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在連續了幾日高溫天後,今日的天氣終於陰了下來。


    裴安安行走在圖書館往教學樓的石子路上,想想幾日前的聯誼專場,她還有一點顧慮。


    那日的最後她提高音量又重複句“好了,誰也別和我爭,是我做的,這水就是我灑”的之後,心虛的頭也不回地起身離開。


    石子路有點濕滑,兩邊延伸著校園內的大草坪,保潔工剛給草坪和植物澆過水,草地上還帶著點亮晶晶的。


    人群的嘈雜聲吸引了她的注意。草坪邊緣的金屬長椅邊立著一位男學生,他情緒激動地指著長椅上的一打書本向圍觀的學生控訴著什麽。


    石子路正通向主幹道,裴安安順路靠近。這位男同學頭發有些亂糟糟的,眉頭擰在了一起,不滿地對圍觀學生抱怨著:“我記得它前麵還在這裏的,我看書才看了沒多久,它就不見了。我可是排了一上午的隊,才買到這最後一盤的。是哪個混蛋偷走了?!”


    “他掉了什麽?”裴安安輕聲自語。


    “限量版cd”。


    裴安安順著這耳熟的聲音轉過頭,看見前幾日的被“她”灑了一身水的男人站在她側身後,眼睛卻並沒有看向她。


    今天他還是身著短袖白襯衣,明明應該很顯眼,卻神出鬼沒。


    “又見麵了。”裴安安回過頭,她對於這個諾大的學校裏幾天內兩次遇到不同專業的同一個人有點詫異。


    “還好你今天沒隨身帶杯水。”他不同於前幾日的教科書式口吻,竟然用冷冰冰的語氣說了個笑話。


    他注意到她回過頭的同時和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裴安安聳了聳肩,沒打算對這句話作出反應,應笑或是白一眼好像都不適合這個場合。


    他開心就好。


    “你不是洞察力很厲害嗎?這種時候不是不應該和我這位吃瓜群眾一樣看熱鬧,而是像個酷炫高冷的boy一樣走到人群中然後指著一個人說一句‘凶手就是你’嗎?”裴安安同情地多看了幾眼仍抱著頭痛心自己丟了心愛之物的男同學。


    話音才落下,男人擦過她身邊,帶起一小陣暖風,從背後看,他的左手夾著一本書,脊背筆直,徑直穿過了人群。


    在眾目睽睽下,他旁若無人地從椅子上捧起那個男生的書,一本本的封麵看過去又疊在一起放下。


    “你想幹嘛?”對一位剛丟了東西的人而言,一點點小舉動都很容易激怒急躁的他。


    “幫你找東西。”他看都沒看他一眼,環顧了一下四周。


    裴安安跟近,她隻是開個玩笑,而他還真的進去裝起來了。


    “很可惜,這附近沒有攝像頭。”他停頓了幾秒繼續道,“既要是了解校內攝像頭位置的本校生,還要是懂行的音樂迷……”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裴安安斜前方金色短發的男同學脖子上掛了一副頭戴式耳機,耳機線連接著腰間的cd機,他的單手正順著胸前半個背帶掛著的書包內摸索著什麽。


    兩個合情合理的條件都符合了,裴安安擦過去撞了一下,將他的書包撞在了地上。


    “啊……對不起。”她先一步蹲下身子,將敞開著的書包撿起,瞥見了幾本書和底部的手機。


    原來這個人隻是在找電話,尷尬。


    她立刻將書包遞給金色短發的男同學,他見是女生,也沒多在意,回了一句“沒事。”


    裴安安一扭頭,對上了人群中央男人似笑非笑的雙眼。


    “可惜並沒有這樣一個人。”他提高了一些嗓音,似乎是要讓剛剛誤會了一個人的她聽到,“你的cd是被你掉在吃中飯的地方了,而不是被偷了。”


    裴安安一臉懵逼,深覺大喘氣逼瘋吃瓜群眾。之前為什麽不一口氣說完?


    “真的?可是我記得……”丟了cd的男同學有些吃不準了。


    男人沒有過多解釋,直接從人群裏又穿了出來。


    “沒道理呀……”裴安安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那個人我前麵就注意到了,不過他的鞋底太幹淨了,不像剛踩過濕草坪,被我排除了。作為小偷,心理素質不鑒於會高得回到現場。”


    他以為她是在問這個,卻發現她黑亮亮的眼眸仍舊盯著他。


    “不是。我不是在說這個。”裴安安搖了搖頭。


    “是那幾本書告訴我的,最上麵那本書有塊新沾上的殘缺油漬,說明之前上麵還放了比書小一些的東西,應該是cd,之後又有新的油漬濺上來了,卻出現在了原本放了cd的位置,說明在發現cd濺上油漬的第一時間他拿了下來擦幹淨換了一塊地方。而書上的油漬沒有漾開,封麵也沒有黏上塑料被撕裂,那本cd沒有再放回去過。”


    他頗有耐心的解釋卻引得裴安安再一次搖頭。


    “我是想說,你好人好事也做完了,來找我這個吃瓜群眾幹什麽?”


