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月色下,幾名騎士快速疾馳。突然射來一支利箭,插在最前方騎士馬前。那馬受驚之後,人立而起。若非馬上騎士騎術精湛,必被摔下馬來。


    “什麽人,敢夜闖必勝軍營?”黑暗之中有人大聲喝問,卻不見人影。


    馬上騎士立刻抱拳道:“禁軍驍勇校尉傅羽奉詔前來,緊急要事,還請速速通報秦將軍。”


    前麵黑暗中頓時出現一盞明燈,掌燈之人向這邊看了看,才道:“果然是傅校尉,請稍等片刻。”說完以後,燈光頓滅,又恢複平靜。


    傅羽雖然事有急事,但必勝軍營卻不能亂闖,隻能焦急地等待。左右幾名親兵部下,卻早有不悅之色。自從兩年前必勝營創建之始,與禁軍的關係就十分僵硬。傅羽身為堂堂禁軍校尉,又是奉詔而來,卻還受到這樣的冷遇,部下當然很不服氣。


    好在過了不久,又有人掌燈出來,道:“秦將軍有請。”傅羽這才與部下繼續縱馬前行,直到軍營轅門。早見有幾名將官等候在前,傅羽急忙翻身下馬,道:“禁軍驍勇校尉傅羽,參見秦將軍。”


    “賢弟免禮。”秦舒笑著上前,扶著他道:“你我兄弟見麵,何必這麽麻煩?賢弟奉詔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傅羽答道:“十萬火急,褚貴妃難產,宮中群醫束手無策,陛下才急召葉小姐入宮。還請兄長快叫葉小姐出來。”


    “好,你等等。”秦舒聽說當今皇帝最寵愛的褚貴妃難產,也不敢馬虎,急忙讓蔣邯去請葉靈。當初葉靈跟隨永寧公主為皇後守陵,並負責替必勝營治療傷兵。不到半年,永寧公主返回京城,葉靈卻因為此事,還是留在必勝營中。這次貴妃難產,宮中的禦醫都是男人,不是很方便救治,所以皇帝便派傅羽來請葉靈。


    不出片刻,葉靈便跟著蔣邯出來,秦舒早替她準備好馬匹。眾人也不多話,葉靈便隨傅羽一起離營,返回城中。秦舒看著一行人消失在視線外,才轉對諸將道:“都下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操練。”


    諸將行禮告退,隻剩蔣邯與他營帳相近,一道而行。沒走幾步,秦舒便道:“傅羽深夜趕來,我還以為是什麽要緊之事,原來是虛驚一場。”


    蔣邯卻接口道:“褚貴妃生產,可不是什麽小事。自從入宮以來,深得陛下寵信,就差一個皇後的名號了。今晚若是能順利誕下皇子,說不定連這個名號都能補齊了。而且褚貴妃的父親褚良,曾是禮部尚書。一度被陛下貶官為民,後來又起用為幽州刺史,這兩年也深得陛下讚許。若能調回京城,必能取現在的尚書令馬大人而代之。”


    秦舒聽他滔滔不絕地說完,才笑道:“你一個小小的軍中校尉,成天不像著報國立功,盡瞎打聽這些消息幹什麽?”


    “切,我還不是怕你什麽都不知道,出去被人嘲笑。”蔣邯又搖頭晃腦地道:“再說了,身為臣子,就要投陛下之所好。既然陛下寵信褚氏一門,咋們是不是也該好好結交啊?”


    秦舒斜著眼睛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搖頭歎息道:“真是可惜,可惜了。你父親若是不讓你從軍,而改入朝為官該多好。就憑你這份見識,封侯拜相,那也是指日可待。”


    “多謝誇獎。”蔣邯倒也不臉紅,坦然接受。走到營帳前,兩人剛要作別,卻又見一名士兵跑來,道:“稟將軍,城中又有人奉詔前來,稱有緊急之事。”


    兩人互望一眼,秦舒頓時就樂了,低聲笑道:“該不是又有哪個貴妃生產吧?”兩人又隻好一同返回轅門。果然又見幾名禁軍在場,隻不過不是剛剛離開的傅羽等人。


    為首之人也是禁軍校尉裝束,但秦舒並不認識。那人見秦舒走來,忙行禮道:“禁軍校尉孔錫參見秦將軍。”雖然必勝營與禁軍互不統屬,但秦舒品級較高,禁軍中出了都督蕭剛之外,見了他都得行禮參見。


