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充的軍隊,可以與鮮卑一戰的,除了禁軍,也就隻剩下將軍訓練的必勝營。其餘各郡國的駐軍雖多,但卻不堪一戰。盡管從上次北征失利之後,陛下已經下詔全國,讓各郡加緊操練兵馬。但大充承平已久,不少將官都習慣了享受安逸的生活,誰還會把聖旨當回事?遠的不說,將軍上次帶兵前往武陵平亂,就該很清楚,荊州楚國公麾下的軍隊,是何等樣的戰鬥力。在兩年前,本官就曾建議陛下,減少郡國駐兵,增加禁軍人數。可是由於國庫並不充裕,陛下並未采納本官的意見。將軍試想,如果以楚國公麾下,那群連百姓都打不贏的軍隊,去與鮮卑開戰,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句郗把第三條理由說出來後,便先行告辭離開。隻剩下秦舒一個人,獨自騎馬出城。自從秦舒創建必勝營以來,就將訓練士兵,擊敗慕容勝,作為自己以後發展的最大良機。好不容等到皇帝,打算和鮮卑開戰,秦舒正摩拳擦掌,準備大展身手。卻被句郗的一盆冷水,當頭淋下,一直從頭頂涼到腳心。


    秦舒絕對相信句郗不是危言聳聽,因為他知道句郗除了是兵部尚書之外,還是個真正的武將。真正的武將,隻會殷切地希望戰爭,絕對不會找任何的借口回避戰爭。句郗既然在反對北征鮮卑,那肯定是有很大的困難。


    如果當真朝廷不北征,或者說勉強北征,而再次失利,這都不是秦舒所願意的。究竟是按照句郗的意思,勸阻皇帝再等兩年,還是繼續堅持原意,博上一把?秦舒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腦袋裏顯得空前混亂。


    到了必勝營內,秦舒好歹先把這些煩心的事情,暫時放到一邊,召集屬下四名校尉前來,交代又要離京之事。


    “都督又要走?”牛大力還是第一個出聲,嚷嚷道:“陛下也太不通情理了,都督剛回京幾天啊。屁股還沒坐熱乎,怎麽又要派你出京?”


    “上次本將離開京城,是因為私事請假。”秦舒糾正了他的錯誤,道:“這次才是陛下派本將的公事。說這些廢話都沒用,本將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還是由嚴校尉暫時主理營中的事務。你們三人也一定要盡心竭力,多花了心思和力氣。若是本將回來,聽說你們誰偷懶之類的話,本將可絕不輕饒。”


    四人立刻抱拳行禮,齊聲:“屬下遵命。”


    “若沒什麽別的事情,你們就退下吧。”秦舒還要趕著回去收拾準備,也沒有時間在這裏久待。嚴鏗、蔣邯、牛大力三人都陸續出帳,隻剩下楊清一人,還不打算離開。


    “有什麽事嗎?”秦舒看了他一眼,道:“有事就快點說,本將明日一早就走,實在沒有多少時間了。”


    楊清便湊上前,小聲地道:“都督,前幾日都督讓屬下調查的事情,屬下已經調查的差不多了。”


    “什麽事?”秦舒一時沒有記起,脫口問道:“本將讓你調查什麽事?”


    楊清見他不記得,便提醒道:“就是關於倚翠樓的事情。”


    “哦。”秦舒總算想了起來,道:“那你調查出了什麽結果?”


    楊清遂答道:“經過屬下的暗中查訪,倚翠樓的老板,就是那個老鴇雪姨。不過她似乎和蔣校尉有密切的關係,而且蔣校尉的父親,也經常會邀請些朝廷官員,出入倚翠樓內。”


    “這個本將知道。”秦舒早從蔣邯的口中了解,他父親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能恢複祖上的爵位。送蔣邯參軍是因為這個,巴結朝廷官員,自然也是因為這個。


    楊清見秦舒沒有說什麽,便不再往下說,而是掏出份名單,道:“都督請過目,這是近幾年來,倚翠樓姑娘從良的紀錄。”


    秦舒覺得楊清越來越好笑,好端端的,打聽別人姑娘從良幹嘛?可是當他接過名單之後,臉色不禁變的凝重起來。原來上麵從良的姑娘,幾乎都是嫁給了朝廷官員,更有不少是禁軍中的校尉,必勝營中當然也有一個嚴鏗。


