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大概真的可以被稱為巧合之日。


    安淳算著時間找到了之前的約定好的咖啡廳,卻看到叢月對麵坐著另一個女人,很嬌小的身材,齊肩短發,明明長得很蘿莉,身上卻時不時透出一絲小性感。


    這個女人他自然是認識的,正是之前對他窮追不舍,讓他受寵若驚,確定關係不久之後又把他拋棄的那個前女友。


    安淳連忙退到暗處,本能地排斥介入眼前的場景,躲在角落裏的盆栽後麵靜靜地觀察著她們。能看得出來,兩人的關係應該很好,有說有笑,並不像是剛認識的朋友。安淳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說不懵是假的,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漸漸明白,即使都是身邊人身邊事,自己不知道不了解的東西也太多太多了。


    恍惚間,他發現叢月看了看時間,和對麵的女人說了句什麽,那人便拿起手邊的包從座位上站起來了,似乎是打算離開。


    果然如他所料,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最後互相揮手告別。安淳又往暗處隱了隱,半分鍾後確認座位上隻剩叢月一個人之後,他才深吸一口氣,走了過去。


    “我來晚了。”


    “沒事,才剛過了兩分鍾,”叢月禮貌地笑了笑,“而且剛剛遇到了我一個朋友,聊了幾句,她剛走你就來了。”


    “哦……”安淳點點頭,回應一聲,這時候服務員走過來詢問點單,他想了想,要了和叢月一樣的咖啡。


    “你也喜歡苦咖啡?”叢月問道。


    安淳搖搖頭,“一般,最初太苦了還有些接受不了,現在覺得還好。”


    叢月拿起手邊的咖啡,小嘬了一口,道:“畢竟越苦,味道越醇正啊。”


    對於叢月的這句話,安淳是想否認的,在他的觀念裏,像“醇正”這類的詞語都是相對的,是從自身出發的主觀感受罷了。因為喜歡,所以冠以褒獎,若是接受不了苦的咖啡,那麽咖啡的“醇正”也就沒有了意義。


    因此重要的是遵從自己的感受,不是嗎?


    然而矛盾的是,他明明最初是接受不了這種味道的,為什麽卻又偏偏要強迫自己的嚐試,甚至接受?


    服務員的話把他從思緒中拉回到現實,“您的咖啡。”


    “謝謝。”濃鬱的咖啡香氣四溢,安淳低頭嘬了一小口,定了定神,終於決定開始這次會麵的正題。


    “叢月,雖然我已經從遊戲通知裏知道了結果,但是這裏我還是要跟你親口確認一下,”安淳聲音清晰,語氣放緩,“你是……暗殺者吧?”


    “哎?”叢月先是一愣,隨後皺起眉毛低下頭,似乎是在思考什麽,過了好半天才重新抬起頭,這時候她眉結已開,疑惑的神情裏帶著點無辜感,說道:“你說的‘暗殺者’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安淳也是愣了愣,隨後有些恍悟,“我知道在遊戲裏我們是對立的關係,但是上一回合已經結束了,我覺得現在隱瞞身份也沒有必要了,所以想跟你開誠布公的談談,我們為什麽會莫名其妙被卷入這種荒唐的遊戲裏,你就不好奇嗎?”


    叢月依舊神情疑惑,“我不明白……”


    安淳有些急了,拿出手機找到事先準備好的郵件界麵,遞到叢月麵前,“這是我收到的一封郵件,內容是暗殺遊戲身份確認和遊戲規則,我想你應該也有收到過類似的郵件,如果方便,請給我看一下吧。”


    叢月在安淳期待的目光下接過手機,隻看了兩秒便把手機放到了一邊,有些氣惱地問道:“你是在耍我嗎?”


    “……”安淳抬手扶了扶額角,心說還不知道是誰在耍誰呢,麵上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你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安淳!”叢月臉漲得通紅,麵色羞惱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我今天約你過來不是要聽你胡說八道的!”說著,就作出準備拎包走人的架勢。


    安淳沒想到她會這麽激動,有些不知所措,隻能條件反射般攔住她,道歉道:“對不起,我……總之抱歉。”


    時間凝滯了幾秒,叢月臉色好轉了些,最終微歎了口氣,又坐了回去。她並不是那種脾氣任性的人,既然對方已經道歉,她也不會再在這點小事上糾纏。


    安淳看著麵前已經平靜下來的人,她正低頭一口一口品著咖啡,神色表情找不出絲毫破綻,難道說她真的完全不記得遊戲的事情了嗎?回合結束之後,相應暗殺者會自動失憶?