    “孔校尉免禮。”秦舒又問道:“孔校尉奉詔前來,不知有何要事?”孔錫答道:“陛下緊急召見將軍,請將軍速隨末將入城。”


    “是。”秦舒愣了一下,雖然皇帝經常召他入宮,詢問必勝營操練的情況。但卻從來沒有半夜三更召見,更何況今天晚上不是還有褚貴妃還難產麽?這個時候皇帝召見自己,難道有什麽要事發生?他不敢有絲毫怠慢,急忙命人把火龍駒牽來,跟著孔錫一起入城。


    到了皇宮,由內侍引路,直至勤政殿。通傳之後,秦舒才邁步入內,卻見殿內除了皇帝李疆,還有楚王李昌、尚書令馬鈺、兵部尚書句郗三人。除了皇帝李疆滿臉怒容,其餘三人都顯得有些惶恐不安。


    大禮參拜之後,秦舒便問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見微臣,有何事吩咐?”


    李疆似乎懶得開口,對句郗道:“句尚書,你告訴他吧。”


    “遵旨。”句郗便道:“兵部剛剛接到軍報,武陵發生民變。亂民殺死太守,占據城池。楚國公關千歲派兵征討,卻被叛軍所敗,損兵折將。如今叛軍逐漸勢大,有近十萬之眾,似乎有北攻襄陽之意。”


    大充王朝這些年來,除了北征鮮卑之外,國內幾乎沒有戰事。如今突然發生民變,而且占據武陵城池,殺死太守,打敗官軍,也難怪皇帝會如此生氣。秦舒靜靜地聽完,立刻明白皇帝召見自己的意思,便道:“區區刁民,不足為懼,請陛下寬心。微臣願親帶必勝營南下,征討叛逆。”


    “朕就是這個意思。”李疆點了點頭,道:“楚國公麾下兵將,雖不是我大充精銳,但畢竟是朝廷官軍。居然敗給一群亂民,真是讓朕痛心失望。你必勝營已經建立兩年,尚未有戰績,不妨借此機會,先讓士兵嚐嚐實戰的滋味。”


    “微臣領旨。”秦舒也很想找個機會,看看必勝營的戰力,能有這次機會,當然也不願意放過。


    李疆又立刻下旨讓馬鈺匯合兵部、戶部,籌備糧草軍械,全力保障必勝營南征之行。最後又讓李昌等三人先退下,隻留下秦舒一人。


    “子逸,你坐下。”李疆等秦舒謝恩坐下後,才繼續道:“這次武陵民變,兵部本來是打算讓鎮南將軍於軌,就近南下平亂的。但朕覺得你必勝營已經建立兩年,卻還沒有任何的戰績,朝廷上下對必勝營還有很多質疑的聲音。所以朕想借此機會,讓你們好好表現一番。朕沒有先跟你商議,你有沒有什麽困難的地方?”


    “多謝陛下恩典。”秦舒急忙道:“微臣沒有。必勝營建立的本意,就是為了保護我大充國土百姓。更何況若是連這些亂民都不能戰勝,微臣日後又怎麽去麵對更為強大的天狼營。”


    “不錯,這也朕最為擔心的。”李疆低歎一聲,道:“朝廷與鮮卑三年停戰之盟馬上就要到了,而塞外的戰局也趨於平靜。慕容宏畢竟不是他大哥的對手,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勢力,隻怕年內就要完全被慕容勝消滅。大充與鮮卑一戰,勢在必行,到時候你的必勝營,可就是朕取勝的一支奇兵啊。”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不辜負陛下的信任。”


    “那就好。”李疆頓了頓,又道:“這次你南下平叛,朕還有些事情要交代你去辦。”


    秦舒見李疆的表情,已經先明白了幾分,再拜道:“陛下盡管吩咐,微臣一定盡心竭力,全力以赴。”


    “恩,你先起來。”李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次民變,楚國公給朕的解釋有些模糊,朕不太相信他的話。所以朕希望你在平定叛亂的過程中,能調查清楚此事的原委。而且這些叛軍大多是朕的百姓子民,你一定要記住不能大開殺戒,隻誅殺首惡以及頑固,若有願投降歸附者,都要好生安撫,明白嗎?”


