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三大校尉都服了軟,秦舒也就不必再精挑細選,何況內三營的將士本來也沒有多少可以挑剔的地方。秦舒倒不偏心,在神機、神騎、神甲三營,各挑選九百人,然後又到傅羽的驍勇營挑了一百,終於湊足了這一千之數。


    進入書房,秦舒明顯感覺到李昌臉上的不悅。行完禮後,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詢問,李昌便先道:“今日去禁軍挑選士卒,還順利吧?”


    “雖然士兵挑選好了,但是,”秦舒乘機把自己的困難說了出來:“但是屬下卻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適合練兵。屬下練兵的法子與眾不同,如果還是在禁軍營中,隻怕有些不妥當。不知可不可以在京郊找個地方?”


    “啊?”李昌想了想,道:“一時之間,孤也想不到合適的地方。要不明日孤代你去問問句尚書,他應該能安排。”


    “多謝殿下。”秦舒把自己的事情說完,又才問道:“剛才進來的時候,屬下見殿下臉色不悅,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還不是因為褚良那斯。”李昌說著臉色便又沉了下來,道:“今日孤進宮向父皇請安,父皇果然問起了尚書仆射的人選。孤沒有細想,便推薦褚良。父皇頓時大怒,將孤狠狠地斥責了一番。說孤結交朋黨,意欲不軌。哼,看來褚良確實是父皇派來試探孤的,隻恨孤一時不察,被他所騙。”


    見李昌如此惱怒,秦舒也不禁驚問道:“那陛下的態度如何,有沒有什麽懲罰?”


    “還好父皇開恩,隻是口頭斥責而已。”李昌似乎還有些心有餘悸,歎息道:“孤好不容易討了父皇的歡心,險些就葬送在這老小子手中。日後若是有機會,看孤不好好收拾褚良這老匹夫。”


    “殿下說不定是錯怪褚大人了。”秦舒突然道:“以屬下觀察,褚大人確實是出於真心,並非試探殿下。”


    “那父皇又是如何知道的?”李昌隨即警覺地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道:“你是說孤身邊有父皇的耳目?”


    “也不是不可能。”秦舒低聲道:“這兩日屬下仔細回想過,昨日廷對之時,尚書令馮大人的話。顯然馮大人對殿下在鮮卑時發生的事情,相當的了解。殿下想想,當初殿下陷於段滎軍中,此事隻有殿下、我、趙乾、徐將軍等區區數人知曉。馮大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再說馮大人若是知道,陛下會不清楚麽?以屬下之見,馮大人在早朝上故意詰問殿下,多半是陛下的授意,想借此來告誡殿下。而昨晚褚大人過府拜會殿下,今日陛下便知曉此事,雖然這算不上什麽機密,但屬下總覺得心有戚戚。或者殿下身邊,真的有陛下的眼線也說不定。”


    “趙乾?”李昌終於幫著秦舒把這個名字說了出來,然後又搖頭道:“不可能,他跟隨孤多年,向來辦事沉穩,忠心耿耿……”


    “他雖然是殿下的人,但也是大充之臣。”秦舒用更小的聲音道:“如果陛下有意,他又怎敢違背?鮮卑之事,徐將軍身為邊將,未能保護殿下,隻怕也不敢上奏陛下。屬下自然也不會說,除了趙乾還能有誰?”


    “當真是他?”李昌負手在房中走了幾步,突然語氣一寒,森然道:“不管是不是他,孤也該小心謹慎些。子逸,此事就交給你處置如何?”


    秦舒聽他語氣中隱隱包涵著殺機,不由輕笑道:“殿下想要動他,隻怕現在還不是時候。若他真是陛下的人,無緣無故的失蹤,難道不會引起陛下的疑心麽?屬下覺得殿下非但不能有所行動,反而還要比以前更加恩寵趙乾,既然他是陛下的耳目,殿下何不加以利用,讓他替殿下說話呢?”


