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薑晚,經常住在這樣的房間裏嗎?


    後背倚靠在房門上,寧無雙渾身軟軟的沒了力氣。


    終於順著房門緩緩滑落,坐在地毯上,而後身體前傾,腦袋靠膝蓋撐著,雙臂抱住小腿,整個兒縮成了一團。


    這一切都是在無意識中完成的。


    寧無雙也沒有打量房間裏到底有什麽,五星級的房間是如何裝飾的。


    反正一切都是新鮮,一切都是豪華,寧無雙覺得自己就是那隻剛剛飛上天空的醜小鴨。


    童話裏,醜小鴨歡欣雀躍地飛上天空,身邊伴著高貴優雅的白天鵝,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那個狹隘閉塞肮髒的小池塘,以及小池塘中陪它一起長大的那群醜陋的鴨子,乃至愛它養它保護它的鴨媽媽。


    它的華麗蛻變,它的無限蒼穹,它的幸福生活,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小鴨子。


    噗通通!噗通通!


    隻要你努力,你就會變成白天鵝!


    噗通通!噗通通!


    隻要我努力,我就會變成白天鵝!


    寧無雙小時候也是這麽認為的,在爸爸的故事裏,在哥哥的陪伴中。


    那時寧無雙想的是快些長高高,變成一隻美麗溫柔的白天鵝,嚇哥哥一跳,然後嫁給哥哥,就像童話中所說的那樣,公主和王子在一起幸福的生活,還有一個老爸爸。


    童話卻是騙人的。


    長大以後,寧無雙才明白,醜小鴨之所以成為白天鵝,隻是因為它本來就是白天鵝。


    或者是白天鵝遺失在小池塘裏的一隻蛋。


    甚至是白天鵝遺棄在小池塘裏的一隻蛋。


    頂多是白天鵝偶爾落腳小池塘,與鴨媽媽產生了一段孽緣。


    有個故事講,小池塘名叫大明湖,鴨子媽媽名叫夏雨荷,醜小鴨名叫紫薇。


    紫薇長大了,離開大明湖,去帝都尋找皇阿驢,故事由此展開,然後又是一段段的孽緣。


    寧無雙實在是想不通,夏雨荷為什麽會對那個始亂終棄的皇阿驢念念不忘,紫薇又為什麽要離開大明湖去找那個從未養育過她的濫情者?


    就是因為要變成白天鵝嗎?


    變成白天鵝就那麽重要嗎?


    養育它的小池塘就那麽差,那麽醜,那麽鄙陋嗎?


    這個故事裏,從頭到尾都沒有情,沒有愛,沒有恩,沒有義,無論是皇阿驢,還是夏雨荷,抑或是紫薇,更遑論那個莫名其妙認了幹爹的小燕子。


    好奇怪倒是把聽故事的人給感動得一塌糊塗……


    有點兒就扯遠了,寧無雙嘴角苦笑,反正也沒人看見。


    總之,醜小鴨之所以變成白天鵝,實在是與它的個人努力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我這隻醜小鴨之所以變成了白天鵝,當然也不是我有多努力,而是因為我有一個神奇的哥哥。


    坊間傳說,寧校長是神醫,是黃大仙的代言人,他不但治好了自己的不治之症,還能活死人肉白骨。


    寧無雙卻是知道,當自己走投無路茫然失措時,哭哭啼啼地找到了哥哥,其實也隻希望哥哥勸爸爸去醫院看病,頂多還希望哥哥給付醫療費。


    我再也沒人可以找了啊,爸爸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哥哥不是的話。


    為了爸爸,我也隻好再耍賴一回。即使爸爸經過一番痛苦的治療,終究還是會痛苦地離世。


    哥哥還是哥哥,立即拉著我的手飛奔回家!


    要知道哥哥已經很久沒有拉過我的手了,那時我就覺得我身上又有了力氣。


    哥哥拉著我的手,回家!


    沒承想,父親居然神奇地好轉了,沒有去醫院治療,反而把自家變成了醫院。


    還有,我的神奇的省狀元。


    此前,我隻是間或考過全班第一,從未考過全校第一,更別說全市第一,全省第一。


    那些第二名,對不起了,我是個可恥的作弊者,搶了你們的第一名。


    神奇的事情還有。


    從家裏到學校,大約八公裏的距離,我可以一路奔走如飛,隻是微微氣喘,連汗都不會出。


    我可以不眠不休地徹夜複習,而次日仍舊精神飽滿。


    二十公斤的一桶水,我可以輕鬆地舉到頭頂上。


    曾經有一條野狗突然襲擊我,卻被我迅疾躲過,而後一腳踢飛。


    那條野狗死了,被我踢斷了脖子。


    一切的變化,都是從哥哥的桶裝飲料開始的,後來是藏馬山雜果飲料。


    這些飲料,與其它不同,我知道的,我沒有說。


    哥哥為我做了太多,從來沒有做錯什麽,也從未要求我什麽。


    薑晚同樣為我做了太多,或者是要求我離開哥哥?


