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濤給眾人見了禮,語氣恭敬,神色卻肅然:“下官徹查了縱火一事,掌櫃的說那家酒樓是被姚夫人買下的,火,也是姚夫人命人放的,隻不過,有個陌生的蒙麵女子,中途收買了店小二,讓縱火的時辰提前了半刻鍾。”


    此話一出,眾人啞然,意味不明的眸光齊刷刷地投向了南宮氏,南宮氏的心慕地一顫,神色慌亂不堪。


    李濤正色道:“下官將此事壓住了,那掌櫃的和店小二為了不擔上幫凶的罪名也都改了口,承認是天災,下官能做的隻有這麽多,其餘的,恕下官無能為力。”這明顯又是各大權貴相互傾軋的戲碼,他縱然有報恩之心,卻無力挽狂瀾之能。


    姚清流感激地道:“多謝李大人,這份情老夫記住了,晟兒,送送大人。”


    李濤拱了拱手,語氣和緩道:“不必了,姚侍郎留步。”


    姚晟拍了拍他的胳膊,單臂一指,禮貌地笑了:“李大人,請。”


    姚晟送走了李濤,姚清流再也忍不住怒火,一把摔碎了手裏的茶盞:“你說,你到底犯了什麽事?”


    南宮氏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把落霞公主利用姚秩的xing命來威脅她殺死桑玥的事據實相告,包括這個法子,也是落霞公主提點的,她惶恐地道:“我真的……真的是想救秩兒,也從來沒想過殺死玥兒,我隻不過想做個假象給落霞公主看,好讓她放了秩兒!”


    “假象,假象,玥兒的命是命,蓮珠和子歸的,就不是了?你怎麽可以濫殺無辜?”姚俊明氣得渾身發抖,對這個發妻越來越失望,bi走銘嫣害得他妻離子散那麽多年,疏忽照料令得姚秩亂闖、衝撞了落霞公主,現在居然蠢得被落霞公主給要挾了!落霞公主是那麽好相與的人?隻怕她這邊剛殺了桑玥,姚秩那兒就該被砍頭了!


    他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南宮氏的鼻子,怒目而視,“銘嫣也被威脅了,為什麽銘嫣就選擇告訴了玥兒、告訴了我?而你,非要一意孤行?”


    所有人包括南宮氏在內,全都朝銘嫣投去了不可思議的目光,銘嫣垂眸,摸著手上的帕子,以示默認。


    “你真是……真是……”陳氏隻要想到這個兒媳自作主張差點兒害死玥兒,心裏對她僅剩的幾分好感頃刻間就蕩然無存了,陳氏撇過臉,已無好感的眸光掃過南宮氏惶恐不已的麵頰,欲要訓斥,奈何本xing太過純良,終是開不了口,隻恨鐵不成鋼地撇過臉。


    姚清流握住愛妻的手,他不比陳氏好受,南宮氏這回的確過分了,尤其當他知道同樣是被威脅的人、銘嫣卻較她理智太多時,潛意識裏,對這個兒媳,又多了一分失望。


    姚馨予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她雖然對母親的行為極不認可,但那畢竟是自己的母親,看到她被所有人排斥,情不自禁地就蹲下身抱住了她,緊要關頭,單純如她,腦海裏的思緒竟然如日照般清晰明朗:“你們不要再說了,母親也是bi不得已的,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誰?姚秩當真有那麽莽撞,連公主都敢殺嗎?你們怎麽不想想,姚秩或許……根本就是刻意為之呢?為的,就是整垮姚家!他進入姚家才幾天?就把府裏弄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的!哥哥們和我,哪個沒受他的氣?完事了,他還惡人先告狀,撲進祖母的懷裏使勁兒地擠兌我們!他哪裏是來投靠親人的?他是來尋仇的!”


    銘嫣身子一晃,靠在了椅背上,委屈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啪!


    姚俊明扇了姚馨予一耳光,七竅生煙道:“你容不得秩兒,你心裏恨我,恨我這個父親對不住你的母親,是不是?”


    爾後,麵相南宮氏,“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孩子!”


