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玥並不接過鍾媽媽的話柄,她看向茉莉,軟語安慰道:“這次委屈你了,去蓮珠那兒領十兩銀子,找個大夫瞧瞧傷勢。”其實茉莉的傷勢不重,幾日便會自然痊愈,這十兩銀子不過是個心裏安慰罷了。


    桑柔是得意忘形了,所以西紅才越發囂張跋扈。不過月盈則虧,她們母女這種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的方式,又能逍遙幾天!


    桑玥將頭伸出窗外,望著新月如鉤,嘴角情不自禁地揚了起來。她一字一頓道:“棠梨院所有人,今晚一律不得外出。”


    月上半空,夜色獨好。


    大夫人身穿淡紫色月裙,頭簪赤金步搖,淡掃蛾眉,薄施粉黛,蟄伏了一個月後,她強勢歸來,再披華麗衣衫、再掌中饋之權。


    桑柔坐在大夫人身側,把玩著手裏的彩蛋,美眸中難掩喜色:“母親,這回我們可算是出了口惡氣,我早看九姨娘那個狐媚子不順眼了,這回她兒子死了,我看她還有沒有心思去狐媚父親?不過她去照顧了桑玄幀那麽多天,居然沒被傳染,真是匪夷所思!”


    大夫人慵懶地抬眸,看了看指甲上新染的豆蔻甲油,悠然道:“這一回我們的收獲已經很大了,知足吧!”滕氏中風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原本她還打算用上丞相府的勢力刺激一下老爺,如今看來,全省了。


    桑柔秀眉一簇,弱柳扶風般惹人憐愛,可惜語出不遜,衝散了不少美感。“母親,桑玥那個小jian人還好好的!你叫我怎麽知足?你答應過我要對付她,可你隻顧著收回自己的權力、鏟除自己的眼中釘,壓根沒將我的事放在心裏!”


    大夫人聞言,心生不悅,但想起王媽媽的告誡,又強行壓住火氣,道:“我奪回實權不就能更好的對付桑玥嗎?再說了,好消息也就這三、五天了,你且耐心些,她這一次,絕對是在劫難逃!對了,你別忘了把那一百遍《女訓》抄完。”


    “什麽?”桑柔驚詫地望著大夫人,“祖母都中風了,不會有人檢查我,那我還抄什麽?”


    大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低聲喝道:“你以為取得一點點的勝利就可以沾沾自喜了?你祖母是中風了不是去世了,她總有一天會醒過來!她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罰你抄《女訓》,那麽你就得抄!”


    桑柔委屈得俏臉通紅,一雙美眸迅速籠上些許水霧,嫣紅的薄唇張合數下,還想說什麽,大夫人卻不給她機會了:“行了,時辰不早了,你下去歇息。”


    回到房裏,桑柔將所有拿得動的東西通通砸了個遍,瓷器碎裂的尖銳聲響戳進西紅的雙耳,她嚇得捂住耳朵側過身子,生怕不小心被殃及。


    不知道發泄了多久,直到屋內一片狼藉,桑柔也漸漸脫力了,才去了隔壁房間歇息。


    她穿著寬鬆的白色褻衣,月光如水,繁星炫景,她飄渺似仙,仿佛隨時都要消失在這一席銀輝之中。她轉頭看了看放在枕邊的彩蛋,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慕容錦溫潤似水的笑,心裏閃過一絲悸動,闔上眸子,甜甜地墜入夢鄉。


    夜深人靜,涼風不小心掀了桑柔的軒窗,月光將斑駁的樹影照入她的房內,壓在她優的睡姿上,像一隻隻奇形怪狀的鬼手在她身上肆意遊離。


    忽然,“哢嚓”一聲,什麽東西碎裂了。


    在漆黑的一角,有一雙閃著綠芒的大眼,隻是這眼,並不屬於人類。


    它長吐著腥紅的蛇信,仿佛聞到了什麽,忽感饑腸轆轆,張開大嘴,露出雖小卻鋒利的尖牙,如一支離弦的箭矢朝著誘人的獵物撲了過去。


    “啊——”


    尖叫聲劃破萬籟寂靜的長空,西紅被嚇得從榻上滾了下來。


    她胡亂套了件外賞,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赤著腳奔入了內間。可她看到了什麽?桑柔炸了毛似的上躥下跳,拚命拍打著自己。在她身旁,一道黑光蜿蜒而過,自窗台射了出去。


    桑柔如一隻驚弓之鳥,顫聲道:“快!快!把被子床墊全部給我燒了!全部燒掉!快!還愣著幹什麽?”


