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的星圖漸漸收斂消失,洛河感覺自己被掏空了一般。靈力透支的味道真不好受,頭暈乏力腰酸背痛四肢酸軟,像重感冒發燒了一樣。


    突然想起,自己背上還有兩個帶毒的暗刺。那毒倒是不怕,雖說是修界少見的劇毒,偏偏製毒的人是秦禾。秦禾好歹算洛河半個師父,毒、藥解藥之類的,洛河隨身帶了不少。


    “易休,我的背好痛。”


    洛河說著,將衣服脫下,肩背半露。


    兩枚暗刺紮在皮肉裏,在表麵留下兩個三角形的黑色小孔。


    易休一看,心疼得不行。剛才他一心壓製暴漲的靈力,竟沒注意到暗器打到洛河身上。


    小心地碰了碰傷口邊緣,低頭吹了吹,希望能緩解洛河的痛苦。


    洛河見他眉頭緊皺,麵上難掩自責,並不直接開解。


    隻說,“易休得幫我挑出暗刺才行,全靠易休了。”


    將一根帶勾的金針遞給了易休。


    易休接過金針,見洛河神色雖痛苦,麵上卻是對他的全然信任,表情頓時多了幾分嚴肅。低頭認真地看著傷口,思考如何入手取出暗刺。他處理過不少別人的傷,也處理過自己的傷,其實不差經驗。隻是對洛河,總要更加慎重。


    腦中想好最好的處理方式,易休從車內藥箱取了紗布、止血殺菌的藥膏、針線和點火的折子。


    先用火烤了帶勾的金針針頭,然後一手撐著洛河肩背,一手捏針,“可能會有些疼,你忍著。”


    說完頓了頓,未下手,又轉到洛河身前,抱住洛河。環住洛河的肩膀,告訴他,“要是疼,就咬我。”


    易休拍了拍自己的肩。想了想,也脫了衣服,露出瘦削的肩頭給洛河咬。


    洛河見易休如此正經肅然,有些想笑,卻強忍著,以免破壞氣氛。做出莊重的神情,似要進行重大的儀式一般,眼底是對易休滿滿的信任和依賴。


    易休更覺自己責任重大。對洛河點了點頭,身體前傾,以親密交頸的姿勢,為洛河處理傷口。


    下手的時候還是有些顫抖,但金針觸及洛河血肉,他便強行鎮定下來。他不能有任何失誤,每一個錯誤的或者多餘的動作,都會給洛河造成痛苦。這是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金針緩緩沒入傷口,觸及硬質阻礙便略微傾斜,輕輕滑入。然後手指輕挑,勾起金針,將那硬、物帶出來。這個過程出奇的順利,兩枚暗刺全部被挑出,不過一分鍾時間而已。


    從頭到尾,洛河一聲不吭,隻象征性地咬了易休一口,在他肩上留下淡淡的咬痕。那咬痕,卻不似咬痕,在易休看來,那是獎勵,也是勳章,令他從自責,從自暴自棄中抽離。終於,他不是那麽沒用的人。


    洛河嘴角勾起,身體動了動,想親一下易休。卻被易休按住肩膀,嗔怒地責備,“還沒好。”


    易休說完,便取了藥水給洛河淋上——這可比取暗刺的時候還疼,洛河忍不住“嘶”了一聲,連喊幾聲,“痛痛痛……”


    易休一聽,手抖了抖,“忍一忍,忍一忍,馬上就好了……”


    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暗刺上的毒,洛河早已暗中服下解藥。那毒雖說少見,卻正好是出自秦禾之手的奇毒。秦禾好歹算是洛河半個師父,拿得出手的毒、藥都給洛河試過。洛河身邊也帶了不少毒、藥解藥的,作為一個防身手段。


    肩膀被易休裹了一層又一層,洛河乖乖任他動作,並不因為他誇張的手法而阻攔。


    易休腦袋放在易休肩上,漸漸地困意來襲,索性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轉移到易休身上。易休撐著他,卻一點也不嫌累。側頭見他靠在自己肩上睡著了,心裏一陣柔軟。輕手輕腳拉了薄被過來,蓋到洛河身上。心滿意足地抱著洛河,看著他睡夢中安然的側臉,那一瞬間簡直保護欲爆棚。


    那一刻,未來似乎明朗起來。他會很努力地充實自己,他會很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洛河。


    洛河醒來的時候,看見易休手裏拿著一本書。那書是洛河放車裏解悶用的,類似修界大百科全書。厚厚的一本書,有兩千多頁,內容千奇百怪。易休看書翻頁很快,眼看已經快要翻到底了。而他手邊淩亂地放了另外幾本書——藥理、煉藥術、毒理等等,顯然已經被他看過了。


    “易休今天興致真好。”


    洛河從他懷裏撐起身,伸手掀了窗簾,看了看天色。


    外麵天色很黑,已是晚上。算一算,他睡了得有兩三個時辰了。


    “洛河曾說,‘天生我材必有用’,既然我天生過目不忘,總該記點有用的東西,免得腦袋空空。”


    易休笑著說道,放下手裏的書,上前替洛河裹緊薄被。


    洛河趁他靠近,親了親他的嘴角,“那易休可要記得在腦子裏,心裏,都留出我的位置才行,不然我要吃醋了。”