    “父親!”姚奇和姚豫一躍至他跟前,二人的眼底都有受傷的神采劃過,這個妹妹,從小就是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除了家法之外,沒有人對她動過手,而今,他們的父親不僅對妹妹動手,還汙蔑她容不得秩兒,這叫一直隱忍著秩兒的他們情何以堪?


    姚豫是個木訥的xing格,向來腸子不會轉彎,他瞧著母親和妹妹被刁難,一下子就將南宮氏的錯拋諸腦後了,他憤憤不平地道:“父親,讓姚家陷入危機的是姚秩,脅迫母親的是落霞公主,母親也是個受害者!她如果不是擔心姚秩,大可讓姚秩死了算了!你非但看不到母親的用心,反而責怪母親,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姚奇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可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不好發作,隻得跟哥哥妹妹統一陣線:“子不言父過,父親怎麽教訓我們都是應該的,但母親是你的結發妻子,是你在這個世上最應該相信的人,你這麽對待母親,傷的,是我們大家的心。”


    姚俊明自嘲地點著頭:“好啊,好啊,你們翅膀硬了,一個一個都敢忤逆我了!像我們這樣的門第,三妻四妾又有什麽?我有哪一點對不住你們母親了?她要是對姚家不滿意,大可回她的南宮家去!”


    “父親!”三兄妹異口同聲,完全怔住了,他們的父親,怎麽能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陳氏和姚清流出於意料的並未發表任何意見。


    南宮氏絕望地落下兩行熱淚,心如刀絞,她按住額頭:“好,我走,這個家,誰都不歡迎我,我留在這兒還有什麽意思?”


    語畢,頹然地站起身,推開姚馨予,一步一步,步伐沉重地朝著門外走去。冰兒難過地攙住她的胳膊,“夫人,您別走。”


    “我也走!”姚馨予跟著起身,卻被姚俊明給吼住了,“你個逆子,給我站住!你要敢踏出這個門,我就打斷你的腿!”


    “你?”姚馨予的腳步一頓,嚇得嚎啕大哭,撲進姚奇的懷裏,“三哥……三哥……”


    姚豫氣得雙目竄起了一層水霧,他咬咬牙:“你就算打斷我的腿,我也要陪著母親回門!”


    姚奇一個頭變成兩個大,姚豫的xing子最是木訥,也最是倔強,他倔脾氣上來了,便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隻希望府門口的大口能攔住他的去路了。


    姚俊明看著姚豫真的邁步跨出了門檻,cao起一旁的板子就要衝過去,銘嫣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的腰:“俊明!你別衝動,你都是做父親的人,跟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姚俊明掰開銘嫣的手,銘嫣就勢跌倒在了地上,一聲痛呼,讓姚俊明如夢初醒,他趕緊甩掉木板,蹲下身把麵色慘白的銘嫣抱入懷中:“銘嫣,你怎麽了?”


    銘嫣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我難受……快要呼不過氣來了,俊明,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姚俊明這會兒哪裏還記得對南宮氏和姚豫發火,一把將銘嫣打橫抱起,朝著院子跑去,邊跑邊焦急地安慰道:“我去請太醫,你堅持住。”


    姚奇悄然鬆了口氣,不論姚秩犯了什麽錯,起碼銘嫣,對他們是沒有惡意的,甚至此刻,他對銘嫣的善舉滋生了一絲感激之情,父親如今對銘嫣和姚秩的維護,與陳氏對玥兒的一般無二,若是銘嫣不阻止父親,那一板子下去,姚豫怕是要臥床三月了。


    已經走出院子的冰兒問南宮氏需不需要收拾衣物,南宮氏隻淡淡擺手,望著姚俊明抱著銘嫣疾馳而過的身影,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姚府。


    在門口,碰到了剛剛告別了李濤的姚晟,姚晟輕喚了一聲“母親”,但南宮氏應也沒應,越過他朝馬車走去。


    姚晟納悶,隻好問向一旁的冰兒:“我母親怎麽了?”


    冰兒看了看南宮氏孤寂的背影,麵含隱忍地道:“夫人跟大人吵架了,大人說夫人不應該謀害二小姐,讓夫人回娘家。”


    此時,姚豫怒氣衝天地一晃而過,姚晟正欲開口詢問,姚豫扭過頭,甩出一句:“這件事,根本不是母親的錯!”


