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小個子也僅僅是針對男性的,比柳真僅僅矮一點點。


    屍體穿著破爛的黃色t恤,脖子的凹陷和腫脹部位都有蛆蟲爬來爬去,嘴巴無力地微微張著,枯瘦的臉頰已經看到骨印,在透過黑紗的月輪下,還能發亮的是渾濁中帶有一些清澈的眼珠。


    右手握著一把黑柄匕首,用力震顫著,一晃一晃散射著月亮的白光。


    「你要殺我嗎。」


    緊閉著嘴唇的柳真看向震顫中的匕首。


    「我打不過你的,你不記得了嗎?」


    碎玻璃的聲音刮擦著空氣。


    「不好意思,沒有印象。」


    「沒事,這很正常,對於被稱為大小姐的柳真來說,即便我活著,過了幾年你也會忘了我這個高中同學的。」


    「不好意思,我記得的人本來就不多。」


    忖度地從上到下打量著眼前即將被她殺死的男孩。


    「對不起,柳真,我的手不聽使喚,它想要殺你,請你幫我一個忙,把我拿著匕首的手切掉。」


    「你不痛嗎。」柳真不解地輕聲說著。


    「痛,很痛,不過想比我要做的事算不上什麽。」


    聽著男孩嘶啞的聲道,女孩不再回答,燃燒著的紅瞳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右手緊緊一握,伴著女孩臂膀上肌肉的收縮,炙熱快速匯聚到晶狀體形成一束無形的光波,在屍體的右肩爆裂開,伴隨著白光炸出一個碎旗般的焦邊,男孩的手臂伴著t恤袖子掉落到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音,跳動了幾下不再動彈。


    黑色的汁水從他的右肩噴濺而出,又疲軟下來汩汩地順著腰間和發著餿味的牛仔褲和發黃發黑的白球鞋滴落到地麵。


    「所以,柳真,你是魔法師吧,我是說真的魔法師。」


    並沒有出現預料中的猙獰,發白幹裂的嘴唇繼續平緩地發出沙啞的聲音。


    「你可以叫我魔法使,算是現代一點的叫法,不過鑒於我的核源已經打通,你也可以叫我大魔法使。」


    「真想不到每次交白卷的女孩竟然是大魔法使,應該是十分稀有的生物吧。」


    正在變得蒼白的男孩麵孔露出一絲生澀的笑。


    「如果你要以人類來劃分的話,把我判斷為非人類也可以。」


    紅色女孩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右臂上流淌下的黑色汁水。


    「柳真,我初中時就注意你了,雖然是隔壁班的,你初中的成績一直很好,你高中的入學考試全年級第一我也是注意到的,當然,你是不注意到一個默默無聞地看著你的男同學的,就像大多數默默無聞的男同學一樣。」


    「那又如何,如果你是想說出一些荒唐的話,那我會提前讓你爆炸的。」


    女孩將頭發揚起落到肩後,隨即雙臂環抱胸前。


    「我沒有那個意思,柳真,我隻是想表達死在你手裏是一種幸運。」


    枯黃的寸頭低下去,看向柳真的靴尖。


    「謝謝你的奉承,我這段時間也手癢了,不過要殺死認識的人還真的是第一次。你這麽想死嗎,雖然從生物意義上你已經死了,不過大腦還是活著的吧。」


    「沒錯,我的心髒已經被一個蟲子替代,新的循環係統讓我能夠機械化動作下去,不過也隻能多活30天,之後就會被新鮮的屍體替代,至於我的意識能夠殘存,這要感謝你,按照我的記憶,我被你殺了十三次,每被你殺一次我的意識就會加速喚醒,直到現在,我才可以順利和你對話。」


    「這個空間循環是你釋放的嗎。」


    紅色毛衣緩緩鬆弛,柳真舔了舔略顯幹燥的嘴唇。


    「不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帶入這個循環。」


    於斌看著地上自己的右臂平靜說著。


    「對不起,我隻是個受害者,或許你自己能回答這個問題。至於我自己,隻想快速結束這一切。」


    於斌的麵部皮膚更加蒼白,他伸出左臂,捂住右肩上的傷口,黑色的汁水從指縫間慢慢滲出。


    「你為什麽這麽希望死?明明還能活二十幾天。」


    「柳真,你不知道被同一個人殺死十三次是什麽感受,還是被有好感的女生,雖然一開始很痛快,但時間長了隻剩下痛苦,痛覺一層一層疊加在身體上,就像整個人被一片一片撕下來還要強忍著活下去一樣,我不知道這樣做算是勇敢還是懦弱,但我真的很想死,前幾次我還在拚命抵抗,差一點能殺死你,但後麵我才發現,無論用什麽辦法,我都會被你殺死,所以這一次把機械犬都支走了,而我之所以留在這裏等你,是想告別。」


