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裏此刻正緩緩地流入一些透明的液體,這液體散發出的氣味正是空氣中彌漫的醋味。沒過一會兒,那進口的醋流就停止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顯然是有人從外麵離開了,應該就是那個給自己房間蛇道灌醋的人,可是,到底會是誰呢?


    剛開始嚴武還沒覺得什麽,隻是心中奇怪,為什麽會有人在自己小屋中放醋進來。嚴武愛吃火鍋,也喜歡吃醋,每次吃火鍋放蘸料都要倒上一滿碟的香醋,這樣吃起來才覺得香,符合他的胃口。這房間中無處不在的醋味,正好滿足了他很久沒吃火鍋的欲望,把頭靠在軟軟的牆壁上,回憶起那些充滿了美食的往事。


    自從夢到過羊頭怪之後,嚴武的記憶力越來越強,經常都能回憶起很多很久之前的事情,那些早就遺忘的片段,如今卻像電影一般時刻可以回放在心頭。這幾天的時間,就當自己免費看電影了,嚴武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可惜的是,事與願違,房間中的空氣並不流通,基本全靠鐵門上的小孔出氣,一指來寬的門縫下偶爾會時不時進來些風的響動。這醋味在悶熱的天氣下開始蒸騰,緩緩的上浮,彌漫在空氣之中,並不能從鐵門四周的縫隙處流出多少。這醋的味道在房間中越來越濃,味道越來越大,不斷地刺激著嚴武的嗅覺和味覺,漸漸的,嚴武才發覺自己喜歡喝的醋實際上並不能算是一件好東西。因為在這醋氣的籠罩下,自己的眼睛開始慢慢的疼痛起來。


    這無處不在的醋味好似千萬顆鋼針刺激著嚴武的雙眼。嚴武的眼睛中止不住的湧出眼淚,隻能靠這些淚水暫時緩解雙眼的疼痛。


    我操你大爺!到底是誰?!用這麽個法子來害自己?!嚴武第一次感到,原來自己以前天天喝的醋竟然會有這麽大的殺傷力。在這狹小的房間中自己根本無處躲藏,隻能規規矩矩的忍受著這醋味的折磨。


    怎麽辦?到底怎麽辦?,嚴武四處張望,這才發覺,這間小號中和監舍不一樣,竟然連一個水龍頭都沒有。他今天身體不好,也沒怎麽喝水,所以連廁所都沒上,餐點時刻提供的小盆開水早就被收了回去,直到現在嚴武才發覺這屋中的便池連一個放水的按鈕都不複存在,那麽到底犯人該怎麽衝洗便池呢?難道說,不能衝洗便池也算是小號中的一種變相懲罰?那難聞的味道對於被關在這個矮小而且不透風的房間中的犯人來說,絕對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嚴武本來想用水打濕衣服,捂住口鼻,洗洗眼睛,現在屋中沒有任何水龍頭,看來這個想法現在是行不通了。嚴武抬頭望了望頭頂的監控,醋揮發在空氣中是沒有顏色的,警察在那頭透過這小號中的監控根本就看不出屋子裏的變化。


    巨大的酸味不斷刺激著嚴武的鼻腔和皮膚,嚴武漸漸覺得心中惡心起來,而且隨著自己呼吸的不斷加促,這醋味仿佛好似一股濃煙,迅速湧進了自己的五髒六腑,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向自己的肺部。啊秋,嚴武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兩股熱流從鼻孔中流出,嚴武用手一擦,竟然是久違的鼻涕流出來了,這個時候嚴武猛地想起來自己是有病的!什麽病?過敏性哮喘!


    嚴武對花粉有些過敏,基本在花開時節,都會帶著口罩上街,避免吸入過量花粉,引起哮喘。自己犯起病來,嚴重的時候,從小區單元的防盜門到自家門口要花半個小時才能走上去,臥室到衛生間要走三分鍾,吃飯要吃將近一個小時!


    現在是秋天,繁花早就落盡,又是進了看守所,所以嚴武並沒有把治療哮喘的藥帶進來,因為他認為看守所裏在這個季節不會有花朵的存在,四十五天的時間,到時候自己出去的時候,已經正式進入秋天了,芙蓉府的街道上哪裏還會有什麽花。


    隻可惜嚴武萬萬沒有想到,這彌漫在小屋中久久不能散去的醋味積累到一定濃度後,竟然引發了自己好久沒犯的哮喘,而哮喘是會死人的!


    嚴武迅速站了起來,猛的撲向了鐵門旁邊牆壁上的通話器,那裏有個按鈕,隻要按下去,嚴武就能和監控室那頭的警察通話,尋求他們的幫助。


    嚴武跌跌撞撞來到牆邊,這才悲哀的發覺,自己因為手腳被鎖住的緣故,根本夠不到牆上的通話器。鐵鏈五十公分長,末端的一頭鎖在腳鐐上,腳鐐卡在腳裸處,另外一端連著手銬,所以就算是鐵鏈被拉直,嚴武也隻能彎著腰,伸直了手臂,整個人也才身高不到一米三,離著距離地麵一米七高的通話器,簡直是遙不可及。


    嚴武沒有辦法,拖著鐵鏈手腳同時用勁,不斷的跳躍起來,想要用頭去觸碰安裝在牆壁上的通話器上的按鈕,隻希望自己能僥幸用頭撞到那個小小的按鈕,呼叫到監控室那頭的警察,現在這枚小小的按鈕,對於嚴武來說,就是救命的稻草。


    隻可惜,劇烈的運動不但沒使嚴武的頭沒有碰到通話器上的按鈕,還使嚴武的頭被牆上的海麵墊子彈得七葷八素,想必當初這屋子設計的時候就考慮到了,如何防止裏麵被關押的犯人自殺,所以嚴武的頭槌根本沒有任何效用,反而因為劇烈的運動,使得肺部缺氧,需要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嚴武摔倒在地麵,口鼻不由自主的張著,刺激的醋味充徹著嚴武的口鼻,到處是一股酸酸的味道,使得嚴武幾乎不能夠呼吸。


    此刻的嚴武,胸腔劇烈的上下起伏,整個肺部就像一個破掉的風箱,嘴裏發出各種無意識的聲音,好似一張無形的厚厚的墊子將自己整個頭部捂住,鼻孔被紙團塞滿,嗓子眼處又哽了一顆果凍。


    嚴武掙紮著爬向鐵門,用手上的銬鐐擊打著鐵門,這金屬和鋼鐵撞擊的聲音在夜色中傳向監區各處,在寧靜的夜晚分外的分明,哐哐哐的砸門聲那是嚴武發出的一聲聲求救信號,而此刻的嚴武一句話都不能說,一句呼喊都不能發出。


    但是並沒有任何人前來開門,這砸門聲隻堅持了不到一分鍾就漸漸的消失了,整個小號所在的監區又重新恢複了夜晚的寧靜。


    嚴武倒在小屋鐵門的地麵,不甘心的睜著雙眼,兩隻眼睛向外凸出,整個嘴唇顏色深紫,十根手指緊緊握成了拳頭,全身蜷曲。嚴武此刻匍匐在地上,聽著自己口鼻間不斷喘息的鳴聲,好像來自地獄的的樂章。


    漸漸的,就連這個聲音也從小屋中消失了,我們的嚴武終於孤獨的死在了看守所冰冷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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