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陵寢被盜之事,聽在別人的耳中,最多隻是氣憤。但聽在秦舒的耳內,卻更多的是震驚。他奉師命南下時,就聽師尊說過,關於太祖寶藏的傳聞。據說此寶藏中,不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而且還是大充太祖皇帝李蘭的身平所學,任何人若是能得到這樁寶藏,便有了爭奪天下的雄厚資本。


    秦舒一心想著寶藏的事情,根本沒有看見傅羽的眼色。直到曹鈞上前請命,秦舒才反應過來,看到傅羽一臉焦急,不由笑了笑,對他微微點頭,表示等曹鈞說完後,便出列請命前往皇陵。其實秦舒現在比傅羽還著急,若是真能將太祖寶藏拒為己有,那麽自己成功的機會就會大大的增加。不過現在嘛,還是先聽聽曹鈞想幹什麽。


    守護皇陵聽著風光,但卻是個閑職。曆來禁軍將領嘴巴上不說,心中都老大不願意去。除了像陳隅那種犯了過錯的人,誰願意去那裏浪費時間?既沒有機會立功,也沒有機會接近皇帝,升調一般都比在京城中慢很多,否則陳隅又何必因此而自暴自棄呢?


    可偏偏曹鈞居然還主動要求去,蕭剛幾乎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道:“曹校尉真願去為太祖守陵?”


    “軍帳之內,末將豈敢說笑?”曹鈞斬釘截鐵地道:“我禁軍素有守護皇陵之責,但卻有蟊賊在禁軍眼皮下,盜掘太祖陵墓。別說末將等無顏麵對太祖、麵對陛下的厚恩,就是自己想起來,難道不覺得丟臉嗎?末將此去守護皇陵,一則報效皇恩,二來若是再有不開眼的蟊賊,末將一定將他們當場拿下,碎屍萬斷。”說著便又跪下道:“末將一番心意,還請將軍成全。”


    “這個,曹校尉赤膽忠心,本將深為感動。”蕭剛看著麾下的第一愛將,居然想去守陵,真還有些舍不得,隻好道:“不過此事本將做不了主,得上奏陛下定奪。”


    李疆擔心禁軍作亂,所以多禁軍的調動的權力限製得很死,就算是身為禁軍都督的蕭剛,對禁軍也隻有平日操訓的權力。至於部隊的調動,校尉的任免,則都必須要經過皇帝的禦批才行。


    “那就請將軍代末將轉奏陛下,萬望陛下能成全末將一番忠心。”曹鈞說完後,便自己起身,回到位置上。馬铖在他旁邊,不由小聲道:“大哥,你該不是腦子進水了吧?居然想去守陵,那可不是什麽好……”還沒有說完,就被曹鈞狠狠地瞪了一眼,隻好訕訕地閉上嘴巴。


    秦舒見他歸列,便也走了出來,道:“將軍,末將也有事稟報。”得到蕭剛示意後,繼續道:“末將奉陛下旨意,在禁軍各營中,挑選一千將士訓練。不過末將練兵的法子與其餘諸營不甚相同,如果還是駐紮在禁軍營中,末將覺得不妥當。所以想請將軍為末將另外安排一處練兵之地。”


    蕭剛也聽說了秦舒比箭、比武之事,早收起了輕視之心。而且他身為禁軍都督,如果秦舒真能為他訓練出一批虎狼之師,找鮮卑人報仇,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當然不會像三大校尉那樣為難。所以蕭剛道:“既然陛下將此事全權委托給秦校尉,那秦校尉覺得那裏比較合適,盡管說出來,由本將轉奏陛下便是了。”


    秦舒頓了頓,道:“末將聽說皇陵附近地勢開闊,適合駐兵。末將想在那裏選個地方,操練士兵。而且末將練兵之事,尚需要傅校尉從旁多多協助,如此一來,正好兩全其美。”


    今天這是怎麽了,大家都爭著去守陵。蕭剛又看了曹鈞一眼,才道:“好,本將也會把此事轉奏陛下,請陛下裁決。若是沒有什麽事,就散了吧。傅校尉回營好生準備,今天下午便要護送公主出京。不論他們二人能不能去,你的一定要護送公主前往的。”


