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喜歡用“如果”表達後悔。


    若是一個人總是用“如果”來講述過去的事。那麽,這個人多半過的不如意。


    柚樹也曾有一段時間經常使用“如果”來懷念過去,比如——如果那年夏天沒去海邊打工,如果就這麽死在海難之中,如果能把麻煩的設定換成透視該多好……


    ——不過,不得不佩服人類就是種適應性堪比蟑螂的頑強存在。


    柚樹從海難幸存者的身份不出半年就成了在槍林彈雨中求生的懸賞犯——他有時也會懷疑是不是海水把自己腦袋搞壞了。


    畢竟——從柚樹發現自己打雞蛋的更輕鬆了到能夠混合水和油,半年的時間,他除了感歎自己做甜品的速度變快了就沒別的想法。


    ——結果卻有人跳出來說,你會毀了這個世界。


    從自己打工的糕點店下班回家的柚樹,看了看表——時間已是晚上十點。不過領了加班費的他並無怨言。


    他住的廉價公寓人少而偏僻,然而……今天也未免安靜過頭了。


    不要說路人絕跡,就連隔壁公寓那對總是半夜擾民的惡棍夫婦都了無生息,更別提髒亂街區煩人的蟲鳴和亂跑的流浪犬。


    柚樹公寓旁有座鬼氣森森的廢棄工廠,路過它的時候,柚樹忍不住看了一眼——似乎這裏曾經是這座城市有名的都市傳說之一。也多虧了那些匪夷所思的鬼故事,讓這附近的房租一降再降。


    然而……


    經過工廠的時候,某種不祥的預感越發明顯。似乎……隻要再往前一步,就會有避免不了的慘劇發生。


    ——奇怪啊……柚樹不由得停下腳步,摸著下巴思索起來。


    “哦?還挺敏銳的嘛。”


    一個帶著外國口音的女聲從拐角的陰影處傳出,“看來辛苦設置的陷阱浪費了啊。”


    ——不,不不不……原來還有這麽糟糕的玩意嗎?話說回來,大姐你誰啊??


    柚樹很想這麽問一句,然而近在咫尺的破空聲讓他差點咬到舌頭。


    “什麽啊,閃得挺快……”


    偷襲的女人可惜道。不過這個人的日語水平可比前者好多了。


    ——柚樹下蹲躲過女人的掃頭橫踢,抬手格擋迅速變招的下劈,順勢一抓,抓住女人的小腿反手一擰,再借力一推——不出三秒,形勢有利的一麵便倒向柚樹。


    也借著這個空擋,柚樹得以看清偷襲者的模樣。


    ——那是一個日本美人,黑色的長發散在月光之中,就連跌落的幅度都那麽完美,而且,最重要的是……


    ——短裙?!


    ——切……安全褲啊。


    啊,不對,現在不是糾結安全褲的時候!


    柚樹一個急側翻,躲過了一連串緊咬不放的爆炸。


    ——爆炸?!


    柚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感歎為什麽會受到炸彈攻擊,還是該吐槽那些炸彈看起來像閃閃發光的石頭……


    “這種神經反射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程度啊……miss遠阪,看來這家夥不好對付……”


    拐角的陰影處走出來一位金發大波浪卷,深藍色的長款洋裙,加上高潔又禁欲的白手套……外國美女……大美女!


    ——做夢嗎?還是美女索命的惡(美?)夢?


    “‘順帶’的人就躲在一邊咬牙切齒地羨慕我完美完成任務的英姿吧!”


    金發女人撥了撥勾在耳後的卷發,從身後掏出一把……寶石?!!


    “——大師傅首席候補的位置是我的了!”


    那個陷入妄想“哦吼吼吼”怪笑的女人,將手中的寶石用力拋向空中,眨眼間,寶石就自發在空中形成一個魔法陣一樣的圖案,仿佛在空中安置了一個固定炮台,柚樹都能看見法陣內部填充能量的光芒——


    嘭——


    一聲巨響後,柚樹原本的位置隻留下一個媲美隕石撞擊的巨坑。


    ——那個人……妖怪嗎?!!


