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說一種最經典的中國美食,恐怕不是任何一道鹹鮮的魯菜,麻辣的川菜,清甜的蘇菜,原汁原味的粵菜,醬香味濃的徽菜。接待過無數國家元首的佛跳牆、普通人家三天兩頭吃的西紅柿炒雞蛋、人人都愛的火鍋、網紅走遍全國可是在哪個城市都在吃的一成不變的酸菜魚和章魚小丸子……更是通通都得靠邊站。


    不信的話,不妨隨便找個外國人來問一問,得到的答案一定是——餃子。


    餃子是北方的年節食品,在中國北方很多地方都有冬至吃餃子的習慣。“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每年農曆冬至這天,餃子是必不可少的節日飯,各大超市商場裏的餃子都賣到脫銷,餃子館兒更是要排長隊。對於有些地方而言,冬至大過年,身在外地的人都會在冬至這天回到家中,和家人一起過冬至、吃餃子。


    餃子更是北方人在春節時特有的民俗傳統,除夕守歲吃餃子,是任何山珍海味所無法替代的重頭大宴。“大寒小寒,吃餃子過年。”提到過年,許多北方人想到的都是一家圍在一起包餃子。年三十晚上十一點一定要將餃子包好,快到半夜零點的時候,大鍋裏的水已經咕嘟嘟地沸騰,將餃子下到鍋裏,全都飄起來的時候,就可以撈出來吃了,此時正是農曆正月初一的伊始。


    中國這麽大,各地吃餃子的習俗也不盡相同,有的地方除夕夜吃餃子,有的地方初一吃餃子。不過如今傳統的習俗早已在一代代的傳遞中丟失許多,演變不少,很多家庭早已弄不清楚究竟應該哪天吃餃子,這怎麽辦?


    當然好辦,除夕吃,大年初一初二初三吃,初五、初十、十五……正月十五是元宵節,當然要吃元宵,可也不妨礙再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一直吃出了正月還不算完,二月二龍抬頭那天再吃一頓餃子吧。


    都是因為餃子太好吃。


    滑潤適口、滋味鮮美,想吃熱的剛出鍋就可以一邊吹著氣兒一邊小心翼翼咬開一個小口子,想吃冷的在涼白開裏過兩遭再撈出來,麵皮彈牙,更加勁道有嚼勁。


    餃子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和心意來,愛吃葷的多放些肉,愛吃素的可以全素餡兒,餃子幾乎是萬能的,喜歡吃什麽就可以把什麽往餃子皮裏麵包。愛吃酸的多蘸醋,愛吃辣的可以讓餃子在辣醬裏打個滾兒,喜歡湯湯水水的,可以將餃子和湯一起盛在碗裏混著吃,湯裏放些香菜、蔥花、蝦皮、韭菜等小料。誰又敢說這不是餃子?何況是餃子是餛飩又有什麽要緊,好吃、愛吃就足夠了。


    別說是正月裏吃上個六七次吃不煩,就是天天吃,也能變出無數的花樣兒來。餃皮可用燙麵、油酥麵、雞蛋或米粉來做,餡心可葷可素、可甜可鹹,還有蒸、烙、煎、炸等無數種方法。葷餡有三鮮、蝦仁、蟹黃、海參、魚雞豬牛羊,素餡又有普通素餡、什錦素餡之分。


    四川的鍾水餃、上海的鍋貼餃、東北的老邊餃子、山東的高湯小餃、揚州的蟹黃蒸餃、廣東澄粉做的蝦餃……


    沒有哪個地方的人可以拒絕餃子的美味。


    .


    米真香渡過難關,所有員工之前都很是辛苦了一陣子。米露當然不會隻是讓大家吃頓餃子慶祝一下,剛給每個人都額發了不少的獎金。米露的大方出乎大家的意料,因此米真香裏人人的心情都格外好,包餃子的時候也都歡天喜地。


    米真香外賣的主食一直是米飯和各種雜糧,因此廚房裏並沒有和麵機。包餃子的麵都是手工和的。顏色略微發黃的麵粉堆在盆中,雖然看著不如雪白的麵粉漂亮,但是沒有使用過漂白劑而更加健康,散發著甜甜的麥香。水注入其中,廚師大力揉捏,揉成大大的麵團。


    “就算有和麵機,我們也不用。還是手工揉出來的餃子皮最勁道好吃,揉麵的力氣越大,揉出來的麵就越好。不是我自吹自擂,年輕的時候我在廚房裏當小工,且是揉了好幾年的麵團呢,我和出來的麵,肯定是一絕!一會兒你們嚐嚐就知道了!”


