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疆所料,在李昌離開以後。梁王李霸根本不買五哥晉王李茂的帳,非但不隨他回城,還強拉著秦王李坤跑到齊王營中相會。李坤本來有些不願意,畢竟這是違抗聖旨的罪名。可是轉念又想,兄弟相會,父皇也未必會見責。而且太子被禁,齊王極有可能成為東宮之主。李坤與李霸二人平日就十分支持齊王李吉,當然要急著將這好消息告訴他。


    “老十啊。”李吉端起酒杯,在手中晃了晃,道:“此次戰事凶險,為兄險些不能回來見你們了。”說完將酒一飲而盡,又道:“為兄本打算這次陪父皇出征,能多立些功勳,卻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大敗而歸,唉!”語氣之中,顯得十分惋惜。


    “哦?”李吉原本有些醉意的雙眼,突然又明亮起來,但知道李霸年少魯莽,說話未必作準。轉頭問向李坤,道:“老十說的是真的?東邊那位真的出事了?”


    李坤點了點頭,也展顏笑道:“不錯。太子殿下被娘娘下旨軟禁起來,連丞相馬杲與其子都被關進天牢。不過這些天,娘娘懿旨,除了三哥之外,眾皇子都安心在府中讀書,所以不能打聽到太子究竟犯了什麽事。但以小弟看來,這禍闖得肯定不小,因為連京城的守衛都換成了宛城的鎮南將軍於軌。”


    “難怪這次他沒有前來迎接聖駕。”李吉一邊思索,一邊道:“太子既然被軟禁,哪監國之位豈不是老三代替?”


    “是啊。”李坤急忙答道:“三哥這些日子春風得意,二哥是不是……”


    “八哥也忒多心了。”李霸哈哈笑道:“就三哥那點出息,難道還敢有什麽非分之想麽?他自己也該好好掂量掂量,有什麽本事和二哥爭?”


    “話不能這麽說。”李坤複道:“三哥在京城很做了幾件漂亮事,比如……”


    “暫時先別管他。”李吉雙眉緊鎖,起身踱了兩步,口中喃喃道:“太子究竟會犯了什麽事呢?”又走了幾步,突然問道:“你們誰見過傅羽?就是已故燕國公傅儉的嫡孫。”李坤二人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互望了一眼,都茫然地搖了搖頭。


    傅羽奉旨突圍回京援,當時該是太子主持政務,可是李坤二人卻沒有見過他,那必然是太子將這事隱瞞下來。李吉原本極為聰明,頓時明白了大概,哈哈笑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老大這次犯下死罪,就算母後偏袒,也怕是不能翻身了。”


    李霸聽到太子被禁的風聲,但卻不知道原因,聽李吉如此胸有成竹,不由問道:“二哥,究竟是什麽事?也說出來讓兄弟們高興高興。”李吉卻搖了搖頭,道:“老十,我現在也隻是猜測而已,不好胡亂開口,等回京再說吧。”李霸輕哼一聲,道:“原來二哥是不相信我們。”李坤急忙輕喝道:“十弟,你又發什麽顛?二哥不願意說自有不說的理由,你瞎起什麽哄?”


    李吉見李霸有些委屈,遂笑道:“來來來,喝酒。老十,不是為兄不信任你們,隻是越是關鍵時候,越不能錯什麽岔子。反正過兩日就回到京城,父皇自然要給個交代,我們隻管看好戲便是行了。”


    李霸雖然十分好奇,但對二哥從來都是敬愛有加,見他不肯說,也隻好作罷,陪著喝了幾杯。酒水落肚,便又口無遮攔地道:“二哥,這次太子下來,東宮之位,就非你莫屬了。”雖然說的實話,但畢竟現在太子還是太子,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便是覬覦東宮,也是死罪。李坤便又要開口嗬斥,李吉卻也沾沾自喜,揮手笑道:“這話說的早了些。但若蒙十弟吉言,為兄絕不忘記二位弟弟的好處。”三人互相看了看,都各自大笑。


    笑聲之中,便聽帳外李吉心腹將領彭林道:“殿下,楚王千歲在營外求見。”帳中三人立刻沉默下來,都互相望了望。李霸最先道:“他不是被父皇單獨召見麽?來這幹什麽?”


    “父皇單獨召見他?”李吉不解地道:“剛才你們怎麽沒有說?難道你們還沒有去覲見父皇?”