    靠著危機關頭爆發腎上腺素的柚樹,在光芒最亮的一刻,一個助跑攀上牆邊的大油桶,再借勢一躍——直接翻牆進了工廠。


    一路狂奔的柚樹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喜悅——在他躲過爆炸的同時,那位“miss遠阪”也一躍跳進了圍牆內。


    ——開什麽玩笑?這種高度的牆是這麽隨便蹬蹬腿就能跳進來的嗎?!


    “等——等等等等……”柚樹感覺自己正踩在懸崖間的鋼絲上,而問題在於他連為什麽在這裏都不知道——


    “在你們把房子拆光之前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柚樹偏頭躲過一記重拳,翻身避開三連發爆炸,趁著煙霧影響女人視線的時候,猛然發力,橫掃對方下盤——


    女人失去重心的時候,柚樹欺身而上,擰過對方的雙手將其壓製在地。


    “回答我——你們襲擊我的理由。”


    似乎是看在同伴受製於人的份上,那邊一直扔寶石炸彈的敗家女也暫時收手。


    “miss遠阪”並沒有成為“階下囚”的不安,反倒頗為讚歎道,“真是驚人的身手,這倒讓我想起了一個熟人。”


    柚樹:“……”


    女人聳聳肩,歎氣道:“因為好像據說你是個危險的存在,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抹殺你。”


    ——“好像據說”是個什麽道理?


    “……還真是個‘有理有據’的殺人動機呢……”柚樹一字一頓道。


    “miss遠阪”也對這個說法露出無奈的表情,她側過頭,眼角的餘光落在柚樹的手上,歎氣道:“你真的很像那家夥呢……”


    柚樹的指縫間藏著一截生鏽的鐵片,鐵片尖端閃著鋒利的銀光——按柚樹的身手,在絆倒她的同時便能隔斷自己的頸動脈。


    ……然而這個人卻沒有做。


    柚樹也注意到了女人的目光,笑道:“要是感動的話就放過我吧。”


    “我隻能說……很抱歉——”


    女人猛一翻身,輕易地就把剛剛占據上風的柚樹反壓在地。


    “一個束縛結界磨蹭這麽久,你的寶石都用光了嗎?——露、維、婭。”


    “我看你好像很喜歡被人壓著的姿勢,我就大發慈悲讓你多享受一會兒。”


    金發女人的聲音在柚樹身後很近的地方響起,然而柚樹卻動彈不得。


    大意了啊……


    ——柚樹本以為壓製住一個可以牽製住另一個,結果沒想到中招的卻是他自己。


    “最後有什麽遺言嗎?”


    “有兩位大美人送我上路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柚樹想做個聳肩的動作,結果失敗了,他隻好退而求其次眨眨眼睛。


    “可惜……這麽了無遺憾的美夢是不會出現在現實中的——”


    “你——!!!”


    等兩位美女想要糾正疏忽的時候,異變卻沒有給她們彌補過失的時間。


    ——柚樹方才躺著的地方空空如也。


    有件事實不得不承認——她們的任務失敗了。


    四年的時間會發生什麽事呢?


    如果柚樹還在過著普通人的生活,那麽如今他也該大學畢業了。


    大學啊……


    柚樹抬頭看了一眼學校的招牌——


    那是一塊腐蝕得厲害的破舊木板,上麵寫的文字模糊而難以辨識。


    四年前,柚樹第一次使用能力逃離被抹殺的危機。


    其實,早在她們找上門前,柚樹就隱約發現了自己的異常。


    無論是打蛋攪拌兩下就能做到打蛋機的效果,還是他用醋不小心溶了一塊銀手鐲。


    甚至……自己一直照顧的野貓生了一隻長的像泰迪的幼崽。


    從被她們襲擊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思考這些事物之間的聯係……


    ——既然他被當做“危險人物”,那麽造成這些“異常”的源頭一定能幫他擺脫困境。


    ……不過在得出結論前,身體的本能似乎已經告訴他這種力量是什麽了。


    老實說——那種密集的轟炸,就算柚樹有四條腿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然而,爆破帶來大部分的衝擊卻像經過一層人形空氣一樣,穿過他的身體,沒有留下任何傷害。


