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映照著三張年輕的臉,然而,這三個往日呼風喚雨的青年才俊,此刻卻全都是麵色陰沉如水,似乎陷入了極大的疑難之中。終於,有人再也難以忍受這僵硬難耐的氣氛,霍地站了起來。


    “二位,如今新王登基已成定局,而且中州之內波瀾不驚,就連暗潮也翻不起什麽大風浪。若是二位想要玩出大名堂,恕我旭陽門無法奉陪!”伍敬容的臉色異常猙獰,雙目之中精芒大盛,“如今師尊的精力都集中在無忌公子身上,哪有閑工大顧到這裏?兩位若真的有興致,那就自行動手好了!”


    萬流宗麵色微變,不經意地瞥了對麵的水清慧,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伍師弟,如今許凡彬已經失了貴門主眷寵,將來的門主之位很有可能會落到你的頭上。旭陽門致力於炎國儲位不假,可是,若能夠按照自己的心意影響天子,豈不是更佳?你缺的就是莫大的功勞和長老的信任,我們三大門派一起合作,斷然沒有失敗的道理!”


    水清慧沉吟良久,凝滿冰霜的臉色突然解凍,一絲淺淺的微笑逐漸綻放了開來,攝魂奪魄美豔無比。“萬師兄,你口口聲聲三門合作,我可是尚未答應你呢。再者,如今中州六卿五官所代表的諸多世家都已經緊緊抱成了一團,若有外敵,他們絕不會束手的。我聽說前些時日伍形易遇刺,還是那位殿下親自去解救的,所以他們目前的妥協不可能那麽快破裂!萬師兄,無憂穀這些時日過於急進,似乎和那無憂的宗旨大相徑庭呢!”


    伍敬容立刻品出了其中滋味,望向萬流宗的目光中便多了幾分警惕,更不敢隨意說話。他知道自己在門中地位尚未鞏固,而萬流宗和水清慧俱是內定的下一任掌門,他們可以出差錯。而自己卻萬萬不能。水清慧一語道破無憂穀這幾年咄咄逼人的奇怪態度,聽在他耳中大有一種發人深省的含義,若是真的如此。那可要通知師門長老多加注意才行。


    “水師妹多心了!“萬流宗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又想起父親曾經解說過地寒冰崖實力,心中頓時大凜,“四大門派雖然鼎足而立,卻都是同根同源。自然應該同心協力共謀大事。我無憂穀素承的乃是令天下無憂的鴻鵠大誌,又怎會仿效山野隱士之舉?兩位,王權式微已是在所難免地結局,我們如今揭竿而起正是順應天意民心,到時清君側之後,自然能夠讓本門聲威更進一步!”


    水清慧漠然搖了搖頭,起身緩步走到門前。這才低聲道:“若是萬師兄想說的隻有這些,那清慧就告辭了!和萬師兄看法不同,師尊很看好中州朝廷,而且認為新王在賢臣的輔佐下,說不定可以重振河山!清慧此次奉師命而來,一是為了吊唁先王,二就是為了聯姻,今日不妨對萬師兄言明了。也好絕了你那點想頭!”


    萬流宗愕然望著水清容離去的背影,目光中閃過一道冰寒的殺機,隨即重重歎了一口氣。“黑水宮早已和那位殿下勾勾搭搭,聽說少宮主如笙已經受命離開了華都,想不到就連寒冰崖尊主也不能痛下決斷,看來女子果真成不了大事。罷了!”他故意看都不看伍敬容一眼,長身而立悠悠歎道,“天下亂離卻無真正英雄,我萬流宗就不相信一人難以成事!”


    伍敬容猶豫許久,見萬流宗地步伐越來越快,終於忍不住追了上去。上一次炎姬的譏諷他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在別人看來,他不過就是門主次徒,哪裏有許凡彬的風光,就連他最仰慕的炎姬也看不起他!隻有接掌旭陽門,他才可能迎娶炎姬,才可能真正掌控炎國,才有可能做視樣雄!為了這個目標,他值得賭一賭運氣。


    陽平君府書房中,練鈞如正笑吟吟地打量著潘從甲,心中暗暗點頭。那一日談及條件之後,幾家遊商都是唯唯諾諾誠惶誠恐,唯有這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一臉沉靜,如今看來,這個人放在潘有碩那邊繼承家業,著實可惜了。


    “潘從甲,你讀過書沒有,將來是準備繼承你父親的位子,還是準備出仕為官?”他也懶得多加試探,直截了當地問道,“若是你想要在朝堂上求一個出身,你可以先陪在陛下身邊,待到有所建村後就可以授官了!”


    潘從甲聽得目光閃動,猶豫再三後立刻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地答道:“殿下,父親行前曾有吩咐,潘家世代從商,少有人能夠出人頭地,所以希望小人能跟在殿下身邊學習一二,至於祖業,族中子弟能夠勝任的人不計其數,其實用不著小人。但憑殿下安排,小人絕無異議!”


