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秦舒、蔣邯兩人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傅羽在旁邊看著這兩人,不禁連連搖頭。他出身將門,祖父、叔父都是愛兵如子,體恤士卒的名將。眼前這兩個人,卻沒有絲毫這樣的觀念,居然想著真刀真槍讓士兵訓練,刀槍無眼,萬一誤傷了怎麽辦?傅羽一直想跟著秦舒,幫他訓練,就是擔心出些什麽事,好及時幫忙。這下可好了,秦舒一個人折騰不夠,又加了蔣邯。早知道,自己就不把蔣邯介紹給他了。


    “恩。”蕭剛點了點頭,算是還禮,又見秦舒也在,便道:“原來秦校尉也在這裏,正好省得本將多跑一趟。”


    蕭剛再次點頭,也不進帳,答道:“陛下已經恩準秦、曹兩位校尉的請求。著令曹校尉帶一千神機營,守護太祖陵寢;傅校尉帶一千五百驍勇營,守孝陵,並保護公主殿下的安全。至於秦校尉,也帶挑選的一千將士,去皇陵練兵,並且協助曹、傅二校尉守陵。”


    “末將遵命。”秦舒、傅羽齊聲答應,心裏都十分歡喜。


    蕭剛將話說完,便轉身離開,並道:“你們早點準備,本將還要去通知曹鈞。陛下中午要為公主設宴送行,你們也可以趁這點時間,去向同袍告別。這一去皇陵,估計三五個月是不能回京的。”


    “是。”傅羽、秦舒兩人跟在他身後,一直送蕭剛走出驍勇營。等蕭剛離開後,秦舒、傅羽二人也匆匆分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最初驍勇營本是全部去守陵,現在卻隻要一千五百人,傅羽便要忙著挑選部下。而秦舒也去找嚴鏗,命他集合那一千士兵,準備下午離京。


    事情交代清楚後,秦舒又匆忙趕回家中。芹兒見他回來,吃了一驚,道:“公子中午要回來,怎麽也不說一聲?我還沒有準備午飯呢。”


    “不用了。”秦舒直接走進臥室,把換洗的衣服帶了兩套。然後又拿出一大包銀子,對著芹兒道:“我要離京一段時間,大概半年左右,這些銀兩你收下使用,應該夠了吧?”


    芹兒見那一包銀子,至少也有五百兩,別說六個月,就是六年也足夠了。不由連連搖手道:“多了,多了。”


    “多就多吧。”秦舒把銀子向她手裏一塞,笑道:“記住啦,千萬別給本公子節省。要是我回來看到你又瘦了,可就要家法伺候。”


    這沉甸甸的一大包銀子,芹兒幾乎都抱不起,又聽到秦舒的話,隻覺得心裏甜絲絲的,笑道:“公子的家法是什麽?”


    秦舒見她笑容可掬,露出淺淺的兩個酒渦,十分俏皮可愛,不由心中一動,恨不得再她臉上咬一口。芹兒見公子也不說話,隻是盯著自己的臉上看,頓時臉上緋紅,低下頭小聲道:“公子也要多多保重。”


    秦舒這才發覺自己失態,假裝咳嗽兩聲,道:“知道了。我還要趕回禁軍營中準備,就先走了。”


    “我送公子。”芹兒立刻將銀子放在一旁,跟在秦舒身後,一直送他到門口。直到秦舒翻身上馬,絕塵而去,芹兒才有些失落地轉身進門。


    芹兒剛打算將院門掩上,卻見一匹胭脂馬跑來,葉靈一躍而下,道:“芹兒妹妹,我來啦,別關門。”


    “靈兒姐姐。”芹兒立刻跑了出來,拉著她的手道:“怎麽你好久都沒有來看我了?”


    “這不是來了麽?”葉靈隨便找了個借口,道:“這幾天我有些事情,所以沒有來看你。呃,剛才我看見秦公子背著包袱,行色匆匆的,莫非是要出遠門?”