    男孩磕磕巴巴地發出劃玻璃的聲音。


    「告別,對我告別?」


    「算是吧。」


    男孩的身體微微左傾,歪著的脖子已經支持不住,搖搖欲墜地掛在肩上,鼓脹的連接部正在快速萎縮。


    「沒那麽便宜,在此之前,你要告訴我幕後主使是誰。」


    「對不起,程序禁止我說出來,不過如果炸掉這裏,這裏殘餘的成百上千的機器就會湧到主據點的所在,你跟著這些機器的軌跡,說不定能找到真相。」


    「這是最後一次循環嗎?」


    柳真看向於斌的額頭,略帶歉意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很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不過柳真你放心,如果真的還有下一次的話,我自己會想辦法結束自己的,不會讓你為難。」


    「好吧,我沒什麽好問的了,留下你的遺言吧,要我帶什麽話給你父親。」


    「我爸?嗬嗬,他在這。」


    於斌指了指角落裏一個枯瘦遲緩動作著的僵屍。


    「大半夜不在家好好睡覺居然還要出來找我,終於在第三天也被抓住了,哈哈哈,真是個難纏的老家夥。


    他已經沒有意識了,就和真的僵屍一樣,不過畢竟還是我爸爸,他體力不好,我給他設定了不算累的工作,還有一個好處是他不用再抽煙了,你也知道,抽煙對肺不好。」


    「我對我爸沒什麽好說的,本來想請你殺了我爸讓他痛快一點,但是想想還是算了,這對你來說或許過分了一些,我媽跟別人跑了,他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也不容易,讓他跟我一起死也好。不過我還是不會做出妥協,至於我的理想,就和我一起被埋葬好了。」


    「你的理想?」


    「是啊,即便是倒數第二名,也是有理想的吧,雖然不能被上一代人認同,好在道路越來越寬了,希望我是最後的殉道者。」


    蒼白的男孩臉上,嘴角僵硬地擠上去一些,回應著女孩不解而冷漠的肩膀。


    「柳真,我的遺言實際上是對你說的。」


    「對我?」


    「是的,穀文承這小子就拜托你了,他和我一樣,心裏也有一個說不出來的夢想,不被家人認同,不被社會認同。不過這小子比我幸運多了,有柳真這樣一個漂亮的魔法使作為同桌,如果非要留遺言的話,就麻煩你對那小子好一點吧。」


    「恕我不能接受。」


    柳真淩厲地看向一旁黑紗外的月光。


    「那真是遺憾了,我也沒資格說什麽了,動手吧柳真,結束我的痛苦然後毀掉這一切。」


    男孩朝她發出無力的微笑。


    「抱歉,雖然我不能接受你的遺言,不過作為補償,你可以選擇你喜歡的死法,我會盡可能快一點。」


    「也好,我前幾次都是被你的光彈或者爆炸弄死的,熟悉的痛感隻能帶來純粹的痛苦,就像被放在鋸齒上反複來回一樣痛苦,我不能再忍受了,除了這些,你還會別的方式嗎?」


    碎玻璃發出渴求的聲音。


    「讓我想想,把你勒死也可以,凝結成穿刺程式也可以,無論是腦袋還是喉嚨或者心髒,如果你還嫌不夠快的話,我可以從後腦勺下手。」


    紅色的嘴唇微啟,用絞刑師的眼神看向男孩。


    「你最喜歡什麽手法?」


    快要灰暗的渾濁眼神仍舊沒有掉落。


    「火,也是我最擅長的,不過會很漫長很痛苦。」


    女孩略帶愧疚地低下頭。


    「那就用火吧,我喜歡被火燒死,就像我遊戲裏最擅長的職業一樣。」


    柳真向於斌點了點頭,朝著地麵的殘肢發出一聲苦笑,程式已經傳遞至手臂,柳真遲疑了一會還是走到男孩麵前,將壓縮了兩層的通紅圓陣印在男孩的胸口,兩秒之後,圓陣貫穿的男孩胸膛由內而外開始升起火苗,越竄越大。


    「呃……呃……」


    於斌放下了渾濁的眼神,嘴巴微張看著地麵的紅光發出滯緩的喊叫,左右搖晃著身體,很快嘴裏也噴湧出火焰,劈裏啪啦地燒透了,慢慢變成一個外紅內黑的火人,稻草人一般拖著步伐,慢慢向角落裏遲緩動作著的中年僵屍走去,像追逐著太陽的血紅海盜船,消失在海平麵。


    「師父……」女孩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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