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晟大驚失色,和姚奇交換了一個眼神,正欲出言製止,雲陽長睫輕舞,整個人如含了美玉般,光澤迷人,那聲,亦暖從心扉過:“還有人比瑤兮公主的膽子大麽?”


    瑤兮公主美眸輕轉,怎麽什麽都比不過桑玥?


    桑玥唇瓣微勾,落井下石的本事,雲陽可謂讓人大開眼界,不過雲陽,你真的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


    陸青雲順著蕭麗妃的話,道:“桑小姐才貌雙全,來了大周一年,卻極少參與社交活動,我對這個藏得極深的姚家表小姐當真充滿了好奇。”


    刻意咬重了“姚家表小姐”幾個字,無非就是希望借此機會,給姚府潑點兒髒水。


    “什麽叫藏得極深?誰都像你天天流連於煙花場所,樂不思蜀嗎?聽說前幾天,人家挺著大肚子找上門去了,你究竟是收了人家還是賜死了人家?”姚奇一下子揭了陸青雲的底,惹來席位裏爆發出陣陣低笑。


    陸青雲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冷芷若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兩年前,我曾隨著父親去了一趟南越,多多少少也聽了些傳聞,太過離譜以至於當時我全然沒放在心上,如今麗妃娘娘提起,我忍不住想知道,那人說的和我聽聞的是否一致?”


    蕭麗妃看向冷貴妃,柔聲道:“貴妃姐姐,依您之見,要不要讓那人給大夥兒說說故事呢?”


    雲陽微笑著看向桑玥,那笑,如一朵春花綻放的明媚,更似一汪清泉的透亮,可笑意深處的暗湧,誰也無法洞悉。


    “娘娘,您就準了吧!”


    “市井傳言,有什麽好聽的?”


    “左不過大夥兒就聽聽,也不一定會信以為真。”


    “或許是個騙子呢!”


    “騙子不騙子出來了才知道,想必是很新奇和好玩兒的經曆呢!你們欲蓋彌彰究竟是什麽意思?”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姚家和荀家的反對聲音逐漸淹沒在了“好奇”的浪潮中,倒是瑤兮公主一掌拍下桌子,震得碗碟鏗鏘作響,眾人這才趕緊噤聲,她揮揮手:“把那人帶上來,本公主要聽!”


    “你要聽什麽?”


    一聲威嚴的輕喝,自殿外徐徐飄入,渾厚得力透蒼穹,幹練如奮筆疾書,眾人齊齊拜倒,恭迎那個大周身份最尊貴的男子:“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晃出了濃鬱的龍涎香,空氣裏似乎驟然就多了幾許莊嚴肅穆的沉寂。


    冷貴妃讓出了自己的位置,在旁側落座,隨他一同進入的落霞公主坐到了瑤兮公主的下首處。


    桑玥凝眸而視,難怪沒見著落霞公主,原來早去請雲傲了啊。今兒,陸德妃是鐵了心要讓雲傲對她百般生厭,最好,借著雲傲的手賜死她,父女相殘,多有趣。


    瑤兮公主換上了最天真爛漫的笑,全然忘記自己早過了豆蔻芳華:“皇兄,蕭麗妃新得了個妙人兒,會講桑小姐的故事,我要聽。”


    “你何時對桑小姐這般感興趣了?”雲傲展露少有的笑顏。


    “哎呀!”瑤兮公主惱羞成怒一般,低頭,跺了跺腳,“我剛剛輸給她了,心裏不平衡呢,她要是有什麽糗事,我當然要聽。”


    雲傲淡漠的眸光掠過桑玥清麗的麵容,似有不信,冷貴妃微傾,把之前發生的爭執從頭到尾敘述了一番,言辭客觀,不夾雜任何情緒和個人評價,雲傲雙指捏了捏眉心,這是頭痛多年養成的習慣,有時候,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頭痛了還是心煩了才會下意識地做這個動作。


    “你也覺得桑小姐故意抄錯了佛經詛咒你?”


    語氣中居然依稀可見對桑玥的信任,眾人不免擠眉弄眼,交換了一個眼神。


    冷貴妃並未表現出多少畏懼,淡淡地扯了扯唇角:“臣妾不知,這件事輪不到臣妾覺得,不過,既然皇上不想追究,臣妾也可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桑玥狐疑地挑了挑眉,怎麽感覺冷貴妃和雲傲的對話裏有股火藥味兒?雲傲維護她不是因為信任,仿佛純粹是想駁冷貴妃的麵子,而冷貴妃突然表現出對她的懷疑,也隻不過是留給雲傲的一句氣話。


    這倒是個新發現!