    西紅三步並作兩步將床墊和被褥子卷成一團,丟到院子裏,燃了一把大火。等她做完這些回房時,桑柔已經暈倒在地,不省人事。


    沒錯,桑玥偷偷遞給慕容錦並讓他畫好後送給桑柔的不是雞蛋,而是一枚蛇蛋!大多數蛇在四月到六月才會下蛋,當時才不過三月底,為了尋到一枚蛇蛋,尤其是一枚毒蛇蛋,秦氏可謂煞費苦心。當然,因為蛇蛋是軟的,所以為了給它穿上一層蛋衣,真不簡單。慕容錦大概是為了遮掩那些細小的裂縫,所以才將好好的大鵬塗成了彩雀!


    而桑玥灑在顏料上的也不是什麽毒藥,隻是用桑柔擦臉的香膏和蜈蚣粉末做成的藥粉。蜈蚣粉末用來勾起幼蛇的食欲,而其間又夾雜了桑柔的體香,它當然不由分說地朝桑柔奔過去了。


    並且,西紅那裹著鋪蓋的一燒徹底毀滅了蛋殼的證據,桑柔便是到死也想不出那蛇從何而來。更可笑的是,她醒了之後發現西紅“毀”了慕容錦送給她的禮物,隻怕會暴跳如雷吧!


    當消息傳到棠梨院時,天已破曉。


    蓮珠一邊為桑玥梳著頭發,一邊止不住地笑:“小姐,奴婢聽說,那蛇不僅咬了大小姐的臉,還咬了她的……”蓮珠的臉紅了一下,忍俊不禁地笑道,“還咬了她的胸。”


    “撲哧——”這下,桑玥也忍不住了,打趣地說,“怪隻怪桑柔長得太誘人,那蛇別的地方不咬,偏咬她的臉和胸脯。走吧,我們去瞧瞧大姐!”


    桑玥平日裏喜歡素淨淡的衣衫,今日卻穿了件十分貼合的桃花雲霧煙羅裙,纖腰用白色繡花緞帶束好,很是“承上啟下”。這幾個月以來,鍾媽媽沒少燉滋補的藥膳,原先幹癟的身材現在也有些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感覺了。


    少有地,桑玥撲了層淡淡的胭脂,白皙勝雪的臉頰像從天邊偷了一抹霞彩,她若願意,原來竟比桑柔還嫵媚三分。


    桑柔被大夫人接到了長樂軒休養,她躺在**,左臉高高腫起,隱隱泛黑,身上因蓋著被子的緣故,倒是瞧不見胸脯的狀況。不過桑玥猜測,臉都這樣了,那裏還能好到哪兒去?


    大夫人和桑楚沐焦急地坐在床頭,楊太醫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三人正在商量著救治桑柔的對策。


    “桑將軍、韓夫人,微臣已給桑小姐服下解毒的丹藥,護住了心脈。但必須盡快bi出毒血。這種蛇毒若殘留體內,會導致腫脹潰爛,先是被咬傷的部位,爾後逐漸擴大至全身,屆時護住了心脈也沒用了。”


    “那要怎麽bi?”桑楚沐沉聲問道,他的眼裏寫滿了焦急,剛剛痛失愛子,如今長女又隻剩半條命,這顆心,當真是沉痛得像掛了一塊萬年玄鐵。


    楊太醫頓了頓,道:“劃皮放血。”


    “啊——”大夫人隻覺一個晴天霹靂,打得她頭暈目眩。劇痛來襲,她按住太陽穴,靠在桑楚沐的身上,泫然欲泣,“劃皮?柔兒的臉啊——”


    她忘了,還有胸脯,哦,要被太醫給看了。


    桑楚沐悲慟萬分,握拳隱忍道:“那柔兒可會破相?”


    楊太醫低下頭,思索了片刻,道:“這個……不好說。”


    桑玥進來時就聽到大夫人聲嘶力竭地叫著桑柔的臉,垂眸掩住心底的笑意,屈膝行了一禮:“玥兒見過父親、母親。”


    大夫人的眸中模糊一片,眨落淚珠,視線恢複清明。她看到經過精心修飾後美得勾人心魄的桑玥時,一股無名的怒火“噌”的一下在心裏燃燒了起來,而桑玥的唇角居然勾起了一抹笑!這無疑是火上澆油,令她忍無可忍!