    “是啊。”芹兒挽著她的手臂,笑道:“公子要出門半年,姐姐可要多來陪陪我哦。”


    “半年?”葉靈吃了一驚,又追問道:“他是要去什麽地方?”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芹兒看了看葉靈,道:“公子的事,我可沒有敢多問。”說著又拉著她道:“進去吧,總不能老站在門口說話啊。”


    “啊?”葉靈被芹兒一雙眼睛,看得心中發毛,隻好道:“我還有些事,等先去辦完了再來看你,好嗎?”


    “那好吧。”芹兒有些失望地道:“姐姐一定要來哦。”


    “一定。”葉靈等她鬆開後,立刻翻身上馬,落荒而逃。芹兒看著她的背影,臉上也露出一絲微笑,自言自語地道:“葉姐姐文武雙全,心地又好,和公子還是很般配的……”


    秦舒回到禁軍營內,與傅羽一道用過午飯,便各自帶著部下人馬,到城門口等候。不過多久,就見蕭剛、曹鈞帶著神機營將士,護送著一輛馬車而來。秦舒、傅羽等校尉急忙上前行禮,道:“末將見過將軍。”


    “免禮。”蕭剛見眾人都已經到齊,便道:“曹校尉帶神機營在前;傅校尉帶驍勇營在中間保護公主車駕;秦校尉在後。路上快些,天黑之前,必須趕到皇陵。”


    “是。”眾人立刻按照蕭剛的分配各自準備。


    傅羽帶著幾名親兵,前往永寧公主的車駕,遠遠就看見一名老太監騎著馬站在車前。傅羽常常出入宮禁,認得他是皇帝身邊最受寵信的林甫,忙著道:“見過林公公。”


    “免禮,免禮。”林甫滿臉堆笑,一雙眼睛不住在傅羽身上打量。


    傅羽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便又問道:“公公也要去皇陵麽?”


    林甫笑答道:“咱家隻是奉旨護送公主殿下前去孝陵,晚上便要趕回宮中複旨。倒是少公爺負責保護殿下的安全,一定要多多費心。”


    “末將定當竭盡所能,保護殿下安全。”不知怎麽的,傅羽總覺得林甫的笑容裏,隱藏著幾分詭秘。


    “走,去見過公主殿下。”林甫打馬走向馬車,又轉頭問道:“咱家聽說少公爺曾在宮內住過一段時間,與公主殿下還算是幼年的玩伴是吧?”


    “蒙陛下恩寵,末將曾在宮中住過一年。”傅羽如實答道:“隻是不知公主殿下是否還記得末將。”


    “當然記得。”林甫嗬嗬笑道:“能拔陛下龍須的倔小子,普天之下,還能有幾個?”


    原來當初傅羽入宮的時候,皇帝李疆曾親自抱過他。當時傅羽年紀尚幼,根本不知禮數,看著李疆的一副好胡須,便伸手去扯,生生拔了幾根下來。而且永寧公主作為年幼的皇女,不僅極受皇帝、皇後的喜愛,便是幾位黃兄平常也都處處讓著她。隻有傅羽這小子,總是跟公主較真,寸步不讓;惹得小公主常常眼淚汪汪地去父皇告狀:“那倔小子又欺負我……”這倔小子三個字,便是由此而來。


    傅羽回想著童年趣事,也不禁麵露微笑,道:“那個時候末將不懂事,常惹公主殿下生氣。”


    林甫便又湊到他旁邊,低聲道:“這次公主殿下名為守陵,實則散心。少公爺與公主是發友,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少公爺能想些辦法,讓公主殿下開心。若是能及早勸說殿下回宮,陛下一定會重重有賞的。”


    “啊?”傅羽心中一驚,沒有明白過來,這話是什麽意思。雖然他與永寧公主算是幼時玩伴,但畢竟事隔多年。自從傅羽那次離京後,就是這次才返回京城。而他與永寧都已經長大,男女有別,根本沒有機會再見麵。就算現在兩人對麵而立,隻怕也互相不認識。皇帝居然交給他這個任務,實在讓傅羽覺得有些頭疼。


    林甫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策馬趕到公主的馬車前,道:“少公爺,來見過公主吧。”傅羽雖然心裏有些不解,但還是行禮道:“禁軍校尉傅羽,參見公主殿下。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全禮,還請殿下恕罪。”