    “皇兄,別管什麽佛經了,我要聽桑玥的故事嘛!”瑤兮公主撒了撒嬌。


    “叫她進來吧。”雲傲思付了片刻,頭也不抬,隨口吩咐道。


    兩刻鍾後,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宮女被太監領了進來,她跪下,磕了個頭:“奴婢裘冬梅叩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桑玥若無其事地掃了裘冬梅一眼,麵色如常。


    冷貴妃美眸輕抬,薄唇輕啟:“瑤兮公主想聽你說故事,你且先自報身份,然後公主要聽什麽,你據實相告便是。”


    “是!”裘冬梅又磕一頭,“奴婢是南越的護國公主慕容歆的貼身女官,從十三歲開始服侍護國公主,長達十四年。”


    瑤兮公主指了指桑玥,瞪大眸子道:“你認不認識她?”


    裘冬梅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憤恨之色:“這是定國公府的二小姐,她就算化成灰奴婢也認得。就是她,安cha了一名戲子到護國公主的身邊,騙得公主的芳心,故意以公主的名義刺殺攝政王妃,害公主入獄,這些還不夠,她還命那名戲子給公主下了蛇蠱……”


    講到這裏,她已泣不成聲,“好好的……好好的一個公主,體內長滿了黑蛇,渾身都是包,最後,公主不停地吐血,每吐一次,都從口裏爬出幾條細長的蛇,還有身上……都是鼓起的包,一個一個地炸開,上百個蛇頭從裏麵鑽出,那場景……盡管過去了兩年多,奴婢依舊……依舊記憶猶新、恐懼猶存啦!”


    嘶!全場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幾個不禁嚇的千金直接捂著胸口幹嘔了起來,李萱便是其中一個,其實姚馨予不比她好多少,一雙手幾乎要掐斷南宮氏的掌心,肚子裏全是蛇,五髒六腑被一寸一寸地吞噬該有多麽痛苦?渾身幾乎是一個巨大的蛇卵,以體養之,真真是聳人聽聞!


    “不對!你跟我說的不是這樣的!你不是說她膽大心細,足智多謀,利用日食退了皇帝的親事嗎?還有她會以劍做畫,熟知陣法……”蕭麗妃一臉惶然地道。


    桑玥的唇角揚起若有如無的笑,方才**瑤兮公主見裘冬梅時,蕭麗妃可不是這般無辜之態,裝,這皇宮裏的女人,一個比一個能裝!


    裘冬梅淚眼婆娑:“如果奴婢不說些好聽的騙去娘娘的信任,娘娘又怎麽會留著奴婢在身邊呢?”


    她咬牙看向桑玥:“這些……全都是敗桑玥所賜!她根本是一個殘酷至極、**至極的魔鬼!”


    啪!


    姚奇狠狠地甩了裘冬梅一耳光子,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他雙目如炬,渾身顫抖,麵色暗沉如墨,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模樣,說是走火入魔也不為過了。


    “不許你侮辱我妹妹,不許你侮辱姚家人!”


    “大膽!”陸青雲驟然起身,目光凜凜地看向姚奇,“你居然敢當著皇上的麵動武,你太不將皇上放在眼裏了!你們姚家,當真是放肆到了極點!”


    桑玥慕然轉頭,一道積聚了心底萬千陰霾凝聚而成的犀利如萬年冰鉤的眸光強勢轟入陸青雲狹長的鳳眸,帶著銳不可當的冰寒殺氣,戳得他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後退幾步,撞上了身後的廊柱。


    她一步一步邁向陸青雲,白色裙裾如雲如霧,緩緩拂過光潔如新的金石地板,聲音,輕得仿佛不存在,言辭卻犀利得似劍入體三分:“那麽你呢?陸公子,皇上和貴妃娘娘都沒發話,你搶著給我定罪,給姚家定罪,究竟意欲所何?你們串通一氣,懲治我是假,打擊姚家才是真吧,讓我想想,你們這麽做,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迫不及待地要打擊姚家呢?是不是怕賢妃娘娘榮寵過盛,威脅了到了德妃娘娘?”