    ‘你在心虛’。他想說這句話,卻又在再次對上她的眼睛時咽了回去,換成了另一句讓裴安安匪夷所思的話:“你還沒注意到嗎?”


    裴安安的眼睛很漂亮,睫毛上翹,瞳色黑得純粹,不論什麽時候都是一點點彎彎的,像是在笑,但她平時本身卻並不給人這種情緒。


    “哦……我知道了。”裴安安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故意的,他又一次離得她很近,讓她非常的不舒服,她神色自然的退後了一步,“如果你還很介意那一杯水,我向你再次道歉。吃飯了沒?我請你,學生食堂。”


    他不置可否,跟在了她身後。


    他發現她現在真的很正常,再正常不過。


    ******


    裴安安端著盤子準備刷校園卡時,發現挎包內的校園卡不見了。請人吃飯發現沒帶卡的尷尬事情發生了在她身上。當她不知如何解釋時,身後的人卻將一盤食物放在了她的托盤邊,同時將一張卡放在了刷卡機上,然後遞給她了一張卡。


    “兩份一起。”他言語平靜,“看來你還是沒有注意到你的校園卡丟了。”


    所以他之所以會找她,隻是因為他撿到了她的校園卡?


    裴安安接過自己的校園卡,隨機低頭看那張放在機器上的那張,姓名一欄印有“shenhai”,還沒看清係種,卡就被拿了回去。


    原來他是學生。裴安安之前還考慮過他是不是哪位年輕的導師。


    “謝謝。”她將卡塞進自己的包內,端起托盤,找了個座位坐下。


    而他卻仍舊跟著,在她的對麵坐了下來,慢騰騰地吃起中飯來。


    裴安安很苦惱,原意是打算請完這頓兩清,現在又欠了這個人一頓飯。


    “沈海?”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男人抬起頭,很注意地先咽下嘴裏的食物,才糾正她:“深,第一聲,我叫深海。”


    裴安安沒有糾結於這個奇怪的姓名,她更關心的是他的行為。


    “深海同學,謝謝你撿到了我的校園卡並特意還給我。其實你沒有必要請我,而且我也說了我這頓應該由我來請以表示歉意。”


    “我的錯。”深海望向她,口吻清淡,“那天是我言語過份在先。”


    為什麽呀,為什麽連道歉都要和她搶,裴安安心裏苦。


    這要怎麽回?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哦。”


    真的,他開心就好。


    兩人很安靜地繼續吃飯,再無言語。


    裴安安吃得有些趕,她急於吃完後說再見。


    最後一口下肚後,她起身:“深同學,謝謝你,那我先走……”


    先是被堅硬的物體撞到,接著有什麽東西灑在了她的背後,又冰又黏,這一切都沒能讓她把“再見”這個詞說出來。


    “該死,你怎麽不看這點,都灑我褲子上了。”


    硬要把自己的瞎歸結於別人背後沒長眼睛,還真是哪裏都有這種討厭的人。


    這句話讓裴安安驚了一下:“哦,該死。”


    同樣的話,她是對自己說的。


    裴安安回過神來時,比她高了一個頭的黑襯衫男人正捂著手腕低聲下氣在跟她道歉。


    她脖子僵硬地轉向深海的方向,他竟然就站在她身邊,和第一次見他一樣,他深邃的黑色雙眸盯著她,這一次,有別於第一次,這眼神帶著饒有意味的情緒。


    平穩了一下心境,她雙手伸到身後拎了一下黏在背上*的衣服,重新拿起托盤。


    “你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麽嗎?”深海的視線沒有移開裴安安的臉。


    “這次手好像又抖了一下,還好我沒有把飯撒出去。”她用含糊的話語敷衍,真想要快點離開。


    深海的目光終於不再看她,說得有些隨意:“沒想到你還有這種身手。”


    “啊……我在國內的時候學過一年防身術。”裴安安這個借口用過很多次,隻是不知道這次還管不管用。


    見深海不再回話,裴安安也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自顧自繼續:“那,再見吧。”


    裴安安等不及同樣的一聲“再見”了,她也不想去考慮麵前的深海是有意還是無意正好攔在兩張餐桌的過道上。


    身前的女孩再也沒有用那雙眼睛正視過他,直接擦過他疾步離去。深海的視線追隨著她的身影,她越試圖鎮靜,越是像一頭落荒而逃的小鹿。


    而裴安安這一路再也不敢回頭去看背後,她很害怕一回頭,會與他的視線撞個正著。


    宛如深海,深不可測。


    還真是,人如其名,媽的智障。


    ******


    治療記錄手冊:


    患者:裴安安


    性別:女


    年齡:20


    階段記錄:


    心理診斷階段-收集背景資料【進行中】-建立良好的關係【進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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