    李昌也不是蠢人,經秦舒這樣的一提醒,臉上也頓時浮出微笑,道:“好吧,既然趙乾想當父皇的耳目,那孤就讓他給孤傳話。嗬嗬……子逸還沒吃飯吧?就在府中和孤一起吃吧?”說完便高聲道:“來人。”


    外麵的護衛急忙入內,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準備桌酒菜,孤要與秦校尉喝幾杯。”李昌想了想,又道:“去把趙總管叫來,喝酒嘛,就得人多才熱鬧。”


    王府廚房的效率,可比秦舒家裏的一個芹兒快多了,不過片刻時間,就張羅好了一大桌子酒菜。


    “來,都坐下。”李昌指著凳子道。秦舒和趙乾互相望了一眼,便行禮坐下,模樣十分的拘謹。李昌嗬嗬一笑,道:“二位與孤也算是患難之交,若沒有你們,孤怕不早就葬身塞外?今日飲酒,隻敘交情,不談身位,千萬不要拘束。”說完便拿起酒壺,準備給兩人斟酒。


    “殿下,還是屬下來吧。”趙乾見李昌要給自己斟酒,急忙站起身來,伸手要去搶酒壺。


    “坐下。”李昌故意把臉一沉,喝道:“孤剛說的話,你就不忘了?”


    “是。”趙乾又隻好乖乖的坐下,任憑李昌把他麵前的酒杯斟滿。秦舒卻比他表現的平靜些,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


    “來,孤先敬子逸一杯。”李昌端起酒杯,道:“今天是子逸榮任禁軍的日子,按照大充體製,親王不能參與禁軍事務。孤雖然與子逸私交甚厚,但以後隻怕也不能時常來往,望子逸能在禁軍好生努力,報效朝廷。”


    “下官定不負殿下重托。”秦舒急忙舉杯相謝,一飲而盡。


    這次趙乾卻搶到了酒壺,適時地給李昌和秦舒把酒滿上。李昌再次端起酒杯,道:“趙總管在我府上已經有五年了吧?”


    “是的。”趙乾剛要站起來,卻被李昌按住肩膀,隻好坐著回答道:“殿下開府的時候,屬下就奉命擔任侍衛。三年前,承蒙殿下厚愛,得任總管一職。”


    “趙總管一身武藝,卻隻在孤王府中擔任侍衛,有些屈才啊。”李昌突然道:“不如孤也去向父皇舉薦,讓趙總管也去軍中建功立業如何?”


    啊?趙乾心中暗自一驚,偷偷瞟了李昌一眼,發覺他並沒有什麽異常,才放下心來。道:“屬下隻願跟在殿下身邊,保護殿下的安全。至於其他的,從來沒有奢求過。”


    “你別急嘛。”李昌嗬嗬笑道:“孤也隻是隨口一說,真要讓你去軍中效力,孤還真有些舍不得呢。至少也得等孤再找到個合適的總管人選才行啊,嗬嗬……來,孤也敬你一杯。跟孤這麽多年,鞍前馬後;鮮卑一行,又救過孤的性命,這些事情孤都記在心裏,日後定會加倍報答。”


    “屬下不敢當。”趙乾急忙說道,但見李昌已經把酒喝了,也隻好跟著陪了一杯。


    “這酒還真沒有鮮卑的‘醉殺狼’烈。”李昌說完後,又搶著酒壺,給兩個下屬酌酒。杯盞交錯的時候,無意望了秦舒一眼,兩人的目光中都隱有笑意。一頓飯吃得十分融洽,三個人都喝的七八分醉意,才興盡而散。


    在三人飲酒的同時,隔著幾條街的尚書府內,褚良也正和夫人一起用飯。“老爺,吃菜。”褚夫人看著又無緣無故走神的丈夫,問道:“可是飯菜不合胃口?要不要妾身親自下廚,給大人弄幾樣酒菜?”


    “啊?”褚良被夫人打斷思緒,回過神來,急忙道:“不用,不用。吃菜,吃菜。”說著又機械地扒了幾口飯。


    “老爺。”褚夫人有些擔心地看著丈夫,終於鼓足勇氣問道:“自您從鮮卑回來,總是滿腹心事的樣子。你我夫妻近二十年,有什麽煩心之事,老爺何不說出來,讓切身為老爺分擔一些呢?”


