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康子仁心裏一震,擰著眉低聲問李博超,“你確定這中間沒有出現什麽差錯?”


    李博超說,“送過去的頭發樣本,一份是舒一鳴的,一份是童小姐的,都是我親自從他們頭上揪下來的,應該沒有錯!難道是樣本少,做出來的結果不對?”


    康子仁沒有回答李博超這毫無水平的假設,哪怕是一根頭發,隻要真的分別來自舒一鳴和童心,那這結果就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


    康子仁轉身看了一眼風雪中已經從許靜的墓碑前站起來,慢慢向自己走過來的童心,眸光一斂,沉聲吩咐李博超,“這個結果,先不要告訴任何人,幫我約舒一鳴,晚上見個麵。”


    “好,知道了!”


    掛了李博超的電話,康子仁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直盯著童心看的舒國安,走上前去把童心攬進懷裏,“小心點,腳下很滑。”


    “嗯。”童心點點頭,依偎在他的懷裏慢慢向前走。


    經過舒國安身邊的時候,她垂著眸,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情緒,停下來說,“我和你之間的事還是不要告訴你的家人吧,我很快就會離開濟城,不會給你們帶來任何麻煩。你如果真的愛我媽媽,也請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保重,再見!”


    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無波無瀾地看著前方,始終沒有去看舒國安一眼,說完,抬眸看了眼康子仁,“走吧。”


    “嗯。”康子仁繼續攬著她向山下走去。


    “孩子,”舒國安在小戴的陪同下,一邊慢慢追上他們的腳步,一邊說,“心兒,你媽媽既然把你送到濟城去,難道你猜不到你媽媽的良苦用心嗎?她就是想讓我們父女相認啊!當著你媽媽的麵,你說出這樣的話,你難道你不怕你媽媽她傷心失望不放心嗎?”


    童心腳步一滯,媽媽臨終前那句話又在耳邊回蕩


    。


    “如果有一天不小心和自己的父親不期而遇,那麽也不要責怪他,不要糾纏他,更不要怨恨他,要聽爸爸的話!”


    聽爸爸的話?


    童心閉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媽媽,不要怪女兒不孝,不聽您的話。隻是,您如果知道女兒在和他相識之前,跟他們家人有過怎麽樣的糾葛,您就不會怪女兒了!


    對不起,媽媽!


    再次睜開眼,舉步繼續向前走去。


    舒國安看到她停了下來,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可一見她又冷漠地向下走去,心裏剛剛升騰起來的一點希望又瞬間熄滅,大步跟了上去。


    “行長,您慢點。”


    小戴的話還沒落地,突然“噗通”一聲,舒國安腳下一滑,整個人毫無征兆地跌坐在了下麵青石板台階上,而且還順著濕滑的台階又“嗵”得向下滑了一階。


    “哎呦,行長,您沒事吧!”小戴一驚,忙彎腰去拉他起來。


    聽到身後的動靜,康子仁和童心的腳步同時一頓,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在看到摔倒在地的舒國安時,康子仁正要上前去攙扶,發現童心的腳步匆匆向前了一步之後,又突然停了下來,收回了腳步。


    康子仁輕輕蹙了眉,大步走過去和小戴一起將舒國安攙扶了起來。


    “謝謝


    !”舒國安擰著眉,臉上還有摔跤之後的尷尬和吃痛的餘味,轉眸淡淡地對康子仁道了謝,很自然地把目光轉到了前麵的自己的女兒身上。


    童心忙收回一直糾結地看著那邊的目光,轉過身去,咬著唇深深地閉上了眼,獨自向前走去。


    “你們走吧!不要耽誤了你們下去回去領結婚證。”舒國安放開康子仁的手,自嘲地說,“我沒事了,這把老骨頭,摔壞了也不可惜!”


    聽著他語氣裏的無限淒涼,康子仁說,“您試著慢慢活動一下,看有沒有哪裏不適,我和小戴扶您出去,這樣摔下來,必須要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說完,又對小戴吩咐了幾句。


    *


    古城機場。


    過了安檢,坐在排椅上等候登機。看著身邊從墓園出來到現在,一路都沉默不語的童心,康子仁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了自己懷裏。


    童心目光空洞地看著前麵,喃喃開口,“子仁,你說我是不是挺狠心的。其實,他說得沒錯,我媽媽生前把我送到濟城,臨終之時又囑咐我要聽爸爸的話......可是我,即使已經相信了當年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拋棄我們母女倆,但是我仍然沒有辦法接受他......我也知道他是無辜的,可是命運偏偏就是這樣造化弄人,他為什麽要姓舒呢?”