    窯子裏的姑娘從良,並不什麽希奇的事,偶爾有那麽一個兩個,嫁入官宦之家,也不算是什麽怪事。可從倚翠樓出來的姑娘,幾乎人人嫁給朝廷官員,大到刑部尚書孫軫,小到兵部文吏王玄。可謂遍及朝野,如果說這都僅僅隻是巧合,著實讓秦舒不信。


    “這樣吧。”秦舒現在沒有時間操心此事,便對楊清道:“你在自己部下中,選些精明點的士兵。在這份名單上,選擇三五個人,日夜監視,看看她們究竟有沒有可疑之處。記住,她們現在可都是朝廷官員的小妾,不是什麽樓裏的姑娘,所以千萬要小心謹慎,不可打草驚蛇。一切等本將從成都回來,再與你詳細商議。”


    “是。”楊清領命之後,又道:“隻是現在全營將士都在加緊訓練,屬下用什麽借口抽調人手呢?都督可別忘了,嚴校尉家裏,也有這麽一位如夫人。”


    “本將知道。”秦舒想了想,便道:“這次本將前往成都,帶的都是禁軍的人。你就說本將還需要,從你的營中挑選些機靈隨從,暫時先瞞著他們。這事嚴鏗,呃,還有蔣邯,似乎都有可疑,你可千萬要小心,切不可走漏任何風聲。”


    “屬下明白。”楊清答應後,便自己下去準備。秦舒則又將那份名單看了看,然後才揣入懷中。心道:看來句郗說的沒錯,大充王朝雖然表麵平靜,其實在這份平靜之下,還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凶險呢。倚翠樓這件事情,不能說就一定是有人策劃,可是秦舒卻不敢掉以輕心。他此生的前途,全部都押在朝廷身上,大充王朝的命運,也就是他將來的命運。


    牽著火龍駒走到轅門,遠遠就看見蔣邯等在那裏。走近之後,蔣邯便行禮道:“都督明日一早就要離京,屬下想要給都督擺酒送行都沒有時間,隻好在這送都督一程。”


    “走吧。”秦舒翻身上馬,笑道:“本將倒是想跟你們一醉方休,可惜陛下有令,本將也身不由己啊。”想起上次蔣邯曾代其父,邀請自己赴宴,便又道:“等本將從成都回來,一定到府上拜訪。”


    “都督願意光臨寒舍了?”蔣邯大感意外,他一直以為秦舒不會答應。


    秦舒擔心自己轉變的太快,引起蔣邯的懷疑,遂笑道:“同僚之間,原該多走動走動。本將這幾日本來還想著,請你們到家中一聚,哪知道卻發生了這檔子事,隻好另找機會了。”


    “都督有這份心,屬下等就十分感激了。”蔣邯嗬嗬笑道:“最近怎麽不見葉小姐來營中,訓練時受傷的士兵,沒有她的妙手診治,恢複的都沒有以前那麽快。”葉靈這段時間,幾乎沒有再到必勝營中,這幾名校尉常常私下揣測原因。蔣邯見秦舒現在的心情不錯,便大著膽子問了出來。


    葉靈因為知道秦舒和諸葛芸的關係後,受到很大的打擊,不願再來必勝營,是很正常的事。不過秦舒怎麽還解釋出口,隻好道:“葉姑娘又不是咱們營中的軍醫,不過是偶爾過來幫幫忙。怎麽,你們還想強留她不成?”


    “屬下等是不行啦。”蔣邯又一臉壞笑地道:“但是都督一定能有辦法,將葉小姐變成咱們必勝營的人。”此時隻有他們兩人,蔣邯便肆無忌憚的開起玩笑來。


    秦舒也懶得跟她說,把臉一沉,道:“大膽,居然敢跟本將開這些玩笑。”


    蔣邯隻好吐了吐舌頭,道:“都督息怒,屬下再也不敢了。”一副調皮可愛的樣子,倒跟諸葛芸頑皮時有幾分相像。


    秦舒知道她是女兒身,不禁脫口道:“你這副樣子,若是換成女裝,不知會迷倒多少男人。”原本隻是一句無意的話,哪知蔣邯立刻麵沉如水,冷冷道:“都督亂說些什麽。”秦舒討了個沒趣,隻好訕訕一笑,不再說話。蔣邯也像鋸嘴的葫蘆,悶不作聲。


    蔣邯這一輩子,隻穿過一次女裝,卻還被父親發現,當場訓了個半死。從此以後,蔣邯就再沒有奢望過,能穿上紅妝,描眉擦粉。但自從那次之後,蔣邯卻總是想著自己著女裝的樣子,經常從夢中哭醒。所以穿女裝之事,又成了蔣邯的逆鱗,誰也提不得。


    兩人就這麽默默走入城內,直到該分別的時候,秦舒終於道:“本將走了,營內的事情,就多勞你們費心了。”


    “屬下知道。”蔣邯看了看秦舒,終於還是低聲道:“都督一路保重。”然後打馬離開。秦舒看著她的背影,不禁微微搖頭,心道:果然是女人,就是小心眼。笑了笑,便打馬向家走去。


    到了住處,秦舒見門口栓著匹駿馬,便高聲喊道:“是賢弟來了?”


