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言鈺出宮的時候,天已經暗沉下來了,寧朝雲站在他後麵,神情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他加快了兩步,“趙大人。”


    聽到寧朝雲的聲音,趙言鈺停下了腳步,側頭疑惑看著他。


    “阿莞她……我是說,趙少夫人沒事吧?”寧朝雲輕咳了一聲,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他知道這樣問趙言鈺關於齊莞是否安好實在於理不合,但他真的想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剛剛見到她的樣子,他看了實在很心疼。


    趙言鈺微微一笑,“多謝寧世子的關心,拙荊沒有大礙。”


    寧朝雲說,“發生這樣的事情,她定是受驚了。”


    齊老太爺和齊正青走了過來,他們還不知道寶兒被慕容貴妃派人搶走的事,是剛剛在禦書房皇上稍微提起,他們才知道的。


    “是怎麽回事?”齊老太爺皺眉問道。


    關郎知道趙言鈺現在肯定也不太清楚的,便將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齊老太爺。


    齊老太爺聽完之後許久都沒出聲。


    “阿莞怎麽會進宮的?”齊正青沉聲問道。


    關郎回道,“說是跟六皇子一起進宮的,不過被太後留下了……”


    趙言鈺眼角微抽,和齊正青對視了一眼,跟老太爺一樣,都保持了沉默。


    有些話不是想說就能說的,隻能在心裏猜測。


    出宮之後,沉默許久的齊老太爺才開口對趙言鈺說,“回去好好陪阿莞跟寶兒,其他事暫時不要理了,有我和你三叔。”


    言下之意,便是讓趙言鈺不要插手皇上如何處置四皇子的事情,他們自有分寸。


    不管是老太爺父子還是趙言鈺,其實都是非常護短的人,雖然抓走寶兒的人是慕容貴妃。但四皇子最後那一摔讓他們都非常不舒服。


    他們不知道皇帝最後會不會因為父子之情饒恕了四皇子,但他們肯定不會讓四皇子好過的。


    回到家裏,趙言鈺顧不上先去給父母請安就先去看望齊莞了。


    齊莞抱著寶兒還在睡覺,隻是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眼皮一直在跳動,眉心緊蹙著,她懷裏的寶兒卻已經醒過來了,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瑩潤清澈的眼睛四處張望。


    趙言鈺看到女兒這可愛的模樣,心一下軟得能滴出水。


    寶兒發現了趙言鈺這個陌生的人,兩隻小手動了一下,小嘴張了張。笑了起來。


    感覺到懷裏寶兒的動作,齊莞尖叫起來,“寶兒,寶兒……”


    “哇啊——”寶兒被齊莞嚇了一跳,大聲哭了起來。


    趙言鈺一愣,忙將寶兒抱在懷裏,一手撫著齊莞的臉頰,“阿莞。沒事了沒事了,寶兒沒事。”


    齊莞滿頭大汗醒了過來,神智還不那麽清醒。怔了好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一切,見趙言鈺抱著寶兒在她身邊,她嗚咽了一聲,撲上前抱住趙言鈺的脖子,“趙言鈺,你這個混蛋。”


    知道罵他就沒事了,趙言鈺笑了起來,“是,我是混蛋,不過寶兒該是餓了……”


    齊莞忙推開他。抱起還在哇啊大哭的寶兒,柔聲哄了起來,然後給她喂奶。


    趙言鈺臉上冷漠凜冽的深情在看到妻女後漸漸地柔和下來。


    寶兒吃飽後手舞腳踢在齊莞懷裏興奮地呀呀叫著,齊莞含笑看著她,那種失而複得的感覺還有些不真實。


    “讓我抱抱。”趙言鈺小聲說道,深怕嚇到女兒。


    齊莞將寶兒小心翼翼地放到趙言鈺懷裏。抬眼看了看他布滿胡渣的俊臉,想到自己之前的擔驚受怕,不免對他又心疼又埋怨,“宮裏的事怎麽樣了?你怎麽會突然回來的?是不是皇上早就預料到昨天的事?他是裝病的吧。”


    說著,語氣憤怒起來,“你怎麽不先跟我通氣?要是我知道皇上在……我肯定不會進宮,更不會讓寶兒留在家裏,你這個混蛋!”


    趙言鈺想到他們母女陷入那樣的危險中,心裏內疚又難受,隻是這次他帶兵回京的消息實在不能外泄,他更沒想到慕容貴妃會對寶兒下手。


    最想不到的是太後會留阿莞在宮中。


    他心裏的憤怒在壓抑著,“阿莞,對不起,對不起。”


    看到他內疚的樣子,齊莞又不忍心了,“又不是你的錯,道歉什麽。”


    寶兒在趙言鈺懷裏用力一踢,已經是不耐煩了。


    趙言鈺忙抱著她在屋裏走動起來,一邊走還一邊溫聲地哄著,“……是爹爹不好,讓寶兒被壞人抓了,爹爹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屋裏的油燈散發著幽幽光芒,將他們父女的身影投射都地麵上,屋外,月華皎潔,從菱形的窗台灑了進來,一切看起來那麽溫馨美好。


    “你這抱女兒的手勢倒是熟練,以前經常抱孩子嗎?”齊莞瞧他一點也不生疏的姿勢,好奇地問道。


    趙言鈺的俊臉竟飄過一抹暗紅,聲音含糊地回道,“抱孩子有多難,跟抱枕頭差不多……”


    後麵那句齊莞沒聽清楚,不過她沒在意,“你帶的那些兵,就是你之前說過的,皇上在民間秘密籌備的?”


