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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嬤嬤隻覺得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她的嘴唇蠕動了下,末了,還是再次磕了一個頭,低聲道:“回大小姐的話,大夫隻來瞧過一次,就離開了。”


    “大夫可有說了什麽?”


    “大夫說……大夫說……”齊嬤嬤抿了抿唇,隻覺得喉嚨猶如被堵住一塊巨大的棉花般,到嘴的話怎麽也無法說出口來。尤其在她察覺到兩道同樣冷冽的目光正停留在她身上時,更是不由自主地長歎了口氣。


    若可以的話,她也想像其它的人那般向林芷珊投誠,可一想到被林老夫人緊緊拽在手心的一家人的賣身契,以及那個曾私下裏收了蘇姨娘、林依雲和林芷珊三人好處而時不時就幫三人在林老夫人麵前說一些好話,如今卻落得一個生死不知下場的錢嬤嬤一家人,都隻令齊嬤嬤毫不猶豫地將心裏浮現出來的念頭拋棄。


    末了,她抿了抿唇,低聲道:“回大小姐的話,大夫說老夫人病入膏肓,藥石無效了!”


    “什麽?”


    不止林芷珊,就連拿警告眼神瞧著齊嬤嬤的孫氏都不由得驚呼出聲,看向齊嬤嬤的眼眸裏滿是震驚。


    林芷珊眉頭微蹙:“請的是哪位大夫?”


    “回大小的話,是一直為府裏主子看診的錢大夫。”


    “是誰命人請的錢大夫?”林芷珊冷聲問道,無論前世今生,她都極為不喜這錢大夫。隻不知這錢大夫是否祖墳冒了煙,竟然以一個祖傳醫方治好了老定國公爺長年征戰而落下的一身傷痛的筋骨,故他的地位立刻就水漲船高,甚至還成為了專為定國公府主子看診的大夫。


    即使錢大夫沒有利用定國公府的名義在外麵招搖撞騙,可也不能就此說他有義氣風骨,唯一能用在他身上的不過是怕謊言被拆穿的那一天身敗名裂。


    往常定國公府的主子都得的是一些“富貴病”,用那些莫名其妙的方子雖不會加重,也不會立刻好轉,但對身子也沒有多大的害處,可眼下卻萬萬不能容許錢大夫作亂。


    想到這兒,林芷珊定定地凝視著以頭叩地,卻半晌都不出聲的齊嬤嬤,冷聲道:“可是二嬸下的命令?”


    齊嬤嬤還未回話,滿心憤懣情緒的孫氏就再以繡帕掩住唇角,再也按耐不住地跳將起來:“林芷珊,你這是在做什麽?嘴裏一口一個‘老夫人病重,不適合大吵大鬧’,瞧瞧你如今這幅恨不能將母親吵醒的模樣,真是和你母親一般虛偽,明明恨不能母親就此逝去,卻一口一句關切擔憂的話,讓人瞧了就隻覺得惡心……”


    “啪!”


    紅色的鞭梢劃破空氣的間隙傳出來的尖利刺耳的呼嘯聲,隻令孫氏立刻就頓住了話頭,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裏也滿是驚駭,臉上卻依然裝出一幅義正嚴詞的模樣,道:“怎麽,被我說中了心思,就想殺人滅口了?!”


    “二嬸,你在說什麽?”林芷珊右手輕晃,將落在地上的鞭子收了回來,道:“我剛才隻是一時手滑而已。”


    “你……”孫氏氣得滿臉通紅,指向林芷珊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嘴唇蠕動了許久,卻都無法再說出其它的話語來。


    無它,隻因此刻的林芷珊看向她的眼眸裏滿是陰冷。


    那目光,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獨身一人在森林裏打獵的野獸,滿身無法掩飾的威嚴和蔑視,隻是隨意地一瞥,就令人嚇破了膽子,恨不能立刻逃得遠遠的。


    不……


    孫氏咬了咬唇,借助這股痛意,令那有些暈沉的大腦恢複了一絲清明。她偏了偏頭,在心裏安慰了自己幾句,就再次掉轉目光,拿一幅不可置信和震驚的目光看向林芷珊,道:“怨不得母親會在每每提及你時都歎息不已,怨不得母親會罔顧自己病重的身子,也要獨攬定國公府大權,打理一府的庶物……原來,母親早就知道了你的狼子野心!”


    “嗬!”不待林芷珊回話,孫氏又冷笑一聲:“若我未猜錯,想必你心裏定當恨不能母親一病不起,就此去世,然後好自己獨掌定國公府大權吧?我呸,想得到美,隻要有我在一天,你這個小輩就別想越過我而奪取大權!”