    易休含笑不語,神情沉靜安穩,相比前幾日,精神好上許多。


    洛河看著外麵飛速掠過的景物,試著判斷此刻方位。但他最是沒方向感,看了半天也無法確認。不再浪費精力,拉下窗簾,看向易休,“你不困嗎?看書也要有度,要注意休息才行。”


    易休此刻早已重新拿書看了起來。聽見洛河說話,稍微分神回道,“嗯,等看完這本就睡。”


    洛河見他看得認真,不再打擾他。開門去了車外,坐到大牛身旁。


    “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原計劃過桐城上極北雪原不可行,最好繞道。”


    洛河看著前方遠山,低聲說道。


    大牛噗嗤一笑,轉頭問洛河,“主家沒發現?我們已經開始繞道了呀,你看前麵連綿的群山……去桐城路上可是一片平原啊。”


    洛河眯眼看了看周圍,明明都是山,隻有腳下的樹林看著平一點……而且桐城不是在山上嗎?不過,洛河深知自己對修界地理知識的微薄,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打算跟大牛爭辯,免得說錯常識被笑話。


    “好吧……你比洛鷹聰明,提前知道繞道,不錯,不錯……”


    “哈哈哈……是主母,唔,是叫主母吧?總之是他說的,過桐城雖節約時間,但那裏的搜查肯定會加強,最好沿商山山脈北上。”


    大牛粗獷地笑道。


    洛河聞言愣了一下,而後了然地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車門,又壓低聲音問大牛,“他有沒有問其他事?”


    大牛“唔”了半天,也低聲回道,“他問可以用的資源有哪些。”


    “你知道怎麽回答吧?”


    洛河危險地看了大牛一眼。


    大牛點頭,“隻說了該說的。”


    洛河看著大牛,確定他沒有撒謊,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估計瞞也瞞不了多久,等天罰過去我會親自跟他說。”


    大牛其實也不知道洛河的全部計劃,隻隱約知道他做的事情非常危險,稍有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聽洛河這樣一說,倒也沒什麽別的想法,隻道,“主家放心,我肯定不會亂說話,可不像郭浩跟洛鷹那樣……哈哈……”


    郭浩跟洛鷹有時候是挺八卦,因為傳過大牛的笑話,被大牛記到現在,隨時不忘插刀。


    但郭浩跟洛鷹兩人洛河還是放心的,他們雖然嘴上沒個顧忌,分寸還是有的。


    天空很黑,即便是晚上,這黑暗也太過了。因為雲層遮住了星月的痕跡,不漏一點光下來。


    洛河仰頭坐在馬車邊緣,一腳撐在車上,一腳隨意搭下,腦子裏計算著天罰下來的時日。


    不久視線從天空黑漆漆的雲層收回,眼睛瞟了瞟樹影中偶爾掠動的身影,隨口問了一句,“你跟易休說了我們的部分勢力分布的話,他應該有提醒你增派人手過來吧?”


    那幾個墜在後麵的人看著有些熟悉,多半不是追兵。


    大牛的回答倒是跟洛河想的差不多,“是的,北劍域十二劍士都來了。亡命徒對亡命徒,哈哈哈,不知會有怎樣的好戲。”


    “啊……我隻是心疼我的錢袋。”


    洛河歎息一聲,易過容的臉上竟生出幾分愁苦來。


    為了快速發展勢力,洛河對投誠者多是來者不拒——實在陰險狡詐的,用星圖洗洗腦就是了。但是星圖也不是萬能的,有些人隻有錢能使得動,例如那十二劍士。十二劍士是安定門跟古劍宗通緝的在逃嫌犯,單個修為武力不算高,但若是三個以上聯手,便敢跨級挑戰。


    當年那十二劍士在修界名號也是響當當的,卻不知犯了什麽事,被古劍宗跟安定門通緝了,東躲西藏不得寧日。洛河暗中招攬,給他們藏身之處和優厚的待遇,還給他們找圍毆的對手,才將他們給留下了。饒是如此,每次特意安排任務,也得先給報酬才行,真是掉錢眼裏了。


    在外麵坐了一會兒,洛河帶著一身寒意回到車裏。


    易休已經睡下了,安靜中隻聞淺淺的呼吸。


    看著睡得安穩的易休,洛河很驚訝。要知道,救回易休後,沒有一次易休是離了他自己睡去的。易休不安,恐懼,脆弱,需要安撫。易休依賴他,他要盡量滿足,在他醒著的時候不能離開他半步。


    可現在……易休似乎不需要他了?


    洛河又是高興,又是心酸。高興易休不再那麽不安,心酸的卻是……易休不再那麽依賴他了。說實話,洛河其實挺享受易休的依賴,還有易休主動的時候,特別是黏著他要個不停的時候……心裏隱隱擔心,那樣的日子一去不回。


    洛河坐在角落,等著身上寒意散去,表情複雜內心糾結。


    坐了沒多久,便見易休動了動,撐起身體看了過來。


    易休睡得有些迷糊,一臉懵懂的樣子。安安靜靜的,什麽也沒說,隻眯著眼睛慢慢挪到洛河身邊,然後準確地抱住洛河的腰。他的腦袋在洛河腰間蹭了蹭,似不滿洛河沒有配合地抱住他。身體扭了扭,終於在洛河身邊找到個舒適的位置,重新睡了過去。


    洛河低頭,看著無意識地糾纏自己的易休,心情一瞬間飛揚起來——那些美好的易休主動纏上來的日子,並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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