    “是,末將領命。”傅羽的心裏那個叫冤啦。別人想去去不了;他不想去,卻偏偏攤上這擋子差事。傅羽本來還想進言,既然曹鈞想去,那就代替他去算了,沒有想到蕭剛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隻好眼睜睜地看著蕭剛離開,自己也無精打采地跟著秦舒出來。


    “小弟要回驍勇營,兄長去哪?”傅羽顯然覺得皇帝和蕭剛太偏心了,說話都沒有什麽精神。


    “反正今天也不用急著操練,不如為兄也去驍勇營中,等候陛下的旨意吧。”秦舒笑著道:“賢弟不必難過,陛下這樣的人事安排,也是頗費苦心的,倒不是有意疏遠你。”見傅羽還是不明白,便又道:“如果隻是單單守護皇陵,禁軍隨便挑個校尉就行了,何必勞動賢弟?不過永寧公主殿下也要去守陵,那再安排別人,就顯然沒有燕國公準世子妥當了。公主殿下畢竟是個女兒身,獨居皇陵中,多少總有些不方便。而四姓國公與皇室乃是世交,由賢弟負責保護公主殿下的安全,怎麽也比其他禁軍將領好得多吧?”


    “原來是這樣啊。”傅羽撓了撓腦袋,笑道:“那這樣說來,公主殿下返京之時,也就是小弟回京之日咯?”


    秦舒點了點頭,道:“正是。想想公主殿下從小在宮內長大,嬌生慣養,怎麽能受得了皇陵的清苦日子?照為兄看來,多則一月,少則十天,公主殿下必會回宮。到時候賢弟再奏請陛下調你回京,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兄長說的是。”傅羽雖然讚成他的觀點,但還是道:“不過公主殿下守陵的時間,隻怕不會那麽短。小弟幼時曾在宮內住過一段時間,那時永寧公主也隻有三四歲,確實是個嬌氣的女孩兒。這麽多年沒見,小弟也當她就還是小時候的樣子。可是,”傅羽看了看左右,確定隻有他和秦舒兩個人,才壓低聲音道:“可與鮮卑和親之時,公主殿下不願遠嫁,居然自毀容貌,真是大出小弟的意料。小弟雖然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但也知道容貌對女孩子的重要,永寧公主能夠如此,也不知道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呢。小弟一直以為她是個嬌慣的公主,聽說這事之後,才曉得她也個剛烈的女子。”


    “看來賢弟是很仰慕公主殿下了哦?”秦舒見他說的鄭重,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傅羽立馬正色道:“兄長別說笑,小弟對公主殿下的真心誠意的敬佩,可沒有別的什麽想法。”


    “是為兄失言。”秦舒也收斂笑容,道:“為兄給你賠禮了。”心中卻突然一動,雖然剛他自己是無心之言,但皇帝卻可以安排傅羽護送公主去孝陵,難道沒有存點別的心思嗎?


    “這個不敢。”傅羽本也是想唬唬秦舒,見他如此,不禁嗬嗬笑了出來,道:“你我兄弟開個玩笑有什麽打緊。”隨即又黯然道:“不過這樣一來,公主殿下若是一日不肯反宮,那豈不是小弟也一日不能回京?她要是守個十年八年,小弟這輩子還不交代在孝陵了?”


    “哪有那麽嚴重?”秦舒笑打了他一下,道:“聽說陛下最寵愛的就是永寧公主,怎麽會忍心讓她在孝陵住那麽久?我看最多也就兩三個月,賢弟不用擔心。”


    “小弟有什麽擔心的?”傅羽笑道:“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陛下萬一不肯答應兄長的請求,那小弟到孝陵去,可真就無聊了。”


    秦舒道:“就算陛下答應了,為兄也不能天天和你喝酒談天。半年時間,訓練出一支虎狼之師,任務也不是那麽好完成的。再加上嚴鏗當副將,不知道會不會給為兄下絆子。本想不要他去,但為兄初入禁軍,沒有一個將領幫著彈壓士卒,這一千老兵痞子,為兄也怕應付不過來啊。”