    “二嬸,這些話,隻不過暴露了你自己的狼子野心。”林芷珊搖了搖頭,看向孫氏的眼眸裏滿是同情和憐惜。


    孫氏背對著床鋪,並未察覺到在她說出那番“指責”的話語時,林老夫人放在塌旁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不說,就連麵容也有刹那的扭曲,脖子上麵的青筋也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


    即使下一刻,林老夫人又深吸一口氣,恢複到那裝病的模樣,卻也被正麵對她,一直拿眼角餘光留意著她的林芷珊瞧在了眼裏,不由得嘴旁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來——雖然在她進屋時就察覺到了林老夫人根本就不像生了一場重病的模樣,心裏也生出一絲懷疑,但,因為今世蘇姨娘和林依雲倆人被她一連再地算計而毀掉,無法再像前世那般在定國公府裏作威作福,她又怎知蘇姨娘和林依雲倆人在離開定國公府之前,不會吩咐人加重林老夫人每日飲食裏的毒藥份量?


    哪怕前世林老夫人並未在年前生過一場大病,但在年後不久,林老夫人卻依然就此去世,又有誰知曉今世的林老夫人也會提前去世呢?


    幸而,這一切,都沒有多大的變化。


    心思轉念間,林芷珊又道:“二嬸,我以為,你該清楚錢大夫隻是一個鄉野粗人。”


    “嗬!”孫氏再次冷笑出聲,順便還斜睨了林芷珊一眼,滿臉的譏諷和不屑:“珊兒,你這是覺得父親當年識人不清?”


    “我可並未如此說。”林芷珊攤了攤手,道:“若我未記錯的話,二嬸,這幾十年來,你已看遍了盛京所有知名的大夫。”


    說到這兒時,林芷珊還特意朝孫氏的肚子瞄了眼,那略有深意的目光,隻令孫氏臉色漲得青青紅紅,臉上的譏諷和不屑等情緒一掃而空,而轉為濃濃的惱憤。


    林芷珊淡淡地收回目光,徑直吩咐道:“喜嬤嬤,帶上診金,備下馬車,請仁心堂的李大夫前來府裏就診。”


    “是。”喜嬤嬤應了聲,立刻離開。


    房間裏的眾人,包括孫氏在內,都拿震驚和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林芷珊。


    隻因這仁心堂的李大夫,雖有一身不輸宮庭禦醫的出神入化的醫術,可不是尋常人家能請得起的——一千兩銀子的出診金,馬車接送,這些都還是小事,關鍵是他開出的方子都用很普通的藥物,卻收很高的診費不說,還要視病人的病情收取一定量的義診金。


    最普通的一個小病,若請李大夫診治,前後至少需要耗費一萬兩銀子,更不用說林老夫人這樣的重病了。


    不過,對於富貴人家來說,那些藥石無效的大病,隻要能治好,哪怕送上一半的家產也願意,更不用說隻是幾千兩銀子的義診金了。


    是的,李大夫隻為貧窮人家義診,而富貴人家,尤其是達官望族,想要請動他,不僅需要大量的錢財,還需要一定的運氣,誰讓李大夫雖有著這般古怪的診治規矩,卻依然有著無數的人捧著厚厚的銀兩上門呢。


    對於孫氏來說,李大夫的名字就意味著無數到手的銀子飛走了,於是,她再也忍不住地說道:“珊兒,這李大夫……”


    林芷珊微微挑眉,道:“怎麽,難不成二嬸寧願抱著銀兩過日,也不願意讓李大夫前來府裏為祖母診治?”


    “我……”好不容易才將心裏惱怒情緒按奈下去的孫氏再次怒了,看向林芷珊的眼眸裏滿是惱意,正當她準備不管不顧地欺身上前,再次教訓一通林芷珊時,卻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清咳。


    被打斷了那未出口話語的孫氏,頭也不回地厲聲喝斥道:“誰?”


    “咳……”


    “哪個作死的……”孫氏柳眉倒豎,憤怒地轉身,竟然有人在此時一連再地打斷她的話語,讓她怎能再忍受下去?!


    可,下一刻,孫氏就愣住了。


    “母親,你……”


    瞥了眼滿臉驚惶失措的孫氏,林芷珊轉了轉眼珠,很快就換上了一臉的擔憂和關切,急走幾步,嘴裏也輕喚道:“祖母。”


    林老夫人那雙銳利的眼神,定定地凝視著孫氏,隻將孫氏看得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放在身側的雙手更是顫抖不已,就連牙齒也因過於驚懼而咬得咯吱作響。


    這還是孫氏嫁入定國公府後,頭一遭看見林老夫人這般毫不掩飾內心戾氣和冷冽情緒的眼神。直到此刻,孫氏才恍悟,為何母親會反對她嫁入定國公府,甚至在她一臉嬌羞備嫁的時候,還抓著她的胳膊細細叮囑著絕不可以和林老夫人對著幹不說,甚至還不能在林老夫人麵前露出任何不滿的情緒,更要小心謹慎地做事……


    原來,這一切的源頭竟在此!


    一想到這幾十年來,自己都被林老夫人那幅溫和善良的模樣給欺騙到,甚至不止一次地將出嫁前母親特意交給她,並告誡她需要妥善珍藏保管的貴重稀罕的物件全部送到林老夫人手裏,就隻令她的心裏一陣陣懊惱和憤恨。


    就在此時,林芷珊仿若輕風般的話語拂進孫氏的耳裏,隻令她腦子裏的最後一絲理智也徹底崩潰。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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