    也感謝爆炸產生的硝煙迷惑了那兩位殺手的眼睛,再加上柚樹讓人意外的身手,以致於那兩位大小姐一時忘記了一般人是不可能完整地活在那種爆破中的。


    這也讓第一次運用“能力”的柚樹有時間習慣力量的收放。


    ——如果把兩個坐標當做不同的“事物”。那麽,它們間的距離就是阻隔兩個事物融合的“牆壁”。隻要能在這麵“牆壁”上鑽個孔,在世界的真理修複這麵“牆壁”之前鑽過去,那麽柚樹便能做到“瞬間移動”。


    然而,要是“瞬間移動”是這麽容易掌握的東西,他也就不用挨那麽多下拳頭了。


    落荒而逃的柚樹,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坐標的選擇問題,也不懂如何將腦中空想的坐標和實際的地理位置做對比。


    ——人倒黴起來,就是剛逃出一個戰場,轉眼間又來到了另一個戰場……


    麵對十來個持槍的中東人,柚樹有種天要亡我的灰敗感。


    不過那也是四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柚樹對於逃亡可謂輕車熟路。


    柚樹踏進了這座和招牌同樣破敗的廢棄學園。


    他尋著暗號的指示,來到了一個標著“2-6”的教室門口。


    推開教室的門,一個熟悉的身影躺在幾張桌子接拚起來臨時床板上。


    柚樹走近道:“睡得這麽熟就不怕遭人偷襲嗎?衛宮君?”


    “早就聽出你的腳步聲了。”躺在桌子上,名叫衛宮的男人說道。


    柚樹撿了把還算幹淨的椅子,單手拎到衛宮旁邊,順便把腳架上衛宮的“床板”道:


    “有三年不見了呢。”


    ——四年前,倒黴的柚樹亂入別人家的戰場差點把小命交代在那。


    而救了他的人,這是這位“衛宮”。


    這是個奇怪的家夥,作為日本人,跑到國外去救死扶傷,摻和別人的戰爭,不惜代價——隻為了完成“正義的夥伴”這一理想。


    不得不說——他是柚樹見過的最愚蠢的人。


    ——也是柚樹最沒資格稱其為愚蠢的人。


    被衛宮救了之後,柚樹花了近一年的時間陪著這位朋友走南闖北。


    不過,好景不長,魔術師協會似乎公開的柚樹的懸賞信息。為了這位“正義的夥伴”的安全著想,柚樹告別了他,開始了自己一個人的逃亡生涯。


    順便一提,最初前來擊殺柚樹的兩個女人便是魔術協會的人。


    而柚樹一直鬧不懂她們是怎麽找上自己的——畢竟他可沒幹什麽出格的事。


    懸賞信息公開後,柚樹的存在又吸引了另一波勢力——消滅異端的聖堂教會。


    老實說,這批人比魔術協會的人更為難纏。


    ——柚樹能完好無損地活到現在也是奇跡。


    “說吧。突然聯係我是有什麽事?”


    “前段時間我見了過去的一個朋友……”衛宮沉默良久,“不久後我就聽說了她失蹤的消息。”


    “失蹤?在這裏?”


    不能怪柚樹吃驚——這裏可不是什麽正經朋友會來的地方。


    現在柚樹他們在南美洲的一個不知道名字怎麽念的小國家的一個小鎮裏。


    柚樹可不認為衛宮會有一個本地人老朋友,可如果是自己跑過來的……除了衛宮還會有其他腦子不清楚的人喜歡往偏僻的怪地方跑嗎?


    “嗯。”衛宮點點頭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她確實是失蹤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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