    “小弟倒是有個主意。”傅羽眼珠一轉,道:“小弟營中有個校尉,名叫蔣邯,隻有十七歲。這人極是機靈,與小弟關係很好。昨天小弟把兄長比箭、比武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對兄長十分佩服。正想找小弟幫著介紹呢,不如讓他跟著兄長,給兄長當個副手,怎麽樣?”他怕秦舒拒絕,又馬上道:“兄長別看他年紀小,他是新野侯蔣公之後,十五歲入禁軍,在禁軍的人脈比小弟還好得多。”


    “又是個世家子弟。”秦舒話說出口,才記起傅羽可燕國公的侄兒,便繼續道:“賢弟,可不是每個世家子弟,都像你這般平易近人的。蔣邯是個少侯爺,為兄擔心……”


    “不用擔心。”傅羽小聲地道:“新野侯蔣斌是蜀漢舊臣,當初蜀漢荊鄉侯謀反失敗後,曾收留其子。陛下雖然沒有重罰,但卻將他的侯爵削去。蔣邯根本不是什麽少侯爺,隻是一個普通的校尉而已。”說著稍微頓了頓,才道:“蔣邯的父親本該襲承侯爵,但卻被陛下削了去,一直耿耿於懷。所以從小對蔣邯要求的十分嚴厲,希望他能光耀門楣。蔣邯也還算爭取,十五歲就憑自己的武藝,入選禁軍,如今已是校尉之職。小弟讓他跟著兄長,也是希望兄長能多多提攜,讓他能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建功立業?”秦舒苦笑道:“訓練士兵之事,為兄都沒有多少信心,你倒認定能成功了。而且為兄和他都是區區校尉,談得上什麽提攜?”


    傅羽嘿嘿笑道:“小弟相信兄長能成功,而且也絕不僅僅隻當個校尉。不久的將來,小弟一定會改稱兄長秦將軍。”


    “好吧。承蒙少公爺吉言。”秦舒懶得再跟他爭辯,反正多蔣邯一個人也不算多,既然是傅羽介紹的,又何必駁他的麵子?便答應先見見蔣邯,隻要不是很差勁,就可以讓他跟著去訓練士兵。


    到了驍勇營,傅羽立刻召集部下,將要去守衛孝陵的事情說了出來。馬上就有個留著短須的校尉站出來,大聲道:“守護皇陵是禁軍外五營的職責,憑什麽就讓我們驍勇營去?蕭都督也太偏心了。”


    傅羽眉頭微皺,道:“孫校尉,這是陛下的旨意,可不關蕭將軍的事。”


    孫校尉一聽是皇帝的意思,頓時氣勢弱了幾分,但還是不甘心地問道:“那傅校尉可不可向陛下請求,改陪別的營兄弟去?”幾乎全帳的將領都不願意離開京城,去守護皇陵,所以聽了他的話,都齊刷刷地望著傅羽。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站在這裏跟你們廢什麽話。傅羽臉色一沉,道:“陛下派驍勇營守護皇陵,是對我等的信任,也是我等極大的榮幸……”


    孫校尉立刻在下麵嘟囔一句:“我可寧願不要這分榮幸。”此人名叫孫遊,平時確實有些油嘴滑舌,但一身的馬步功夫倒還不錯。傅羽平常和他玩笑慣了,也不著惱,隻是狠狠地瞪他一眼,又繼續道:“下午就要出發,時間不多了,各位立刻回營收拾準備。若是要給家人告別,現在也可以離營,不過必須再未時之前趕回營中。聽明白沒有?”


    “明白了。”


    “那好,都下去吧。”傅羽揮了揮手,看著大家臉上的不樂意,自己又何嚐願意去守陵呢?“蔣校尉,你留下。”


    蔣邯本是要跟著別人一起出帳,見主將發話,便又退了回來,問道:“傅校尉還有什麽吩咐?”