    李霸哼了一聲,道:“父皇偏心,隻召見三哥,讓我們回城待旨。我和八哥想念二哥,所以偷偷的跑來了。”


    “胡鬧。”李吉突然喝道:“你們這是抗旨,知道不知道?父皇要是追究起來,誰也保不了你們。”


    李霸見二哥變了臉色,心裏也嚇了一跳,口中卻強道:“不會吧?我們兄弟相會,父皇應該不會責怪吧?”


    “現在是非常之時,你們還是小心些。”李吉立刻起身道:“你們現在跟著彭林悄悄離開回城,不要被別人看見。”


    “不可。”李坤急忙道:“二哥,既然三哥是從父皇那邊過來。想必父皇多半已經知道我和十弟在二哥營中,若是悄悄離開,反而顯得心虛有鬼。不如坦然相見,反正我等兄弟許久不見,飲酒敘舊,也不算什麽罪過。”


    李吉略作思考,覺得八弟說的有理,便道:“既然如何,等老三來的時候,你們千萬不可再提太子之事。”吩咐妥當,李吉才又道:“你們在這等著,為兄親自去出去迎接。”


    李吉出帳後,就見李昌等候在外,急忙搶上前去,道:“讓三弟久等了。”李昌立刻行禮道:“小弟見過二哥,不敢有勞二哥親迎。”


    “一家人何必說這些客套話。”李吉哈哈一笑,便與李昌攜手走入帳內。李昌見李坤、李霸都在,故作驚訝地道:“怎麽八弟、十弟都在?”


    李坤起身見禮道:“我與十弟多時不見二哥,十分掛念,所以未曾稟報父皇,便前來相見。”李霸卻不冷不熱地道:“三弟最近可是大忙人,怎麽也有空來看二哥。”


    李昌知道他的脾氣,也不為怪,賠笑道:“十弟這是哪裏話?二哥陪著父皇北征,戎馬辛苦,可恨為兄武藝不精,不能與二哥一起並肩殺敵。今日二哥歸來,為兄先去向父皇問安,然後立刻趕來拜見二哥,心中真是對二哥十分敬佩。”


    “三弟過獎了。”李吉邀著他一起坐下,才緩緩道:“三弟雖然沒有去邊關殺敵,但在京城也做了不少大事。聽說這些天朝中都是三弟在主持,真是勞苦功高啊。”


    李昌聽得出齊王的語氣中不是很高興,急忙正色道:“此事小弟正要向二哥稟明。太子殿下犯下過錯,被母後軟禁在府。父皇與二哥北征,朝中不可一日無人。按照長幼之序,小弟自然當仁不讓,擔此重任。這些天小弟也是戰戰兢兢,唯恐辜負母後恩典。二哥這樣說,真是讓小弟汗顏,無地自容。”


    李吉雖然不相信李昌想與自己爭奪嫡位,但聽到他在京城監國,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高興。現在被李昌幾句話一說,心中也就坦然了。太子犯錯,身為皇三子的楚王李昌暫代監國,也合情合理。李吉於是笑道:“為兄隻是隨便說說。還想問問太子殿下究竟犯了什麽罪,以至母後如此震怒,將他軟禁?”


    李昌見他語氣鬆動,立刻換上愁容,歎道:“小弟忝居監國之位,自知能力有限,這幾天食不甘味,夜不安寢。終於盼到父皇與二哥回來,才可以甩掉這副重擔。太子殿下所犯之罪,十分重大。小弟來見二哥,就是想讓二哥能看在兄弟情分上,回京之後,能為太子說幾句話,好歹保全他的性命……”


    李吉雖然心中猜到幾分,但親耳聽到李昌說出來,總還是有些激動,急切問道:“太子犯的是死罪?”


    李昌點了點頭,道:“太子殿下一時糊塗,我等兄弟總該在父皇麵前極力保全。至於太子之位,隻怕是保不住了。”說著又望了李吉一眼,道:“按著長幼才幹論下來,二哥日後可不能忘了小弟今日報喜之惠。”


    李吉吃不準他究竟是什麽意思,隻得笑道:“三弟慎言,雖然太子殿下犯事,為兄可沒有別的意思。”


    李昌心中暗罵了一句,然後又道:“小弟明白,請二哥將此事放在心上,一定要替太子殿下求情。小弟不勝酒量,不能與二哥多飲,就此告辭了。”李吉假意挽留幾句,然後便親自送他出營。


    李昌回到禦營,便直接被蕭剛帶到安排居住的營帳中,秦舒、趙乾二人早等候在內。等蕭剛離開後,李昌劈頭便問:“子逸究竟想讓孤幹什麽?”