    當然,這也不能算是錯。


    沒有誰做錯了什麽,也不存在什麽陰差陽錯,從頭到尾不過是我一廂情願而已。


    我不知道該怪誰,或者是命該如此。


    青梅竹馬也隻是一個騙人的童話罷了。


    我曾經想嫁給哥哥,哥哥卻是不需要,他從來都是把我當妹妹的。


    我曾經想把自己賠給哥哥,哥哥卻是不需要,這反而成了他的困擾。


    我曾經想一輩子辛苦賺錢,把錢還給哥哥,哥哥卻是不需要,他太能掙錢了。


    那麽,我還能做什麽……


    哥哥不要我,哥哥給我安排了一條路,甚至一個男朋友,哥哥隻是希望我健康快樂地成長,安逸幸福地生活。


    可是哥哥啊,我的健康你給了,我的快樂呢?我的安逸你給了,我的幸福呢?


    升米恩,鬥米仇,我不能不識好歹。


    我長大了,我不能要更多了,我不可以再任性。


    其實,剛才我還是任性了一下,硬是把那張信用卡還給了薑晚。


    那一刻,薑晚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還好,我粗心的哥哥並未發現。


    我後悔了,我不可以再任性了,可能是我還沒習慣於長大。


    長大的過程,實在是太快了些,也沒有征求過我的意見。


    但我畢竟是長大了啊。


    哥哥,你安排的路,我會好好地走下去。


    但你也不能要求我更多了,何青柏跟你相比,實在是差得太遠,我無法用他來取代你。


    即使他與你一樣優秀,他也不是你……


    寧無雙嘴角再次苦笑。


    十八歲的寧無雙,從未如此苦笑過。


    此時卻如暴風驟雨般襲來,似乎要把從前的欠賬一並還上。


    那麽,我離開你,遠遠的,不打擾你。


    哥哥,你也不可以要求我更多了,對嗎?


    童話都是騙人的,那麽,我也騙你一回吧,讓我做回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妹妹!


    寧無雙雙手撐地,幾乎是彈跳起來,離地有半米多高。


    這力氣還是無法得心應手。


    寧無雙再次苦笑。


    無所謂了,苦笑多了,也會習慣。


    “無雙,休息好了嗎?”外麵傳來了薑晚的聲音。


    “哦,嫂子,好了,我洗把臉就出來!”寧無雙跑進盥洗室,這時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居然紅紅的。


    溫水嘩嘩地流出來,寧無雙大把地捧水,撲在自己臉上。


    順道也把殘餘的眼淚衝出來。


    結果卻是衝不完。


    寧無雙隻好咬住了嘴唇,至少不要出聲。


    薑晚……嫂子應該是等在外麵。


    我本來不想喊嫂子的。


    隻因為我喊嫂子時,哥哥會笑,笑得很傻。我能為哥哥做的,也就隻有這麽多。


    哥哥卻不知道,我喊嫂子時,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好在,喊得多了,似乎也沒那麽疼了。


    多喊幾次,我一定會習慣的……


    我很漂亮,我很聰明,我很健康,我很有錢,我各種好,不是嗎?


    沒有人虧待我,上天也不曾虧欠我,我是一隻優雅尊貴的白天鵝,我要擁抱藍天,我要自由自在地翱翔,世人隻能仰望我的美麗,不是嗎?


    擦幹之後,鏡子裏出現了一張皎潔無暇的臉蛋,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挺括的鼻梁,小巧的嘴巴。


    無須粉黛,自放光華。


    我好美哦,不是嗎?


    可有些瞎子就是看不見!


    笑一笑,對,這兒就有小酒窩了。


    嗯,我要笑!


    嗯,我要出去了……


    “你哥帶大叔和何青柏先去餐廳了,我們也去吧?”薑晚笑著拉起了寧無雙的手。


    “嗯,嫂子,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寧無雙依偎在薑晚胳膊上。


    “必須有啊!”薑晚捏了捏寧無雙的臉頰,“對了,以後獨自在外住店時,晚上要把這個掛鏈掛上。”


    薑晚示意了房門上的掛鏈,然後把門帶上。寧無雙恰如其分的羞惱,“知道了嫂子,現在還不是晚上嘛!”