    她的柔兒臉上要挨刀子,這個庶出的jian人卻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一定是故意的!


    一念至此,心已成魔,大夫人趁著桑玥垂眸之際,抬起有著長長指甲的手朝桑玥的臉抓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大夫人的指甲就要刺破桑玥嬌嫩的臉,蓮珠一把將桑玥拉到身後,替她擋下了大夫人的魔爪。


    “啊——”蓮珠捂臉痛呼。


    桑玥掰開蓮珠捂住臉的手,倒吸一口涼氣:“蓮珠,你流了好多血!是不是很痛?”


    她給蓮珠眨了眨眼,露出一個鼓勵的眼神,蓮珠會意,大聲地哭了起來:“不……嗚嗚……不痛……小姐沒事就好,奴婢……不痛……”


    “流了那麽多血,哪裏會不痛?”桑玥無比驚詫地看向大夫人,雙眸含淚,淒淒楚楚道:“母親,是我做錯了什麽嗎?為何我一來你就要打我?”


    大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麽衝動的事,她怎麽可以氣急攻心就當著老爺的麵對桑玥動手?桑玥可是老爺的心頭肉,在他心裏,桑玥都快趕上玄羲那麽重要了。


    桑楚沐見狀,好不容易對韓珍滋生的好感瞬間蕩然無存。如果不是蓮珠機敏、忠心護主,那麽如今被撓得滿臉血汙的人就是玥兒!柔兒可能會毀容,韓珍就要將氣撒在玥兒的身上嗎?


    “韓珍!”桑楚沐厲喝一聲,“你太過分了!當著我的麵你也敢欺負玥兒,真不敢想象我不在府裏的時候,你是怎麽苛待她的?”


    桑玥撲進桑楚沐的懷中,這回她不再故意幫大夫人說話,而是緊緊地摟住桑楚沐,全身瑟縮不已,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和委屈,哭得令人心碎:“父親,我好怕!父親,你再也別去臨淄了好不好?就算去,你帶上玥兒吧!”


    桑楚沐不由地想起前幾日在府門口玥兒說的話:“玥兒什麽都不要,玥兒隻要父親陪玥兒就好。”其實,玥兒一直在隱忍,從來不埋怨,可他竟然粗心地沒能發現玥兒的委屈。


    桑楚沐的心裏生起了一股滔天怒火,剛毅的臉上仿佛蒙了一層寒霜:“韓珍!之前荷香的事、幾位姨娘中毒的事我沒與你計較、玥兒也沒與你計較,現在倒好,你越發不掩飾自己討厭玥兒的心了。靖王府的事你以為我毫不知情嗎?天軼和玲萱要不是受了你的挑撥,會那般歹毒地去構陷玥兒?我原本看你安分守己,於是想著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可能,我也寧願相信你是無辜的。”


    “老爺……”


    “可憐玥兒明裏暗裏受了多少委屈,卻從不在我麵前講半句嫡母的壞話。哪怕我私底下問她,她也是說‘父親放心,母親待我視如己出’,可韓珍你自己說,你這樣子也能叫視如己出?”


    桑楚沐的話一句比一句沉重,敲得大夫人的心顫個不停。成親二十載,她頭一回見桑楚沐如此疾言厲色,就因著她對桑玥並未構成傷害的一擊,他就這般火冒三丈!


    為什麽?


    桑玥將頭貼在桑楚沐的胸膛,打蛇打七寸,這個道理她懂。她吸了吸鼻子,從桑楚沐的懷裏直起身子,睜大淚汪汪的眼眸,望進桑楚沐冷如寒冰的眸子,哽咽道:“父親,你別與母親爭吵,都怪我,要是被蛇咬的人是我、而不是大姐,或許就不會有後麵這些麻煩了。”


    桑楚沐心裏最後一根弦崩斷了,府裏曾經出過被蛇咬的事故,所以每年開春後的頭一件事便是讓下人在各處撒上雄黃,並用獵犬搜捕以確保府裏無任何蛇類。就在她們去莊子小住的這幾日,他又吩咐人重新清理了一遍,別說是蛇,就是連枚蛇蛋也是沒有的!他冷冷地看向韓珍:“是不是你打算用它來害死玥兒,卻陰差陽錯之下讓柔兒遭了毒手?”


    大夫人委屈得無以複加:“老爺,我沒有!”剛說完,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看向桑玥,“是你,一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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