    因著人多,和了好幾盆的麵,和好的麵蓋上蒸幹的濕紗布,餳上一個小時。幾人一起動手,在案板上用刀切成無數個小麵團,然後揉搓成圓長條,發酵之後麥香愈發明顯,一邊揉著一邊深深呼吸。


    手起刀落,一陣極快的篤篤聲停下之後,圓長條化成了一個個的小麵劑子。擀麵杖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碾過麵劑子,擀成中間略厚周邊較薄的餃子皮,這樣的餃子皮最適合包餃子,因為在包的過程中,中間略厚的部分會被餃子餡撐開,也變得一樣薄,邊緣薄薄的,捏起來後才容易煮透。


    每個人手中都像是拿著一個圓規一般,擀好的餃子皮全都一般大小,圓的像是用圓規畫出來的。一張張地散落在案板上,像是開了一大片的花。


    另一邊的案板上,幾個人在調餡。


    葷餡用排刀剁,左右手各拿著一把刀,刀光一片飛閃。排刀剁出的肉餡,肉汁仍混合於肉餡中,滋味比自然機器攪出的更加鮮美。


    素餡則不能用排刀剁,而是要用刀切。尤其是大白菜這樣汁水豐富的蔬菜,如果用剁的則會滲出一汪汪的水汁,不擠掉的話包不起來,擠掉的話則影響味道。切好的素餡先澆上油,輕輕攪拌,油在菜上形成了一層極薄的膜,不但亮晶晶地襯得素餡的顏色更加鮮豔,也使素餡再遇到鹽後不易出水。這樣包出的餃子營養豐富,味道清香,滋味鮮美。


    生肉餡中逐步加入高湯,沿著一個方向攪,也就是俗稱的打水。打水可以使肉餡鮮嫩,包出的餃體豐滿,煮出後餃子餡不會幹柴,軟嫩滋潤。


    .


    包餃子的時候,眾人更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一群廚師在一起,不由自主地就產生了些爭強鬥勝的心思,一個個的餃子包的格外漂亮。


    圓圓的餃皮放在掌心,放入餡後對折成半圓形,中間捏牢,左右半邊餃皮各自封口,然後把餃子兩端向中間彎攏,將兩端餃邊相互捏牢,使半圓形的邊微微向上翹。手指靈巧地翻飛,眨眼之間,一個圓圓滾滾,大肚可愛的元寶餃就捏好了,形狀就像一隻小小的金元寶。


    左手握拳,大拇指和食指自然伸出,取餃子皮一張放上並放入餡兒,將右端邊角捏住,右手拇指向外輕推內側皮,食指將外側皮形成褶折,右手拇指將褶折捏緊,重複步驟至左端餃邊並將兩端封口處捏牢。月牙餃就這麽包好了,與彎彎的月牙形狀如出一轍。


    還有魚形餃、錢包餃、小鎖餃、*餃、蛤蜊餃、馬蹄餃……


    米露看得驚歎連連,“你們手真巧,我隻會包最普通的餃子。”說完之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神情變得有些黯然。


    阿初細心地留意到,沒有多問,而是輕輕將手搭在了米露的肩膀上。


    米露輕歎一口氣,倒是自己開口了,“我師父手也特別巧,也會包各種各樣的餃子。可惜我以前還是偷懶貪玩,學藝不精,師父的很多手藝都沒有學到。”


    “有時候我想,要是之前我多努力一些,在師父生病的時候,就已經成為有名的廚子,能掙多多的錢,師父或許……”米露歎了口氣,她師父是絕症,到底是沒辦法,“師父或許還能多活些日子,再多吃點好吃的。”


    阿初伸手摸摸米露的頭頂,“不要自責,你已經做的很好很好了。”


    .


    入冬後天黑的越來越早,正熱火朝天地包著餃子,天不知不覺地就黑透了。


    “呀,下雪了!”


    韓笑一聲驚呼,眾人才朝窗外看去。果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飄起了雪花,下落時經過對麵高樓亮著燈光的窗前,小小的白白的雪花格外顯眼。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就這樣無聲無息地落下了。


    米露想起米真香開業的時候,還正值炎炎夏日,那時候的廚房就在自家的老房子裏,沒有空調,做飯時又緊挨著灶台,熱的難以忍耐。轉眼就是冬天了,她有了大大的冬暖夏涼的廚房,還有一屋子的員工正在說笑著煮餃子。


    窗外雪落無聲,屋裏的燈光雖然是白色,但不知道為什麽米露覺得格外暖人,爐灶上天然氣的藍色火苗,在米露眼中也是紅紅的顏色,鍋裏的水沸騰了,咕嘟嘟地翻滾著,氤氳出一片潔白的蒸汽。餃子撲通撲通下入鍋中,越煮越覺得有滋味。


    韓笑眼巴巴地盯著鍋裏翻滾的餃子,她早就將眾人的碗筷都擺好了,隻等著餃子出鍋就開吃,“嘶……”韓笑吸了一口冷氣,抱怨道,“你動作輕一點,餃子都被你攪破了!”


    路師傅瞪了韓笑一眼,“別亂說話!這叫掙了,或者是漲了!”


    路師傅教訓了韓笑一番後,韓笑才知道,在他家鄉那裏,煮餃子一般要故意煮破幾個,但不能說破、碎、爛等忌語,而要說掙了或漲了。因為餃子裏麵有菜,菜的諧音是財,故餃子掙了是掙財,為的是圖個吉利討個口彩。


    其他人也都沒聽說過這種說法,都紛紛說今天長了見識。


    隻有阿初眉頭輕鎖,一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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