見了。並且遇見得毫無征兆。


    她抿著唇沒有說話,手中的槍依然對著他。他對她的好,她不曾忘記。可是,那隻是他對她的好而已,她當做恩情。她要與之白頭到老的,用性命去守護的,就算跨越時空,變了容顏,也隻得那麽一個人而已。


    “怎麽?我的定賢皇後。”那人將臉上的麵巾扯下來,果然是一身夜行衣的桑駿。


    他身上沒有一處濕的,那麽這表明,他早就躲在結廬人境,至少在暴雨來臨前,就躲避在這裏,窺伺著她的一舉一動。趙錦繡想到這裏,渾身不由得一陣寒。


    “如月,你可真是狠心。”桑駿將劍往後一劃,身子一閃,將蘇青嵐抓在手裏。


    “玄素,不可。”趙錦繡不由得喊。


    桑駿一眼掃過來,眼眸全是冷然,恨恨地瞧著趙錦繡,嘴唇緊抿。


    “怎麽?你自身難保,還想保住這個歹毒的女人?”桑駿十分諷刺,揚了揚手中的長劍直指趙錦繡,說:“我一揮劍,你就可以身首異處,你行不行?”


    趙錦繡知道桑駿有這個能力,這會兒也許對決是最壞的打算。所以,她將槍收了起來,攏著袖子站得筆直,說:“玄素,這裏畢竟是蕭元輝的地盤,董承就在荊城大堤上。你這樣來,而今暴露自己,到底是危險。”


    桑駿很狐疑地瞧了趙錦繡一眼,還是冷言冷語地諷刺:“江九夫人倒是擔心朕的安危了?朕要的從來是天下,所以,從來不需要女人,昔年對你,也不過是逢場作戲,想引蕭元輝來而已。卻不料這人甚為精明。不過,很遺憾,當時沒有殺了江慕白和楚江南。”


    他的話語一字一頓,像是要將昔年對趙錦繡好的那個桑木森,那個錦王桑駿統統剔除幹淨。


    到底是傷了他。趙錦繡垂了眸,知道他說的不過是一代帝王挽回尊嚴的話。所以,她隻能順著他,為他保留最後的尊嚴,緩緩地說:“皇上雄才大略,謀略無雙,自然不會為任何一個女子停留。”


    “你知道就好。”桑駿將蘇青嵐拖到一旁,一掌劈過去,像是骨頭斷了,哢嚓一聲,蘇青嵐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桑駿不悅地說:“當年,朕就讓你不準動林希,你背叛朕一次,朕原諒你,因為你和齊眉是為了朕的天下。後來,你居然知曉林希還活著,居然不來告知朕。朕讓你查趙三公子是何人,你給朕帶來的全是假消息。你倒是好得很。後來,朕下命令,不許對如月動手,你今晚卻敢動了殺意。你,必死。”


    趙錦繡聽得驚心,這蘇青嵐原來是桑駿的人。可她剛才要保的人是桑駿嗎?


    無論是不是,蘇青嵐不可以死。她是楚江南的妹妹,是蘇家唯一的血脈。當年,林家說到底是虧欠蘇家的。如果今天換成林希,怕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救她的。


    所以,趙錦繡忽然問:“玄素,你為何在荊城?”


    桑駿不可置信地瞧著趙錦繡,好一會兒,才很諷刺地問:“這句話是謀算人心的趙三公子問的?朕倒是好奇了。”


    趙錦繡垂了眸子,低聲說:“當天拿了那個麵具來考我的身份,想必青嵐有對你說了一些有的沒的吧?方才,你也在房間裏的。那些話,想必你也是聽到的。你就也想證明我到底是不是林希吧。”


    桑駿沒有說話,一下子走過來,伸手拖著趙錦繡的下巴,逼迫她與他對視,緊緊抿著唇,說:“你知道不知道。太聰明,總是死得很快。”


    這男人的舉動和眼神都沒有一絲的柔情,像是趙錦繡在錦王府後院初見他時那般,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冷冽。


    “我知道。但是,玄素讓我如何做?你來到荊城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當初與你對壘的那個林希。”趙錦繡垂了眸子,不再看他。


    “那你到底是不是?”桑駿惡狠狠地問,屋外大雨滂沱,又有狂風。韻書塔上的警鍾又敲了一遍。


    窗外有人敲窗戶三下。桑駿低語:“看著就行。”


    趙錦繡知道這是一場賭局,搞不好就會丟掉性命,這個男人殺伐決斷從不會猶豫。她緊緊抿著唇,想:也許能夠拯救自己的,不過是過去的溫暖片段八樓。


    所以,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回憶一般,說:“木森對我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錦王對我說的話,我也記得。不過,不知皇上可聽錦王說起過一件事?”


    這種敘述方式,是對彼此都好的方式。桑駿也是接受,問:“什麽事?”


    “在錦王府,錦王受傷,桑江妄圖將錦王實力連根拔起,那一次,令州風雨飄搖。錦王受了傷。我自是掛念,央得香菱姑娘帶我去見她三哥。在那養傷的密境小樓上,我曾問過錦王一個問題。錦王的回答。不知皇上可有聽他說起?”趙錦繡說到這裏,一下子抬眼去瞧他。


    視線相觸之處,桑駿又露出他標準的老虎眉,緊緊抿著唇,然後吐出一口氣,緩緩地問:“你的意思是:因為他的那個回答,所以你離開他?”


    當然不隻是這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江慕白很可能是她的許華晨。趙錦繡在心裏補充道。麵上卻不點頭,也不搖頭,隻是繼續說:“在錦王的眼裏,天下高於一切。即便是任何的理由,若我說的假設成立,也便是身首異處。”


    她一說完,對著桑駿一笑,笑得格外蒼涼。桑駿依舊是標準的老虎眉,唇抿得太緊。他箍著她下巴的手,終於鬆了勁兒,緩緩放開,就站在趙錦繡麵前。(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下為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令狐兮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令狐兮兮並收藏天下為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