    姚晟詫異不解,可顯然,母親和姚豫都不打算打理他,他隻好快步往花廳方向而去。


    姚豫已和南宮氏一道上了馬車,然而南宮氏剛坐了一個眨眼的功夫,似乎憶起了什麽,趕緊跳下馬車,奔入了府裏。


    銘嫣“病”得不輕,姚俊明親自去請太醫院的院判,當南宮氏和冰兒趕到銘嫣的院子時,她正坐在床邊做著繡活兒,那是一件男子的外袍,雪藏之青的顏色,極品蜀錦的質地,長年縫製衣衫使然,她的手藝相當好,嫻熟的穿針走線,不一會兒,一片銀色祥雲便浮現在了下擺,她舒心一笑,盡管臉色蒼白,可半分奄奄一息的感覺都無。


    冰兒扯了扯南宮氏的袖子,眸光一橫,低聲道:“夫人,方才大人表麵是拿板子追二少爺,實際明眼人都瞧得出他是要出來追您的,銘嫣卻稱病拖住了老爺,您看看,她哪兒有半分病態?奴婢可覺著她生龍活虎得很。”


    是啊,剛剛她雖然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花廳,但一直沒敢邁大步子,就等著丈夫喚她回去,然而沒等到丈夫,卻等到了銘嫣的一聲痛呼和柔柔弱弱的撒嬌,冰兒的話,倒也不錯。南宮氏冷冷一笑,提到了音量:“你真是好興致,快病死了,還在這兒做衣服。”


    銘嫣循聲側目,看清來人後,把衣衫和針線放回籃子裏,簡單行了個禮:“見過夫人。”


    南宮氏嗤然一笑,似自嘲、似苦澀:“得了吧你,現在我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惡婦,你是俊明心坎兒上的人,個個都要巴結你、討好你,我哪兒受得了你的禮呢?”


    銘嫣對南宮氏字字帶刺的話充耳不聞,給南宮氏搬來凳子,又倒了杯茶奉上,南宮氏一把打翻了她的茶盞,柳眉一擰:“不要惺惺作態!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還不如我在意秩兒!雖然方法不對,但起碼,我為了救秩兒努力了一番,你呢?你這個生母又是怎麽做的?你對秩兒的死活置若罔聞!你有什麽資格做母親?”


    銘嫣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色,語氣仍然輕柔如常:“夫人,我也在努力,隻不過我努力的方向跟你的不同,我依賴俊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是未來姚家的家主,如果連他都束手無策,試問,你我兩個弱女子,還能成什麽事?”


    南宮氏的呼吸一滯,銘嫣又道:“還有,夫人你含沙射影說自己是為了救秩兒才淪落到眾叛親離的下場,可銘嫣不這麽認為,夫人對秩兒並無多少關愛之情,夫人最在意的,是姚夫人的地位、是兩位老人的態度、還有俊明的心。”


    “你……”南宮氏被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縱然銘嫣講對了七八分,可她顧及秩兒也是有著兩、三分真心的!


    冰兒對銘嫣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甚為不滿,又橫了一眼,道:“我家夫人做事,輪得到你評頭論足?你得了便宜還不賣乖,現在我家夫人被你兒子害成這個樣子,你心滿意足、喜出望外了吧?”


    饒是銘嫣再好的脾氣此刻也不禁有些薄怒了,她極力平複著翻滾的情緒,道:“夫人沒什麽事,我歇下了,我身子骨不好,也不盡是裝出來的。”說完,不等南宮氏批準,轉身進了內屋。


    冰兒瞪大了眸子,跺了跺腳:“夫人,您看看,她一介草莽,連個名分都沒有,如今都敢爬到您的頭上來了!”


    南宮氏闔上眸子,深吸幾口氣:“我們走。”


    二人離去後,春桃拿了帕子給銘嫣擦臉,試探地道:“二夫人,要不,咱們告訴大人?萬一,夫人要對您使壞,怎麽辦?”


    銘嫣微微歎息:“不要告訴大人,我隻想在姚府好好地過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隨她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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