    不對。安淳暗暗地搖了搖頭,總覺得其中有一股濃濃的違和感。


    思索間,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既然作為“守護者”的自己和作為“目標”的季淩順利度過了回合,作為“暗殺者”的叢月也並沒有遭受什麽懲罰性的後果,那麽又是什麽迫使她一定要去殺掉季淩呢?普通人真的能這麽快就接受殺人的遊戲設定嗎?要知道被迫去殺死一個人可比被迫去保護一個人困難多了,總得有點能把人折磨瘋的理由吧。


    安淳還在胡亂的猜想著,就聽到叢月輕聲輕氣地叫了他一聲,回過神來才發現她正盯著自己,平靜下來的神色中夾雜了些欲說還休的羞赧。


    “你就不問問我,之前我說有話跟你說,我想說的究竟是什麽?”


    安淳此次赴約的目的隻是為了跟她確認關於遊戲的一些事情,於是也就默認了對方也是這種打算,沒想到她會有其他的事情要說,思緒就有些跟不上,隻是本能地順著她的話問道:“是什麽?”


    “你這話問得也太不走心了吧。”叢月皺了皺眉,又撇了撇嘴,最終歎了口氣,“算了,你就是這種不開竅的人,我也看明白了。”


    安淳:“……”


    “之前在季淩家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番話……還能收回嗎?”叢月語氣頓了頓,臉上疑似飄上了一朵紅雲,“那番話,我想收回。”


    安淳腦回路一時沒有接上,隻能發愣地看著她。


    叢月接著自顧自地開始說道:“我是三年前開始追星的,跟著朋友看了他一場演唱會,於是就一見鍾情了,當時執念挺深的,想盡辦法能夠離他近一點、更近一點……後來一個得到了一個機會,就去了他的簽約公司做了兼職模特。”


    安淳愣愣地聽著,點了點頭。雖然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明白叢月究竟想要表達什麽,但是最起碼為什麽會在季淩公司的寫真牆上發現她的照片,這一點總算是弄明白了。


    叢月繼續說道:“當時的我很興奮,也很天真,可能是受了一些偶像劇啊言情小說啊什麽的影響,也覺得自己雖然不是什麽大美女,但是條件也算是可以,於是就一直抱著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很可笑吧?”說到這裏,叢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等我真正見識過這個圈子裏的各種各樣的人和事之後,才漸漸明白過來了,像季淩那樣的人,對我來說根本就是遙不可及的存在,妄想要和自己的偶像站在同一個高度,最起碼得有與那個高度相衡的籌碼,但我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安淳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麽卻不知如何接話。


    “直到幾天前那次偶然的事故,讓我重新燃起了希望,現在回想起來竟然連當時的場景都有些模糊了呢,不過那種心情卻很清晰得記得。”叢月繼續道,“當時又激動又焦躁的心情讓我有點衝昏了頭,所以也不考慮後果就急於和你撇清關係,生怕被他誤會,因此可能對你做了過分的事情……對不起。”


    安淳連忙擺手道:“啊,那件事……沒關係沒關係,我已經忘記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叢月這時候目光卻直直地盯了過來,反問道:“你真的忘記了嗎?”


    “……”安淳想說是,但看到她那副表情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了,隻好尷尬地端起手邊咖啡喝了起來。


    “那天晚上,季淩約我單獨見麵的時候,我看到了。”


    聽到這話安淳差點把口中的咖啡噴出來,強行咽下結果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一邊咳嗽一邊心虛地問道:“……看到什麽了?”問完這句話安淳就後悔了,這種難以啟齒的事情也許人家根本沒打算說出來,他還問個什麽勁兒,這不是自找尷尬嗎?


    叢月重重地呼了口氣,每一個表情動作都揪著安淳的神經,“我看到季淩副駕駛上坐著一個人,兩人旁若無人,舉止親密,我走近一看,那個人我還認識。”


    “……”安淳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心道完了。


    “那人不就是最近新晉演員裏最漂亮有範兒的那個歐陽雪嗎?”


    安淳:“……”


    “他們太般配了,那副畫麵也太好看了,讓人既羨慕又心酸,又挪不開眼。從那一刻我也徹底清醒了,也隻有那樣耀眼的人才有資格站在季淩身邊啊。”


    “……是嗎。”安淳看著叢月一臉失落的表情,似乎是被傳染了,心裏也生出一陣失落感。他沒有去糾結叢月看到的為什麽和當時自己記憶中發生的事情不一樣,無法解釋的事情太多了,反而讓他沒有了最初的訝異感,隻是此時腦中不停地重複著叢月剛剛的那句話,隻有那樣耀眼的人才有資格站在季淩身邊……嗎?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句話異常刺耳。


    叢月的告白總算告一段落,接下來她說的話卻讓安淳大跌眼鏡。


    安淳覺得可能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不確定地反問道:“是我聽錯了吧?”


