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能讓你吃飽飯?”蘇和揪著狄影,一臉的不爽。


    “不能。”狄影搖了搖頭,誠實道:“可是將軍,若是哪日劍主人回來了……”


    “回不來的。”蘇和看了一眼正在昏睡的季文君,道:“斷水劍的主人……是回不來的。”


    聽到蘇和說劍主人不會再回來,狄影不甘反駁:“將軍從未見過,又怎能篤定他不會回來?”


    “狄影,我雖然從未見過你們所說的那個人,但我卻知道那人是絕對不會再找上你們的。”蘇和回頭看著他,“斷水劍的價值,那人不會不明白。你想一想,十年前的文君才多大?那人敢把斷水劍交到一個孩子的手中,就說明他並不缺這一把三百年的名劍。狄影,你知道什麽叫做‘匹夫無罪,懷璧有罪’嗎?”


    蘇和說完便拍著大腿站了起來,隻留狄影一人神情微暗。過了許久,狄影才微微抖動了一下薄唇道:“屬下知道。”


    狄影順勢坐在地上,他忽然覺得心中有些淤堵。許是因為被一夜滅門的狄家,也許是因為那個曾經救過他又教導過他的陌生人。


    “你知道就好。”蘇和低聲道:“其實將斷水劍丟給裘元,也算是變相的保全了文君。”


    “嗯?”


    “文君的身份,怕是早晚都是要公之於眾的。今日她賣給裘元一個人情,指不定哪日也就用上了。”


    “那我呢?”


    當年是他將季文君引薦給蘇和的,若是季文君被抓,那身為同黨之一,他自然也是難逃其咎。


    “你?”蘇和哼了一聲,“誰管你!沒看見我都老了嗎?還有你們這幫這臭小子,早點叫我去養老是會死嗎?”


    蘇和猛地回頭,才走到大帳門口裘元等人也是被嚇了一跳。


    “將軍,這也不是我等的錯呀。”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元青苦笑。


    “就是就是。”裘元抱著才洗幹淨斷水劍道:“想當年,也不知道是誰在宮中哭著喊著要做大將軍的。”


    “裘元,你休得胡說!”被揭穿老底的蘇和紅了臉。


    “是不是胡說,等咱們凱旋回去不就知道了?”裘元越過蘇和,將斷水劍擺在了季文君的床頭。“果然還是英雄更配些。”


    裘元搖頭長歎,趴在床上的季文君驀然驚醒。她瞥了一眼斷水劍,冷聲說道:“給了你,就是你的,若你不喜……”


    是贈人也好,丟掉也罷,都與她再無關係。


    “不!”低頭將斷水劍又攥進手中,裘元小聲道:“我很喜歡。”


    “嗯。”


    季文君顫動了一下睫毛,她起身坐到了蘇和的右邊,裘元也抓著斷水劍跟她坐在了一起。


    元青坐在對麵,對裘元嗬斥道:“滾去一邊自己坐!”


    “不去。”裘元幫季文君倒著濁酒,“一人獨坐多沒意思?我好不容易才來到邊關,若是不徹底的放肆一次,那豈不是要虧死?更何況,我又與英雄有約在先。”


    “什麽約?”


    “杯酒之約。”舉著手中的酒杯,裘元高聲道:“多謝英雄那日舍命相護,而今裘元借此薄酒與英雄共飲,以告陣前之約!”


    裘元仰頭一飲而盡,季文君卻掩麵,“今日不行。”


    “為何不行?”裘元扭頭,看著上半身全是繃帶的季文君,他恍然大悟。季文君身上本來就有箭傷,如今又添了另一道劍傷,自然是不能再喝酒了。裘元萎靡著端走了季文君眼前的那杯酒,無奈道:“罷了,還是我一人獨飲吧。”


    裘元才獨飲了幾杯,狄影就過來把他拖走了。


    “隻一人喝酒有什麽意思?”狄影與他勾肩搭背道:“兄弟!你想要在軍中放肆,那就得過來跟咱們一起喝!等喝多了喝醉了,你也就什麽都不怕了!”


    “好!”最是禁不起誘惑的裘元也勾起了狄影的肩膀,“那咱們就一起喝,一起往死裏喝!”


    “好小子,果然夠血性!”狄影拍了拍裘元,把一壇老酒遞到了裘元手中,“喝!”


    在狄影的慫恿下,裘元撕開了酒壇上的封蠟。他仰頭喝了一口,結果卻被喉間的辛辣嗆的咳嗽不止。旁邊的狄影笑了一聲,也猛地灌了一口老酒。


    “兄弟們!有酒豈能無歌?”狄影轉身大叫。


    “今朝有酒,生而無憾!明日有歌,死又何懼?”


    聽到帳中與帳外的將士齊聲呼喊,他又看著季文君大笑道:“文君,歌起!”


    被當作樂師的季文君默默地拿起了一隻筷子,她敲著桌的杯子,清唱道: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季文君唱的低回婉轉,狄影和的蕩氣回腸。


    裘元腳下輕浮,他想要回到季文君的身邊,結果卻手腳不穩的撞到了她的身上。帶著兩人的重量,季文君踉蹌著往後仰倒。知道她背上還有劍傷,裘元隻好護著她就地滾了幾圈。


    撐著季文君的肩膀,裘元擔憂道:“你沒事吧?”


    “沒事。”季文君坐在裘元的腿上,用手指著外袍上的一片酒漬道:“髒了。”


    “我洗!”


    季文君眨了一下眼睛,而後一身藏藍色的外袍便落到了裘元的身上。裘元摩挲了一下衣角,質地很一般,卻又讓他有一種舍不得放手的衝動。


    於是在之後的日子裏,季文君就再也沒見過那件藏藍色的袍子。真的不是被裘元私藏了,而是被他“不小心”洗壞了。


    戰場上,第一個知道的狄影笑了裘元半個時辰,“你是傻子嗎?你跟季文君都是傻子嗎?”


    讓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洗衣服,這怎麽能靠得住?


    “閉嘴!”夾在兩人中間的元青不悅的瞪了狄影一眼,“再敢多說一句,我就叫你去陣前殺敵。”


    “殺就殺唄。”狄影一臉的無所謂。


    “是啊,殺就殺唄。”一直在被狄影打壓的裘元趁機補刀:“左右今日領兵吳軍的,也隻有唐慕白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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