    康子仁抬手輕輕撫在她的頭發上,“我初步給他查了下應該沒什麽大礙,但是畢竟人年紀大了,腰部可能稍微傷了點。我已經讓分公司的人過來協助小戴把他送去醫院做全麵檢查了,確定沒問題後,會有人把他安全送回來的。”


    童心驀地抬起頭來,驚訝又感激地看向他,眼眶漸漸泛紅,良久才開口,“謝謝你。”


    “傻瓜!還跟我說謝謝?”康子仁溫和地笑了笑,又將她攬進懷裏,“不管當年你媽媽和他之間因為什麽誤會才錯失了彼此,他畢竟是你的前生父親,而且......他也是無辜的。我知道,你現在還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主要是因為他是舒一曼的父親......我們先暫時忘記這件事吧,你以後想認了我們就去認,不想認了,我們就當沒有找到他。”


    童心在他懷裏輕輕點了點頭


    。


    康子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緊緊地擰了眉,深邃的眸子裏一片糾痛。


    如果真的如舒國安剛才所說,當年迫使他和許靜分開的罪魁禍首真的是自己的媽媽歐陽豔的話......他真的希望童心能和舒國安父女相認,減輕他母親的罪孽,也讓許靜在九泉下安息,更能讓童心徹底釋懷。


    她現在不想相認,隻是因為他姓舒。


    至於舒國安和童心的真實父女關係,潛意識裏,他對這一點毫無置疑。


    那麽,舒一鳴不是舒國安的兒子?


    舒一曼的性子是繼承了她母親尹愛萍的,母女倆都屬於那種有心機沒大腦的女人,凡事喜歡動點心思,卻往往是自欺欺人自作聰明罷了。


    尹愛萍,不像是敢背著舒國安生下別人的孩子的女人,而且以舒國安的精明,他怎麽可能渾然不覺而為別人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呢?


    這舒家......就算是為了童心,他也有必要把舒家上上下下的人物關係好好查一查了。


    *


    在濟城下了飛機,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鍾。


    濟城的天色也陰沉沉的,但空氣中又幹又冷,倒是沒有一絲要下雪的跡象。


    但康子仁和童心的心裏,卻都熱乎乎的。


    張龍過來接他們,一上車,康子仁直接吩咐,“去民政局。”


    童心抬眼看著他急迫的樣子,不由地彎了彎唇。


    今天是媽媽的生日,她也找到了她的親生父親,雖然沒打算去相認,但這件事也算是在心裏有了個結果。


    以後的日子,她不會再去期盼父親的出現。因為從今天開始,她就正式有了她自己的小家庭......


    這麽多年了,一諾都那麽大了,她和她的小康老師,終於衝破了層層阻礙,走到了今天


    。


    盡管......盡管一想到此刻可能已經回到康宅的,她的那個一直不認可她的婆婆歐陽豔,心裏還是難免有所遺憾,但每次看到子仁堅定的目光時,她便會忽略掉所有的擔慮。


    隻要他在身邊,她什麽都不怕。


    車子很快到了民政局,康子仁牽著童心的手,大步走了進去。


    證件交給婚姻登記員,在雙方分別在“申請結婚登記聲明書”上簽字之前,康子仁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問,“童小姐,你現在還有返回的機會,如果這字簽下去,可別怪我真的會一輩子套牢你不放手了!”


    看著他深邃眸子裏折射出來的深情和溫柔,童心心裏一動,眼眶瞬間泛紅,在眼淚落下來之前,將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快速在聲明人後麵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誰套牢誰還不一定呢!”她把聲明書塞進他手裏,“我先簽了,你後悔也來得及呢!”


    康子仁勾著唇,看著她終於一掃這幾日來的陰霾心情,不由地舒了一口氣,他的童小心又回來了!


    在他們對麵的婚姻登記員看著眼前這一對準夫妻,笑著說,“都這個時候了才說後悔不後悔的事,已經晚了!快簽了字去拍照辦證吧!”坑史盡號。


    “謝謝!”康子仁感激地對登記員點點頭,快速簽好字,拉著童心進了拍照室。


    從民政局出來,康子仁拉住正要走下台階的童心,指了指身後民政局的招牌,挑著眉對她說,“我在這裏等了你四年,終於把康子仁和童心的名字一起寫進了結婚證上。”


    童心一怔,隨即很快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


    心裏湧上來無限的感慨,是啊,如果四年前那個雨天,她不是悄悄躲在角落裏,而是勇敢地和他一起出現在這裏的話,這幾年發生在她和因為她發生在其他人身上的所有悲劇都不會出現對吧?


    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仰起臉笑看著他,清澈的眸子裏閃動著點點淚花,“我在這裏,也等了你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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