    “沒,沒有什麽。”褚良急忙搖了搖頭,笑道:“隻是我剛從鮮卑回來,又升任禮部尚書,很多公務處理起來不是那麽順手,再過段時間就好了。有勞夫人擔心了,都是為夫之過。”


    褚夫人看得出丈夫笑得有些勉強,但夫為妻綱,既然丈夫不願意說,她又怎麽能繼續打破沙鍋問到底呢?隻好夾菜到丈夫的碗中,道:“公務上的事,妾身也幫不上什麽忙。但老爺常常這樣食不知味,卻是有傷身體。飯菜若是不合老爺胃口,或者老爺想吃什麽,一定要給妾身說,讓妾身去準備就是了。”


    “真的沒有。”褚良看著賢惠的妻子,默默一歎,心裏縱有千萬的苦惱,卻怎麽能說出來?隻能繼續笑道:“雲兒呢,這兩日公務繁忙,都沒有見過她。女孩子家雖然文靜些,但這丫頭總是把自己關在閣樓內,失了生氣也不好。”


    “是。”褚夫人點了點頭,突然記起一事,道:“前兩日兵部句大人的夫人過府拜訪,曾見過雲兒一麵,十分中意,似乎想為他兒子說親。不過妾身知道老爺素來不喜歡與武將來往,所以沒有當場答應。老爺,你看這事該如何處置?”


    “唔。”褚良腦袋頓時閃過不少念頭。兵部尚書句郗可是皇帝的愛將,又是新任的兵部尚書,掌管一國兵事。若是與他結成親家,再加上楚王李昌的說合,自己想要登上尚書仆射的位置,可就易如反掌了。但朝中兩個一品大員結成親家,皇帝會不會因此有所顧慮呢?


    “老爺……”見到褚良又開始走神,褚夫人不由喊道:“這事原不該讓老爺費心,但畢竟雲兒已經十六了,算是大姑娘啦,也該說個婆家了。據說句尚書的公子文武雙全,算是難得是少年俊秀。老爺,你說這事……”


    “婚姻之事,非同兒戲。”褚良一時也拿捏不定,隻好道:“再容我想想……”


    話還沒有說完,卻見管家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道:“老爺,有聖旨……”


    “聖旨?”褚良立馬站了起來,心中大為歡喜。昨天晚上去見了楚王,今天晚上就來了聖旨,看來自己的選擇還是沒有錯,楚王確實很受皇帝的器重。想到馬上就能榮升尚書左仆射,褚良連日緊張的心情,也終於得到緩解,笑著對夫人道:“我去接旨,雲兒的事,回來再商量。”


    褚夫人見丈夫終於真心實意的笑了出來,也不禁愣了愣:究竟是什麽事情,讓老爺煩惱了這麽多日子?


    褚良著急忙慌地趕到大廳,見內宮總管太監林甫正捧著聖旨,似笑非笑地等著。“原來是林公公。”林甫現在也是皇帝身邊最受寵信的人之一,褚良可不敢有稍微的失禮。


    “褚良接旨。”林甫突然麵色一寒。褚良看得心中既驚且怒,以他的秉性,就連那些當兵的莽漢也不願意折節下交,何況是林甫這樣的閹人。不想林甫倒還給他使起顏色了,褚良可是堂堂的一品大員,禮部尚書,而且馬上要榮升尚書仆射,怎麽能不惱怒?不過林甫手中畢竟拿的是皇帝的聖旨,褚良再怎麽生氣,也隻能馬上下拜,道:“吾皇萬歲。”


    林甫看了他一眼,展開聖旨,緩緩念道:“詔曰:查禮部尚書褚良,深受朕恩,卻不思報效,專營奸巧之事,結營朋黨,欲謀高位,大失朕望。著即削去禮部尚書一職,三日內離京返鄉,朝廷永不錄用。”


    褚良本是滿懷希望地來接升任尚書仆射的聖旨,卻哪知道會是這樣的旨意?削職為民,哪還有什麽利用的價值?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褚良想著這些嚴重的後果,不禁冷汗直下,竟忘了接旨。


    “褚大人,接旨吧。”林甫又換上了副笑臉,但卻是皮笑肉不笑,讓人看得不寒而栗。


    “臣領旨謝恩。”褚良雙手過頂,將聖旨接了過來。林甫暗暗冷笑,雖然褚良最近一改常態,但以前卻是從來不拿正眼看林甫。現在看到褚良的慘樣子,林甫心裏當然有股報複的快感。


    褚良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還打算作最後的嚐試,低聲問道:“林公公,不知下官還能不能麵見陛下……”