    傅羽見帳內隻剩下他們兩人,便笑道:“說好了沒有別人的時候,你我兄弟相稱的,怎麽又忘了。也沒什麽別的事,就是想給你介紹個人認識。兄長,出來啦。”


    秦舒不是驍勇營的人,不能參加他們營內將領的會議,隻好躲在帳後。聽到傅羽的叫喊,秦舒才從後麵走了出來,先就看見傅羽前麵的那個少年校尉。不由暗讚道:好個風流少年。秦舒、傅羽兩人也算是難得的英俊少年郎,但那校尉卻更生得俊秀,眉目清秀,讓人看著便先有了幾分好感。


    “這位就是蔣校尉吧?”秦舒含笑走上前,道:“本校尉是新入禁軍的秦舒。”


    “你就是秦舒?”蔣邯看了片刻,才緩緩搖頭道:“不像,不像。”


    秦舒嗬嗬一笑,道:“怎麽不像了?”又指著傅羽道:“不信問他,本校尉可是如假包換。”


    蔣邯便向傅羽望去,見傅羽點了點頭,便又道:“能打敗馬校尉的人,我還以為應該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呢,沒有想到居然生得這麽單薄……”


    秦舒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身子看著比我還瘦小,居然還好意思說我長得單薄。傅羽也輕咳一聲,打斷蔣邯道:“你別看我兄長長得斯文,手上的功夫可不弱。你要是不信,不妨親自試試看。”


    “好啊。”蔣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但想了想,還是道:“算啦。馬校尉都不是他的對手,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然後走到秦舒麵前,道:“剛才本校尉言語得罪,還請秦校尉不要見怪。不知傅校尉有沒有和你說起,本校尉想跟秦校尉一起去訓練士兵,不知秦校尉可否收納本校尉?”


    “停,停,停。”傅羽被他這一大串“校尉”搞的頭都大了,道:“你這說的太麻煩了,我做主了,以後大家私下都以兄弟相稱。免得校尉來、校尉去的,腦袋都聽暈了。”說著又問秦舒道:“兄長,你看這小子還行吧?”


    秦舒並不回答,負手在蔣邯身上打量了一番,才微微搖頭道:“這麽單薄的身子,為兄擔心吃不了苦。而且……”又走到蔣邯身前,比了一下,道:“再說身高也不夠……”


    蔣邯立刻向後跳看一步,怒氣衝衝地道:“有本事不在身高。我矮是矮了點,但馬術、箭術可是驍勇營第一。就算沒有你利害,總比你挑選的那一千士兵好得多。”


    秦舒還真沒想到他能有這本事,不由地向傅羽望了去。傅羽卻點頭承認道:“小弟剛來驍勇營的時候,和他比試過,確實是他的手下敗將。”


    蔣邯聽了這話,更是將頭一抬,道:“怎麽樣,我沒有騙你吧?”然後又十分自信地道:“你要是不讓我入選,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好,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秦舒不禁對這小子產生了幾分興趣,笑道:“不過我得先提醒你,到了我麾下,可再不能這麽沒大沒小。我可沒有傅校尉那般好脾氣。”


    “你答應了?”蔣邯高興地幾乎跳了起來,看到秦舒又瞪著他,急忙收斂笑容,正色道:“末將知道了,以後一定謹遵秦校尉的將令。”


    秦舒見他那份高興,不像是裝出來的,疑惑地問道:“你年紀輕輕就在驍勇營任副將,前途一片光明,為什麽還這麽樂意跟著我去訓練士兵。萬一失敗了,說不定前途就毀了,不害怕嗎?”


    “怕什麽?”蔣邯眨了眨眼睛,道:“末將早就覺得禁軍操練如同兒戲,一夥人拿著兵器,喊著口號,什麽一字長蛇啊、太極兩儀啊、太乙三才啊,什麽的亂七八糟走一圈,就算是操練嫻熟了。偶爾模擬兩軍對戰,也都是拿著假刀假槍,裝模作樣的廝殺一番,血腥味都沒有聞到。這樣操練下去,能打得贏鮮卑蠻子才怪。聽說秦校尉打算用真刀真槍訓練士兵,我看一定能成功,最起碼也能訓練出一批見過血腥的將士。”


    知己啊!若不是還有傅羽在旁邊,秦舒真想衝上去給他個擁抱。難得有人能這麽真心實意地支持自己的觀點,秦舒立刻道:“好,你就跟著我一起,給咱大充訓練出一支粘過血腥的虎狼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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