    “微臣明白。”秦舒剛開口答應,又聽外麵林甫高聲道:“陛下,大喜啦。”


    李疆雖然在與秦舒商議民變之事,但心中還是牽掛著正在生產的楮貴妃,聽到林甫的這聲喊叫,急忙道:“快進來。”


    林甫匆匆跑入殿內,行禮道:“奴才恭喜陛下,賀喜陛下。貴妃娘娘產下皇子,如今母子平安。”


    “太好了。”楮貴妃難產,李疆十分擔心,本來是一直守候在外麵。但是突然兵部傳來武陵叛亂的消息,隻好召集群臣商議,心裏卻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們母子。如今聽到林甫帶來的好消息,才終於安心下來。而且得知又添了個兒子,自然心情暢快,對秦舒道:“朕也沒有別的事情交代,你先回去準備,兩日後出征。”


    “是,微臣也恭喜陛下,恭祝小皇子千歲千歲千千歲。”秦舒知道李疆現在恨不得立馬飛到楮貴妃身邊,所以也不廢話,馬上告退出宮。


    剛出宮門沒多遠,就見路旁有輛馬車。秦舒認得是楚王李昌的車駕,急忙下馬上前,行禮道:“末將見過殿下。”


    李昌掀開車簾一角,笑道:“你上來說話。”


    “是。”秦舒領命上去,車廂內布置的相當舒適安逸。秦舒在李昌對麵坐下,便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自從秦舒建立必勝營以來,由於擔心皇帝疑心。他與楚王之間,很少交往。不過一年前,皇帝為了培養皇子,讓幾位成年的皇子入各部曆練。楚王李昌協管兵部,而秦舒的必勝營總還歸屬兵部,所以兩人才漸漸恢複交往。但這樣深夜交談,也還是第一次。


    李昌低聲道:“父皇單獨留下子逸,可有什麽話交代?”


    秦舒如實回答後,李昌便冷笑道:“果然不出孤之所料。武陵民變,楚國公上奏,說是劉漢餘孽挑撥。孤就覺得其中必有內情,看來父皇也有同感。你去之後,一定要查明實情。這兩年,老五仗著楚國公的勢,在朝中隱隱有了幾分勢力。這次若是讓楚國公受些責罰,也能打擊打擊老五的囂張氣焰。”


    這兩年來,皇帝一直不立儲君,幾位成年皇子,大都對儲位生有覬覦之心。而眼前的楚王李昌無疑是最有實力的人,既是最年長的皇子,而且又很得皇帝的讚許。但並不是說,他就一定能繼承大統。老五晉王李茂,雖然還是比較喜歡酒色,但也做了幾件漂亮差事,得到皇帝的嘉獎。所以很讓李昌緊張,才會這麽關心武陵民變之事。如果當真與楚國公有關,那麽對扳倒晉王一派,就很有幫助。


    “末將明白。”秦舒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起身道:“殿下請放心,末將知道該怎麽做。”


    “那就好。”李昌點了點頭,又道:“你這次出征,是必勝營的第一仗,千萬要小心謹慎,不能失誤。亂民有近十萬之眾,必勝營隻有五千人,本王和句尚書商議了下,可以讓鎮南將軍於軌再調撥一萬兵馬,聽你調遣。至於糧草軍械之事,本王自會與句尚書足給足食,你隻管安心殺敵便是。”


    “多謝殿下。”秦舒卻道:“不過陛下並沒有多派兵馬的意思,於將軍那一萬兵馬,末將可不敢調用。”


    李昌看了秦舒片刻,忽然問道:“你當真有把握?”


    秦舒胸有成竹地道:“不過是些亂民而已,而且楚國公麾下也還有兵馬相助。末將若還是不能取勝,豈不辜負了必勝營的名號?”