    晚餐在一間富麗堂皇的包間裏,金黃色的吊燈,酒紅色的餐桌,潔白或者亮銀的餐具。


    寧無雙進來時,看見一位和藹親切的白領麗人正在跟爸爸說話,薑晚介紹了一句,“媽媽,這就是無雙!”


    白領麗人笑眯眯地站起來,拉了拉左首的椅子,“我們的女狀元來了?來,坐薑媽媽這邊!果然是聰明又漂亮!”


    “薑媽媽好!”寧無雙乖巧地笑笑,乖巧地坐在了白領麗人的左首。


    “客人到齊了,今天是家宴,劉萍,尤光,你倆也坐吧。”白領麗人示意寧無雙用濕毛巾擦擦手。


    濕毛巾是熱的,很白,很軟。


    寧無雙臉上掛著恬笑,靜靜地觀察。


    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就近坐下,名叫劉萍的女白領坐在寧無雙左首,名叫尤光的男白領坐在劉萍左首。尤光的左首就是哥哥了。寧無雙看見尤光坐下前先朝著哥哥欠了欠身,喊了聲樂哥。


    哥哥則微笑著拍了拍尤光的胳膊。


    哥哥左首是嫂子,嫂子左首是何青柏,何青柏左首是爸爸,爸爸左首就是薑媽媽了。


    哥哥正對著薑媽媽,嫂子則正對著我,我和爸爸分別在薑媽媽兩邊,這裏麵可能有什麽道理。


    有女服務員拿著傾斜的大杯子給眾人的高腳酒杯裏倒酒,大概隻倒了酒杯三分之一的高度。


    酒液嫣紅,在酒杯裏搖晃後沉寂下來,杯壁上沾了些粉末。


    另有服務員悄無聲息地上菜。盤子挺大,菜量不大,顯得很精致,一起上了四個,夾雜在早已擺上的小盤子冷拚裏。


    依著薑晚的年齡,薑媽媽怎麽也要四十多歲了吧。


    奇怪的是,寧無雙離著這麽近,卻完全看不出薑媽媽臉上有歲月的痕跡。中長發隨意披著,領口處一截脖頸,顯得很細膩。


    比較一下,甚至和薑晚也差別不大?


    應該是同齡人的爸爸,卻是蒼老了許多,正是四十多歲奔五十的樣子。爸爸把我養這麽大,實在是辛苦吧。


    此時爸爸剛換了一件黑色的衣領和袖口帶花紋的體恤,顯得倒是很精神,也有幾分儒雅。


    無框眼鏡下,麵孔刀削斧鑿的精致,並沒有老農民的拘謹。雖然爸爸的微笑說明,他其實也不太適應這樣的環境。


    “親家,能喝點兒吧,我們開始?”薑媽媽端起酒杯,笑盈盈地轉向寧唯事。


    “能喝點兒,謝謝親家。”寧唯事笑盈盈舉杯。


    親家?


    寧無雙心底下又是一痛。


    看來他們已經交談了很多,爸爸也真的是把哥哥當了兒子。


    爸爸本來應該喊大叔大娘是親家的。


    寧無雙臉上很快就浮起了笑容,因為對過薑晚遠遠地朝她舉杯。


    薑晚隻喝了一小口,抬頭卻看見寧無雙把整杯酒都倒進了嘴裏,連忙也把整杯喝下。


    隨後胳膊動了動,於樂茫然地看了看,嘴角動動,隨即也把整杯喝下。


    我好像又做錯了什麽?


    寧無雙無辜地看向於樂,就算我又頑皮了吧。


    於樂則誇張地咧嘴回應。


    那邊何青柏也整杯喝下。這邊尤光也整杯喝下。劉萍猶豫了一下,貌似喝得困難,卻也整杯喝下了。


    薑媽媽倒是隻喝了一小口,回頭掃向眾人,“咦,都這麽能喝啊,好好好,我也都喝了!親家能喝完嗎?”


    寧唯事當然也能喝完。


    服務員又倒酒,還是三分之一那麽多。


    “早就想去藏馬山看看,小晚待著不肯回家的地方,一定很有意思吧。也想去看看另兩位親家,他們生得好兒子,便宜我家小晚了。”薑媽媽感慨道。


    “藏馬山,適合養生,風景也不錯,先去看看也是好的。”寧唯事沒有多說。


    “你看看,便宜你了!”於樂傻笑道。


    薑晚不依地打了他一下。


    寧無雙低頭等著服務員給她倒酒。


    ps:感謝上周打賞的“syyzy4444”、“mollyaihuaan”、“xiaoheixui”、“民兵iii”同學!


    ps:“民兵iii”及其他不允許送女的同學,隻能讓步這麽多了。其他同學,本書單女主。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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