    “傅哥哥請起。”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車內傳出來,更讓傅羽出了一驚,在他的印象中,永寧公主小時候的聲音,可沒有這麽難聽。見林甫不停地向他使眼色,傅羽才急忙道:“謝殿下。不過殿下貴為公主,這‘傅哥哥’三個字,末將可當不得。”


    “哦。”車內的聲音稍微停頓一下,又有些感傷地道:“畢竟不是小時候了。傅將軍,本公主去孝陵為母後守陵,父皇命你保護,一切就都有勞你了。”


    傅羽不得不違心地道:“能保護公主殿下,是末將的榮幸。”


    “恩。”也不知道是永寧公主是不是滿意這個回答,淡淡地道:“沒什麽事的話,就動身吧。”


    “是。”傅羽剛回答完。林甫又對著馬車旁的兩個宮女道:“你們兩個過來見過少公爺,以後在孝陵,公主若是有什麽事,你們大可以去找他幫忙。”


    兩名宮女依言行禮,傅羽急忙道:“不敢,末將職責所在,絕不推辭。”他偷偷瞟了林甫一眼,總覺得這老太監今天的言行,有些不大對勁。


    恰好蕭剛也帶著親兵過來,各部將士都準備妥當,便起程前往孝陵。傅羽由於是擔負著保護公主的責任,便與蕭剛、林甫跟在公主的車駕左右。蕭剛是上官,林甫又是宮內太監,傅羽跟他們找不到多少話題,隻能一直保持沉默,心裏覺得還不如去後麵找秦舒聊天的好。


    傅羽雖然不說話,林甫卻主動找他攀談,低聲笑道:“殿下叫少公爺‘傅哥哥’,看來還是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呢。”


    “……”傅羽不知該怎麽回答。


    林甫繼續道:“唉,可惜公主殿下的麵容被毀,聲音也變了。”


    “……”傅羽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林甫見他老是搭拉著腦袋不開口,便直入主題的問道:“少公爺該比公主大些,不知道有沒有訂下親事?”


    “還沒有。”傅羽回答之後,心裏又開始打鼓,他問這個幹什麽?


    “那是應該的。少公爺身位尊貴,人才風流,尋常人家的女子,又怎麽能配得上?”林甫滿臉的奸笑,道:“要不咱家給少公爺注意些,看看有什麽合適的女子沒有……”


    “不敢有勞公公。”傅羽可當真不敢把自己的終身幸福,交托到他的手上,急忙道:“匈奴為滅,何以家為?末將身負國仇家恨,若不能蕩平塞外,剿滅鮮卑,怎能貪圖兒女私情?”


    “好誌氣。”林甫擊掌道:“少公爺如此誌氣,咱家十分佩服。不過咱家聽說燕國公至今沒有生養,傅氏一門的血脈,都指望在少公爺身上。若是鮮卑十年不滅,少公爺豈不是要蹉跎青春?雜家倒是覺得……咦,你來趕什麽?”他本來正興致勃勃地勸說傅羽,卻見公主身邊的一名宮女走了過來,便問道:“是殿下有什麽吩咐嗎?”


    那宮女答道:“公主殿下聽說禁軍中有個新進的校尉,奉陛下旨意,操練禁軍。這次也跟著前往皇陵,公主殿下有些好奇,要見見這個校尉。”


    林甫對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便轉頭看向蕭剛。蕭剛急忙道:“秦校尉在後軍,既然殿下召見,本將這就派人去請。”


    “末將親自去吧。”傅羽好不容逮到這個機會,立刻出言請求,也不管蕭剛答不答應,便策馬離開。


    “少公爺……”等林甫反應過來,傅羽已經跑得老遠了。蕭剛見他有些失望,唯恐林甫對傅羽心生不滿,便解釋道:“那秦校尉是少公爺的結義兄長,關係極為密切。”


    “哦?”林甫頓時來了幾分興趣,問道:“那秦校尉是什麽人,怎麽能和少公爺結成兄弟?”