    叢月立刻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道:“你沒聽錯,我想通了,我覺得你才是真正適合我的人,你也喜歡我吧?那麽我們交往吧。”


    **


    安淳回到別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客廳燈亮著,季淩應該已經回來了。


    雖然沒有看到人,但是隱約能聽見浴室方向傳出的灑水聲,安淳猜想他可能是在洗澡。


    剛剛發生的事情讓他有些虛脫般的無力感,雖然對叢月委婉地表示了拒絕,但是對方似乎並沒有就此死心,這會兒還往他手機裏發了一條短信,讓他仔細考慮一下交往的事情。


    這要是放在之前,他應該會心花怒放地接受吧,可是如今卻沒有絲毫興奮的感覺,反而覺得有些令人煩躁的負擔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安淳也沒能編輯出感覺合適又能明確表達拒絕之意的措辭,短信刪了寫,寫了刪,回複欄最終還是一片空白。他歎了口氣,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這時候浴室突然傳出一些響動聲,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氛圍裏就顯得格外清晰,大概是什麽物件掉落的聲音。安淳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從沙發上站起來,朝浴室的方向走了幾步。


    響動聲歸於平靜,剩下的就是絕對的安靜,安淳停下腳步仔細地聽了一會兒,這會兒浴室裏竟然連一點水聲也聽不到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神經質,莫名就開始心慌了起來,一個念頭不停地在腦海盤旋:季淩不會有危險吧?


    隻是在洗澡而已,能有什麽危險?


    安淳也不知道,但是他這時候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焦灼感了,三步並兩步跑到浴室門前,敲了敲門,“季淩?你在裏麵嗎?”


    沒人回應。


    他又敲了兩下,“季淩?”


    依舊沒人回應。


    安淳有點發慌,擰了擰門把手,發現門竟然沒鎖。他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之後慢慢地把門打開了,浴室裏水霧繚繞,視線模糊,浴缸處的玻璃屏風也覆了一層水霧,完全看不清裏麵的狀況。安淳咽了口唾沫,慢慢地朝裏麵走去。


    他的心髒咚咚地跳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做賊似的躡手躡腳,總之他盡量沒有發出聲音地繞過了玻璃屏風,發現浴缸的水是滿的,裏麵果然躺了一個人,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正是季淩。


    安淳的第一反應是:他不會死了吧?如果是在遊戲可控範圍內的死亡還好說,畢竟還有機會重生,可是如今自己卻絲毫沒有意識消失的跡象,難道說是發生什麽意外了?


    想到這裏安淳徹底慌了,撲上去就拍了浴缸裏那人一巴掌,邊拍邊大聲喊道:“季淩!你醒醒!你可不能就這麽死了啊!”


    “……”被刪了臉的那人突然睜開了眼,凶狠的目光把安淳嚇了一跳,整個人驀地就被定住了。


    季淩緩緩開口,聲音冷到極點:“你就這麽盼著我死?”


    安淳:“……”


    “也是,我要是意外而亡,你不僅能擺脫遊戲的控製,還能徹底放飛自己,毫無顧忌地跑去約會你的夢中情人,我說的對吧?”季淩聲音依舊冰冷,嘴角掛上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安淳終於找回了思緒,從地上爬了起來,尷尬道:“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剛準備離開,隻聽“嘩啦——”一聲水聲,浴缸裏那個人就那麽赤身*地站了起來,安淳直覺不妙,腳下速度加快,然而終究沒快過身後那人,剛走了兩步就被拽住了胳膊,接著一個拉扯,整個人就跌進了浴缸裏。


    安淳被嗆得咳嗽了半天才順過氣來,這時候季淩跨坐在了他身上,一隻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季淩似乎很喜歡這個姿勢,這種占有絕對優勢的完全性控製的狀態,他就那麽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壓製在身下的人,嘴角彎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安淳很懵,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明明下午兩人分別的時候季淩的狀態還是很平和,而現在他就像是一個瀕臨暴走的野獸,咬住他的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剝。


    “在公司分別之後,你去幹什麽了?”一個冷冰冰的質問。


    安淳掙紮了兩下未果,順了順氣,實話實說道:“我去見叢月了,有些事想問問她,關於遊戲的事。”


    “哦?是嗎?”季淩臉上譏諷的笑意更加明顯,“我聽說的版本可不是這樣的。”


    “你認定了我在騙你,還何必問我。”安淳突然就很生氣,氣血直往腦袋上湧,說出的話也開始不計後果,“你這樣有意思嗎?我現在沒心情跟你玩這些小孩子遊戲,你放開我。”


    這番話像是打開了季淩身體裏的某個開關,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看著那個被自己壓製下身下,掙紮著卻反抗不能的人,腦內和下腹都竄起一股無名之火。這個人明明知道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朋友,竟然還背地裏偷偷去見女人?那種女人有什麽好的?隨便勾勾手指就上鉤的貨色,憑什麽把他迷得神魂顛倒?那個女人以為自己這就可以得到他了?還跑來炫耀主權?可笑至極,這個人的主權永遠都是他季淩的,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都是必須是這樣,也隻能是這樣。


    占有的欲/望達到了巔峰,季淩唇角勾勒出一個十分微妙的笑容,掐住脖子的那隻手突然用力。


    安淳瞬間瞪大了眼睛,之後便本能的張開嘴用力呼吸著汲取氧氣,待他臉色都有些發紫了,季淩才鬆開了手,接著俯身狠狠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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