    練鈞如想到潘有碩當時阿諛奉承地模樣,在想起這些遊商向來為人歧視上不得台麵,頓時更堅定了心中的設想。“唔,這些事情我有數了,你派人送信給你的父親,你們族中子弟,但有大才者可以金部推茬到我這邊,我會設法將他們安插進朝中各處,雖然說不上什麽顯要富貴,但也是他們一世難求的機會!你記住,如今陛下和我都在用人之際,用人不論出身,這大好機會就要看你們把握了!”


    “小人叩謝殿下恩典!”潘從甲大喜過望,俯伏在地拜謝道,“小人一定代為轉告,並揀一些重要的知會其他幾家!”他見練鈞如一時無話,連忙垂手退了下去。


    練鈞如長長籲了一口氣,隨手取過一紙信箋寫了幾句,小心翼翼地封好口之後方才高聲喚道:“薑明!”


    門外守候多時的家將薑明連忙推門進來,垂首不敢仰視。“小人在,殿下有何吩咐?”


    “你把這封信送到石府,另外不要忘了索取回執!還有,你告訴石大人,得空了讓他那兩位孫兒過來一趟,我好歹也是他們倆的救命恩人吧?“練鈞如遞過信箋,又鄭而重之地吩悖道。


    薑明應聲而去,隻是片刻功夫,一個旋風般的人影又衝進了書房,正是行色匆匆地孔懿。“練郎,得到消息了,陽幹雋竟先沉不住氣了,以莊姬不賢、善妒以及無子之名,糾集了一大批官員上書要求廢莊姬夫人之位,而且奏表中的言辭還涉及到炎侯的孝梯缺失!”


    “看來,這位旭陽門主走鐵了心要和炎侯過不去了,聽說炎侯最愛莊姬,絕不會為了幾個外人而廢嫡妻!”練鉤如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倏地又想到了炎姬的哥土,“那些奏表上有沒有涉及到炎姬殿下?”


    孔懿的神情頗有幾分不自然,但最終還是點點頭道:“炎姬早已過了婚齡,這些炎國臣子紛紛建議炎侯將其遠嫁,說是絕不能讓她的夫婿禍亂炎國大統。既然如此,先王又有臨終賜婚,她嫁給你幾乎是鐵板釘釘地事!”


    練鈞如頓覺無話可說,沉默許久才迸出一句話來:“小懿,你我的事情中州君臣都知道,既然如此,我便奏請陛下盡早和你完婚吧!”他竭力避開內心紛亂的思緒,若有所思地抬起了頭,目光中再也沒有慌亂,“不管怎麽說,這是我答應你的承諾,也是我曾經最大的希望!”


    孔懿沒想到練鈞如會突然提出這樣一條,頓時愣在了當場,待到反應過來時,麵上已經布滿了紅霞。她自然知道愛人是什麽意思,可是搶在這個時候……她陡地想到了那一日伍形易玩笑似的言辭,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練郎,如果可以,我們地婚事還是往後拖吧!”盡管心中很不情願,但是,孔懿卻悲哀地發覺,自己身陷的是怎樣一個巨大的漩渦,“以你的身份,這婚禮一事絕對會大加操辦,我不想因此激起強烈的反彈……這兩天我會去見見炎姬殿下,到時再說吧!”


    與此同時,華王薑偃正在隆慶殿中麵對著渾身籠罩在藍袍藍紗中的寒冰崖尊主。這位和黑水宮主齊名的神秘女子音色沙啞語調平靜,他聽了許久竟無法判斷出其人年紀,心頭不由駭然。不僅如此,其人未得宮中內侍通報便突然出現在這隆明殿中,怎麽想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陛下,吾女清慧向陛下呈交的書信您應該看過了,雖說寒冰崖隻是江湖勢力並非豪門世家,但寒冰崖傳承數百年,兼之本座又苦心經營,其實力足可比擬幾個所謂權勢滔天的世家大族!陛下如今立足未穩,這樁親事應該不辱沒了您才是。”


    薑偃隻覺心底竄過一道無名的燥熱,幾乎難以開口反駁,可是,他深深知道,自己的婚事原本就是不由自主的。思慮良久,他終於抬頭對上了寒冰崖尊主的冷冽目光,坦然答道:“夫人,朕雖然已經登基,但談及大婚的確還早,況且,朝中大臣還未議過,朕就是答應了你也難保不會有什麽變故。清慧小姐蘭心蔫質,確實是男子良配,若朝堂議及大婚之事,朕一定會提出此事。若是尊主還不滿意,朕也無計可施!”


    神秘女子深深地凝視著薑偃,終於發出了一陣憂耳的笑聲:“不愧是先王的兒子,好,本座應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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