    “嗯,不過已經不是秘密了。”趙言鈺伸出食指讓寶兒抓著,回答齊莞的問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陽城的戰爭怎麽樣了?”齊莞問道,對付東胡的王庭部落不容易,趙言鈺抽身離開,傅祁佑一個人怎麽應付?


    趙言鈺的神情凝重起來,“東胡根本不迎戰,東胡怕將兵力集中在另一處地方了。”


    “大月國?”齊莞頓時一驚,“四皇子帶兵離開,那大月國怎麽抵擋東胡?二師兄和歆兒怎麽辦?”


    “這倒不用擔心,傅祁佑已經調出部分精兵過去和大寶匯合了。”趙言鈺說,“隻怕東胡最終目的不是大月國也不是陽城……”


    齊莞問,“那是哪裏?”


    “南疆。”趙言鈺抱著寶兒坐到齊莞身邊,“南疆幾乎沒有任何守衛,東胡若是此時從那邊進攻,遠水救不了近火……”


    南疆的兵力全被慕容家給調回來了。


    “東胡怎麽知道南疆那邊的兵力會調走,應該不至於吧,這時候趕緊派兵去南疆不就行了。”東胡遠在西邊,跟南疆的距離有十萬八千裏,哪裏那麽容易進攻。


    趙言鈺沒有說出心裏的懷疑,因為寶兒扁嘴又打算哭起來了。


    “好好,抱你去玩,去玩啊。”趙言鈺連忙站了起來,寶兒立刻就不哭了。


    ……


    ……


    隔日,天微亮,當第一抹金黃的陽光注入京都的時候,沉寂了一個晚上的京都終於活了過來,被鮮血染紅的街道已經不知在什麽時候清理幹淨了,仿佛沒經曆過那場廝殺,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大街上第一個窗口打開了,接著是一道門,漸漸的,走出街上的人多了起來。


    當陽光照射整條大街的時候,已經人潮擁擠,與往日一樣熱鬧。


    沒人敢討論關於逼宮關於四皇子的時候,所有人都假裝不知道那件事,反正誰當皇帝對百姓來說都是一樣的,隻要不影響他們如今的安穩生活就好。


    但四皇子府卻不能當沒事發生。


    吳盈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昨天之前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側妃,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怎麽睡一覺醒來,她就成了叛逆的家屬,她的錦衣華服,金釵美玉怎麽就都被收走了。


    她為什麽就淪為了階下囚?


    吳盈看著那些官兵將府裏所有東西都搬走了,然後將她和其他女眷關進監獄,直到一隻老鼠從她腳上爬過,周圍的女眷尖叫出聲,她才反應過來。


    四皇子竟然造反!她同床共枕的丈夫竟然是逆賊,而她完全一無所知。


    她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被連累,她才不要跟那個殘暴的男人一起去死,可誰能救她?她不要死,她不要在這種鬼地方,她要回家!


    可是沒人來救她,聽說這次皇帝會肅清所有四皇子黨,包括她的娘家汝南侯,她真的是死定了。


    過了幾天,宮裏才對她們這些女眷有了處置結果,全部發配邊疆為奴,而四皇子同樣發配到北荒,且永世不能回大周。


    皇帝到底是念及四皇子是親生骨肉,沒有真的判刑,還是為了做給世人看,證明自己是個仁慈寬厚的皇帝。


    誰知道四皇子是不是真的能活到北荒呢。


    至於慕容家其他人,皇帝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和宋家的下場一樣,慕容家幾乎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而在莊子裏養病的楊君柔得知四皇子造反的消息後,當機立斷,趁著宮裏的人還沒來抓她,已經想辦法靜悄悄地離開了。


    她沒有回京都,她知道就算她回去了也沒什麽用,叔叔不會收留她,皇帝更不會放過她,她不要被發配到邊疆去當奴婢,而且她隨時會被那個賤人齊莞再次陷害,她要想辦法讓自己東山再起,然後找齊莞報仇。


    天大地大,她能去哪裏?楊君柔也不知道,她一路往南,卻沒想會在路上人販子,枉她聰明一世,竟給人販子騙了去,最後賣到了吐蕃商人的手裏,下場如何,以後再提。


    (家裏長輩摔得滿臉是血,剛去看望回來,本來以為今天能早更新的,結果還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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