    “哼。”林甫冷哼一聲,道:“褚良,你現在隻是一介草民,還有什麽資格麵君?咱家勸你還是趕快收拾東西,早點離京吧。若是三日後還在京城,免不得要用禁軍給你送行了。”說完也不再多言,大袖一揮,便轉身離開。


    “是,公公慢走。”看著林甫略顯臃腫的背影,褚良隻覺得天旋地轉,一時站立不穩,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老爺。”“爹爹。”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兩條人影也同時從後麵搶了出來,七手八腳地扶著褚良。原來褚夫人對丈夫這幾天的反常很是擔心,所以趕到後堂來,想聽聽皇帝究竟是什麽旨意。恰巧這個時候女兒褚雲也有事找母親,母女兩就一起藏身在大廳後麵,聽林甫傳旨。隻是兩人都沒有想到,皇帝會是這樣的旨意。丟官罷職在兩個女人的心目中,也還不算太在意,但褚良突然暈倒,就讓兩人心急如焚,一起跑了出來。


    林甫聽到背後的兩聲驚呼,也下意識地回了頭,剛好看到正梨花帶雨的褚家小姐褚雲,頓時一呆。


    “林公公,該走了。”身後的侍衛見林甫停了下來,一雙眼睛隻在別人小姐臉上打轉,不由暗笑:都已經是太監了,還不忘了還女人。


    林甫的心裏卻是另外的一番心思,也不管侍衛說的話,又轉身走到褚良一家三口之前。褚良已經被那母女兩人給折騰醒了,見林甫去而複返,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急忙翻著身子,跪在地上,哀求道:“林公公,下官冤枉啊。請公公在陛下麵前,為下官美言幾句……”


    盡管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林甫卻根本沒有正眼看他一眼,而是緊盯著褚雲道:“褚大人,這是你的閨女?”


    褚良見林甫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先是一驚,而後又想起此人隻是個閹人,不禁答道:“正是小女。”


    “好,很好。”林甫的臉上又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褚小姐,請抬起頭來,讓咱家看看清楚。”


    褚雲聽了他這話,隻覺得渾身全是雞皮疙瘩,將原本埋著的腦袋,垂得更低了。褚良在心中權衡一番,終於還是咬了咬牙,道:“雲兒,把頭抬起來,讓公公看看。”


    褚雲雖然可以不聽林甫的話,但父親的話卻不能不聽,隻好羞羞澀澀地將頭抬了起來。果然生得極為俊俏,而且剛剛哭過,梨花帶雨,更顯得幾分我見有憐的感覺。林甫眯著一雙綠豆眼,在褚雲的臉龐上來回打量,最終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像,真的太像了。”說完後便又親自伸手去攙扶褚良,笑問道:“褚大人,令愛可許了人家?”


    褚良不知林甫究竟安的什麽心思,正在躊躇該如何回答。旁邊的褚夫人卻搶先答道:“回稟公公,小女已經許配給了兵部尚書句大人的公子。”雖然這件事隻是兩個夫人口頭上說了一下,但褚夫人著實擔心林甫的笑容下,究竟安著顆什麽樣的心思,所以幹脆開口說出來。一則不讓他打什麽歪主意,二來也乘機扛出兵部尚書這杆大旗,給自己家壯壯門麵。


    “已經許了?”林甫顯得頗為失望,但看了看褚雲,似乎又十分不舍得。猶豫片刻,終於道:“褚大人,咱家倒是有個主意,可以讓你官複原職,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當真?”褚良正如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浮木一般,急忙拉著林甫的手,道:“若是公公真能保下官官複原職,下官一定盡心圖報,為公公……”


    褚夫人見丈夫居然如此向個宦官示好,不僅覺得心中厭惡,卻又無可奈何。好還林甫打斷了褚良後麵的話,笑道:“那就請大人帶路,找個地方跟咱家單獨談談吧?”


    “好,好,請公公到書房一敘。”褚良急忙轉頭對著女兒道:“雲兒,快去泡茶。”其實府上有的是丫鬟,泡茶這樣的活計怎麽也輪不到褚雲來做。但褚良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能否保住官職,全都著落在女兒身上,所以便指明讓她給林甫泡茶。


    “不敢有勞小姐。”林甫的一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褚雲的臉蛋,臉上還是掛著那副奸笑。這笑容讓褚雲母女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覺得心裏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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