    姚賢妃的眼眸一亮,跪在了雲傲麵前:“皇上,臣妾有了身孕,難道就該遭人嫉恨嗎?”


    雲傲已幾年未踏足後宮,上回喝多了酒,走進姚賢妃的寢宮,姚賢妃一夜玉露,僥幸懷了龍嗣,頃刻間成了後宮人人眼紅的對象,所謂母憑子貴,雲傲好些年清心寡欲,突然寵幸了姚賢妃,這說明什麽?說明她極有可能是後位的最佳人選,立嫡立長不立賢,她若當了皇後,皇長子的儲君之位自然沒了,那麽,陸德妃陷害姚賢妃的母家,削弱姚賢妃的勢力就不出人意料了。


    陸德妃似乎早料到對方會有這麽一說,不疾不徐道:“我的侄兒xing格莽撞、口無遮攔,我替他向姚賢妃陪不是,姚賢妃大人有大量,別跟一個晚輩計較。我從來沒想過打擊姚家,也從沒說過桑小姐是姚家的人,她的過往和姚家無關,你們姚家也別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她姓桑,不姓姚。”


    她的眼瞼眨個不停,她算到了每一步的發展,獨獨忽略了姚家人的態度,他們仿佛,豁出去了似的要護著桑玥,這怎麽可能?她原以為隻要桑玥出事,姚家人為了明哲保身一定會將她交出去!畢竟,姚鳳蘭被害成這個樣子,也沒見姚家人跑去冷府鬧騰過哪怕一回!這一次,竟然全家齊齊為桑玥出頭!太匪夷所思了!


    姚俊明行至桑玥的身旁,無比堅定道:“誰是我們姚家人,德妃娘娘可管不著,桑玥骨子裏流著姚家的血,我們認了她,她姓桑與否,都是我們姚家人!誰想要對付她,就是與整個姚家為敵!”


    姚晟、姚豫和姚奇不約而同地來到桑玥的另一側,同時,南宮氏、姚馨予和李萱也出列,站到了大殿中央。


    桑玥的心砰然一跳,之前在南越經曆了那麽多次宮鬥,即便桑楚沐在場,也從沒像姚家人這般維護過她,這擺明了是一種不問原因、不計後果的偏袒。


    她的心情忽而變得十分複雜,複雜得難以言喻,感動之餘,心底冒出了一個像小刺般銳利的猜測:萬一,姚家人知道她骨子裏流著的是仇敵冷家的血,又該如何?


    裘冬梅大呼:“你們千萬別被她偽善的外表所迷惑!她的手段之殘酷絕對不是你們能想象的!你們知道南越的碧洛大祭司是怎麽死的嗎?她被桑玥派人活活扯掉了雙臂和雙腿!”


    “啊——”馬夫人的二媳婦楊氏驚呼出了聲,馬夫人瞪了她一眼,她趕緊用手死死地捂住唇。


    姚奇欲要衝上去撕爛裘冬梅的嘴,桑玥拽住他的衣袖,對他搖了搖頭,轉而笑道:“還有呢?你繼續說。”


    “還有,”裘冬梅被桑玥淡定的笑弄得有些暈乎,咽下口水,趕緊錯開視線,“桑玥原先是定國公府庶女的時候,bi瘋了嫡母,殺死了嫡姐,把表兄砍成兩半,把表姐送入ji院,將庶兄五馬分屍……但凡所有跟她作對之人,都沒有好下場!”


    李萱身子一晃,姚馨予扶住了她,她臉色慘白:“不……不是真的……二表姐……不是這樣的人……”


    姚晟隻覺得手腳冰涼,後背冷汗涔涔,裘冬梅言明的事件都是事實,他曾懷疑是桑玥所為,但沒有證據,他並不會因此而討厭桑玥,相反,他覺得如果不是桑玥這麽狠,他的姑姑姚鳳蘭或許早就死在了韓珍和冷瑤的手中。為了自保,她吃盡了苦頭,誰天生願意做惡魔?不都是被bi的嗎?


    此刻,裘冬梅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痛訴桑玥的“前科”,隻會讓他更加心疼桑玥,更加發誓要好好守護這個用細弱的肩膀扛起了姑姑半輩子幸福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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