    李昌確實有些想不通,在父皇和母後麵前為太子求情,那是為了表現自己友愛兄長。可是為什麽在齊王李吉的麵前,也要請求他一起保全太子?需知現在眾位皇子之中,隻有李吉在皇帝麵前說話最有分量。一旦李吉真的答應幫著保全太子,所有皇子眾口一詞,說不定太子李建真能躲過此劫。畢竟陰謀造反的主要還是馬杲父子,李建細論起來,隻是懦弱無能,並無十惡不赦之行。現在李昌已經有心謀求太子之位,萬一李建僥幸不被廢黜,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且再退一步講,就算李建還是被廢,李吉向皇帝求情的過程中,表現出對太子兄長的仁愛,也不就討好了父皇麽?李疆本來就對他偏愛有加,這樣一來,豈不更加喜愛?所以李昌實在不明白,秦舒為什麽要讓自己去幹這件看上去十分愚蠢的事。隻不過多日相處,李昌已經發覺秦舒確實非同一般,才肯按著他的意思去做。可是從齊王帳中回來的路上,李昌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所以剛等蕭剛離開,便立刻喝問起來。


    秦舒似乎料定李昌會有此一問,淡然道:“殿下這些時日雖然在京城監國,但殿下自覺在陛下眼中,可有齊王受寵?在朝廷百官眼中,可有齊王之威信?”


    李昌愣了愣,才搖頭道:“老二這些年鋒芒畢露,孤確實不及。”


    秦舒遂微微笑道:“殿下也知齊王鋒芒太露。這幾年朝中盛傳太子與齊王二人明爭暗鬥,若非陛下有心偏袒齊王,而齊王又也是皇後娘娘親生。以皇子覬覦東宮這樣的大罪,就算不被處斬,也該被申斥疏遠。殿下既非皇後娘娘親生,又素來韜晦,不受陛下恩寵,若被人察覺有謀求太子寶座之心,隻怕禍不遠矣。”


    李昌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假,孤自然不能與老二相提並論。”秦舒見他點頭,繼續道:“太子犯下重罪,被廢黜乃早晚之事。若是以前,這太子之位必非齊王莫屬。可是殿下在京城立下平亂大功,深得娘娘器重,得以擔任監國之重任。齊王此時雖然無覺察,但日後回京,難免有人進言殿下有奪嫡之嫌。齊王為這太子之位,謀劃多年,如果發覺殿下要來爭搶,以他之脾性,又怎肯善罷甘休?殿下雖然現在在朝中有些勢力,但遠不如齊王派係,而且在陛下麵前,也不如齊王受寵。一旦兩廂爭鬥起來,殿下自思勝算幾何?”


    李昌沉吟片刻,突然對著秦舒抱拳施禮,道:“若非子逸指點,孤幾犯大錯。”接著又麵色轉憂,道:“方才孤去見老二,神色言語之間,對孤已不如從前親熱。可見他對孤已經有所戒備,孤雖然按著子逸之意,前去示好,隻怕還是難以讓他釋懷。”


    “所以殿下就要竭力保全太子。”秦舒接口道:“屬下雖然讓殿下勸齊王一道保全太子,但以齊王為人的心胸,又怎會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一定會全力置太子於死地。殿下努力保全太子,一則可以博得友愛兄長的名聲,討皇後娘娘歡心;二則可以表明心跡,絕無覬覦東宮之心,使陛下與齊王暫不懷疑殿下。”


    “可是……”李昌略作猶豫,還是說道:“這樣雖然很好,但孤既不表明心意,那空缺的太子寶座,豈不落入老二手中?一旦他正式受封,入主東宮,孤豈不是替人作嫁?”抬眼看著秦舒臉上的盈盈笑意,不由問道:“莫非子逸已有良策助孤?”秦舒卻搖了搖頭,道:“此事屬下幫不了殿下,不過有一人卻能幫殿下。”


    “哦?”李昌頓時眉頭舒展,欣喜地道:“敢問此人是誰?”秦舒微微一笑,一字一頓地道:“便是齊王殿下。”李昌立刻又沉下麵容,道:“子逸莫非是在拿孤開心麽?老二一心想要登上太子寶座,怎麽會反而來幫孤?”


    秦舒並不在意,緩緩答道:“人在大喜之時,總會得意忘形。齊王多年謀求太子之位,眼看就要到手,自然十分的歡喜。更何況他性格張揚,難保不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說著又瞟了李昌一眼,道:“即便他不做,難道我們就不能幫他做些麽?”李昌見他語氣頗為自信,也不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伸手握住秦舒的手腕道:“孤就全仰仗子逸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權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造糞機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造糞機器並收藏權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