    果然就聽到傅羽在門內道:“大哥回來了,我去開門。”


    等門打開,傅羽便小聲道:“大哥,三妹正在房間裏生氣呢,你快去勸勸。”


    “怎麽啦?”秦舒把韁繩交給芹兒,然後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傅羽撓了撓頭發,不好意思地道:“都是小弟的錯,小弟知道兄長又要離京,所以特意買了點酒菜過來,準備給兄長送行。可是三妹似乎並不知道兄長要走,一聽到兄長要離開京城,就把自己關到屋裏生氣。”


    秦舒就猜到諸葛芸聽到自己要走,肯定會是這樣的反應。一路上都還在盤算,該怎麽開口。這下可好,讓傅羽搶了先。隻好很無辜地道:“為兄能有什麽辦法,陛下親自派下來的差事,難道還能推掉不成。”


    傅羽也道:“如果不是公主有孕在身,小弟倒是可以請旨,幫著兄長走一趟。畢竟三妹剛來京城才幾天,人生地不熟的,怎麽好留她一個人?”


    “可不敢勞駙馬爺的大駕。”秦舒開了句玩笑,道:“我還是先去看看,把酒菜擺好,等我們出來,一定好好喝幾杯。”然後就匆匆忙忙地,向著諸葛芸的房間走去。


    到了房間外麵,果然見房門緊鎖,而且似乎從裏麵,還傳出輕微的抽咽聲。秦舒急忙輕輕敲了幾下門,道:“師妹,我回來啦。”


    “走開。”諸葛芸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裏麵響起,道:“我不想見你。”


    “你開開門啊。”秦舒又不敢破門而入,隻好在外麵幹著急。等了半天,還是不見諸葛芸開門,秦舒隻好歎道:“你不開門就算了,我馬上就要出發離京。隻好等兩個月後,再回來見你了。”


    “等等。”諸葛芸馬上跑過來,把門打開,臉上還掛著淚珠,問道:“不是說明天早上嗎,怎麽又提前了?”看到秦舒臉上的壞笑,頓時知道自己上了當,又想把門關上。


    但秦舒早已經把腳踏了進來,笑著道:“好芸兒,就別生師兄的氣了。好不好?”


    雖然秦舒突然改了稱呼,讓諸葛芸心裏覺得甜滋滋的,但她還是跑到房裏,背著秦舒坐下,道:“你走,我不想見你。”


    秦舒緩緩走到她的背後,將手輕輕地放到諸葛芸的肩膀上,柔聲道:“是師兄錯了,不該這麽快就把你獨自留在京城。可是皇命重如泰山,師兄既然是朝廷將官,就不得不遵從聖旨辦事。”


    “可是我……”諸葛芸說著,便將身子轉了過來,靠在秦舒身體上,失聲哭了出來,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舒沒有開口說話,隻是將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發。等諸葛芸的哭聲漸漸變小之後,秦舒才扶著她的肩膀,笑著道:“別再哭了,小心又成花臉貓。”


    諸葛芸立刻又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頓時破涕為笑,用著粉拳在秦舒的身上,邊打邊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秦舒不禁心中一動,又緩緩將頭埋了下來。諸葛芸感受到了師兄的心意,輕輕地合上眼簾,等待著秦舒的親吻。


    可就在四片嘴唇將要連接在一起的時候,傅羽大煞風景地在外麵喊道:“大哥,三妹,你們再不出來,酒菜都要涼啦。”


    秦舒吃了一驚,急忙將腦袋拿開。諸葛芸也慌著把眼睛睜開,站起身道:“師兄,我們出去吧。”


    “好。”秦舒知道她已經不生氣了,便道:“出去吧,二弟準備了不少酒菜,給我送行呢。”


    “恩。”諸葛芸點了點頭,突然墊著腳,飛快地在秦舒的嘴上吻了一下,然後立刻跑了出去。秦舒幾乎被這突然來臨的幸福震暈過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露出愉快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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