    “也罷,既然你有把握,本王也不必多費事去向父皇討取詔命。”李昌說著,突然歎息一聲,道:“子逸,雖然你去了必勝營,但本王一直當你是心腹。這兩年父皇一直不肯立儲,說什麽要選賢立賢。如今幾位兄弟都卯上了勁,暗中你爭我鬥。本王無疑是他們的頭號障礙,處處都得小心謹慎,生怕一時不慎,便無翻身之機。如今父皇的心思,都在褚貴妃身上,寵愛無以複加,若是今晚褚貴妃誕下個皇子,隻怕……”


    “殿下。”秦舒打斷他的話,低聲道:“末將剛出宮中出來,褚貴妃確實誕下個小皇子。”


    “什麽?”李昌吃了一驚,片刻才搖手,道:“你先退下吧。本王也該回府去準備賀禮了。”


    “是,末將恭送殿下。”秦舒下車之後,目送李昌馬車離開。剛準備上馬,卻聽背後一陣馬蹄聲,有人喊道:“前麵不是大哥嗎?”


    秦舒轉頭,正是傅羽和葉靈並騎而來,身後還有幾名禁軍。傅羽見到秦舒,立刻笑道:“小弟奉命送葉小姐出城,不想正好遇到大哥。小弟正好可以偷懶了,嗬嗬……”


    秦舒騎上火龍駒,也笑道:“知道你急著回府陪公主,這差事就讓為兄代勞吧。”說著故意正色道:“末將恭送駙馬回府。”


    “大哥真是不識好人心。”傅羽向葉靈瞟了一眼,笑道:“小弟可是在給某些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呢。哈哈,兄弟們,走。”說完便帶著那幾名屬下打馬離開。


    葉靈住進必勝營後,雖然表麵上對秦舒還是比較冷淡,可是稍微有心的人,就能看出她的那點兒女心思。再說傅羽尚了永寧公主之後,夫妻之間還能有多少秘密?葉靈的心思,也就從永寧公主的嘴裏,傳到傅羽的耳內。傅羽當然也很快就告訴了秦舒,隻是秦舒一再裝糊塗。現在被傅羽當著麵開了玩笑,不僅葉靈羞得滿臉通紅,秦舒也覺得很不好意思。


    兩人就這樣傻傻地等了一會兒,秦舒終於道:“傅賢弟就愛開些玩笑,葉小姐千萬別在意。”


    “我知道。”葉靈的回答的聲音幾乎弱不可聞。


    “那我們出城吧。”秦舒說完這句話,便打馬走在前麵。葉靈抬頭望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終於還是忍了下來,跟在他的身後。


    出城之後,兩人一直都沒有說話,出奇地安靜。葉靈看了看星空,終於道:“秦將軍,你知道今天晚上是什麽日子嗎?”


    秦舒想了想,茫然地道:“不知道,好像不是什麽節日吧?”


    “恩。”葉靈點了點頭,道:“不是節日,不過卻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每年的七月初七,是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


    “牛郎織女?”秦舒還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問道:“他們是誰?”


    葉靈又仰望著天空,繼續道:“這是太祖皇帝流傳下來的一個故事,說是天上的織女下凡,和牛郎相戀,違反了天條。所以受到懲罰,被阻隔在天河的兩邊,每年隻能相會一次,就是今晚。”


    秦舒是第一次聽這樣的故事,倒來了幾分興趣,笑問道:“太組皇帝還講這樣的故事?”


    “是啊。”葉靈道:“太祖皇帝不僅文韜武略,而且才識過人,才能講出這樣動人的故事。相愛的人,一年才見一次麵,是何等的相思痛苦?秦將軍,剛才褚貴妃順利產下皇子。陛下開口賞賜,打算收我為義女。”


    “那是好事啊。”秦舒笑道:“那我以後見你,可要改口稱,公主殿下了哦?”


    葉靈卻搖頭道:“我婉言拒絕了陛下的好意。”


    “為什麽?”秦舒愣了一下,就聽葉靈道:“若是成了陛下的義女,公主的身份,是不能再待在必勝營的。”


    秦舒怔了怔,良久才道:“葉姑娘……”


    葉靈不等他開口,便打斷道:“我先回營了。”然後狠狠一鞭,騎馬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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