    “秦校尉名叫秦舒。”蕭剛微微搖頭,道:“至於家世,本將卻不清楚。隻知道秦校尉是北地人,在傅少公爺突圍入京時,曾救過少公爺的性命。而且在馬杲之亂中,也立有功勞,被楚王收納在府中。後來他又跟著楚王殿下送親出塞,又立下功勞,所以陛下擢升他到禁軍當差。”


    救過傅羽的性命,又是他的結義大哥;秦舒的話,傅羽大概是要聽的。林甫想著剛才傅羽冷淡的態度,心想,看來這事要成,還得指望在這個秦舒的身上了。


    又過了片刻,秦舒與傅羽兩人並肩而來。先向蕭剛、林甫見禮後,才被引到永寧公主的馬車前。“末將秦舒,參見公主殿下。”指名被公主召見,秦舒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緊張;不過幸好兩人既不用麵對麵交談,而且周圍還有這麽多人在陪著。


    “秦校尉免禮。”永寧公主在車內問道:“本公主聽說你向父皇進言,說我大充禁軍不如鮮卑戰士,可有此事?”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舒偷偷瞟了禁軍都督蕭剛一眼,硬著頭皮答道:“末將是這樣說過。但並不是說我大充禁軍嬴弱,而是鮮卑人野蠻嗜血,打起仗來,渾不畏死。在這點上,我大充禁軍確實遠遠不及。”


    “哦。”永寧公主又問道:“那你向父皇請命練兵,就是想要為我大充也訓練出一支不怕死的軍隊,與鮮卑相抗是嗎?但螻蟻尚且偷生,不知秦校尉有什麽辦法,能讓這些士兵不怕死呢?”


    “末將確實是想為我大充訓練出一支不怕死的軍隊,不過末將也是第一次帶兵。”秦舒頓了頓,才道:“末將以為,鮮卑人之所以不怕死,是因為生活在塞北。在那苦寒之地,鮮卑人要與天鬥、與獸鬥、與人鬥,幾乎從生下來,就要為生存為戰,所以人人都好勇鬥狠,不以流血殺人為意。而我大充國富民殷,自從陛下開國以來,已有二十餘載。國中少有戰亂,百姓衣食有足,安居樂業,所以尚武之風大減。禁軍雖然是我大充軍隊的精銳,但多年沒有經曆戰事,沒有見過流血、死亡,所以在戰場上與鮮卑人交戰,便會落入下風。末將也沒有什麽別的好方法,隻是想在平日操練之時,就讓士兵多嚐嚐流血的滋味,等他們習以為常的時候,也就足可與鮮卑人交戰了。”


    “這就是你說的用真刀真槍練兵?”永寧公主繼續問道:“但是刀槍無眼,若是某些士兵借此私怨報複,誤傷人命怎麽辦?”


    “誤傷是難免的。”秦舒見永寧公主不斷的詢問,心裏暗自揣測,難道是皇帝讓她試探自己的麽?不由打起精神,答道:“但末將一定盡力而為,盡量不讓士兵傷及性命。若是有人挾私報複,查出之後,一定嚴厲懲處。若是正常操練中受傷,那就隻能怪他學藝不精了。”


    車內沉靜片刻,永寧公主才道:“本公主也看過不少古之名將的練兵之法,秦校尉的方法確實別出心裁。鮮卑是我大充仇敵,本公主也希望秦校尉真能訓練出一支鐵血之師,一舉蕩平鮮卑,揚我大充國威。”


    “多謝殿下吉言。”秦舒急忙行禮道:“末將一定盡心竭力,不負陛下和公主的厚望。”


    永寧公主又道:“你暫時不用回後麵去了,本公主若是想起什麽,也好隨時問你。你們都退下吧。”


    “是。”眾人行禮後,便又退開些距離。林甫看了看秦舒的相貌,心道:此人相貌倒是在傅羽之上,可惜家世不如傅羽。公主下嫁,也沒有嫁給一介布衣的道理。不過他既然入了禁軍,若是日後立下戰功,封侯拜將,還不是陛下一句話。公主殿下特意把他留下,難道是對他有些意思……


    永寧公主在馬車內,悄悄地掀開窗簾一角,小聲問道:“葉姐姐喜歡的就是這個人?”


    “殿下胡說什麽?我哪有說喜歡他……”葉靈卻不知怎麽,正坐在她的旁邊,一張臉已經被羞得通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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