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揚揚的大雪自從正月初七那天開始,便斷斷續續的下個不停,直到正月十三才慢慢停下,看著逐漸放晴的天氣,趙平終於鬆了口氣。這場雪下的雖然不大,但時間卻持續了整整七天之久!讓趙平十分擔憂並州會遭受到雪災!


    不過,似乎連老天都站在了他這一邊上,雖然七天來總會有那麽幾個時辰在晦暗的天空中飄揚著細細的如絨『毛』般的雪花,但卻終究未曾釀成大災!而且也僅僅局限在晉陽、雁門二州,其它三州卻未曾波及。


    “瑞雪兆豐年!”鄭裕的心情終於好了許多,連續七日的大雪讓一幹以他為首的並州官員受盡了煎熬!就怕釀成雪災,對於剛剛因為新政而有所起『色』的並州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所幸,雪災並未發生,雖然七日來天氣時好時壞,雪時停時下,但由於之前防禦措施到位,並未造成什麽損失。


    一幹官員之中,除了徐仲有些神不守舍之外,其餘眾人一個個都是興高采烈!眼下正是新年,加之並州今年因為新政而走向了嶄新的一頁,可謂政通人和,因此雖然已經是初七,但喜慶的氣氛卻是絲毫不減!這也從側麵反映出了鄭裕等人的政績。


    能夠為官一任,並造福一方,一直是這些文人學子們的最大追求!之前由於各種原因,他們這些寒門出身的士子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趙平的新政卻給了他們展示自己的舞台,他們自然特別珍惜這個突然從天上砸下來的餡餅!因此,一個個卯足了勁頭,以便能夠有所建樹。


    其實,除了極少數人,哪一個當官的不想青史留名?踏踏實實的為朝廷、為百姓把這個官當好呢?隻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況且,籠罩在權力的光環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夠保持一顆平常心呢?於是,時遷事易,其中絕大多數的人開始隨波逐流,紛紛效仿起來,縱然仍有幾個堅持自己的良心與原則的人,也於大局無補,於是政治越來越黑暗,國勢、民生也是越來越凋敝。


    趙平對此也有著比較深刻的認知,因此在加大監管力度的同時,也在不斷的完善著政治架構與體製,力求打造出一支務實、廉潔、高效的團隊。


    經過半年多的考驗,效果似乎還不錯!至少以鄭裕為首的這些高層人員並沒有懈怠的心思,一個個都是以身作則,廉潔奉公。所謂上行下效,有鄭裕等人的榜樣,下麵的那些官員們也都恪守著自己的本分,如今的並州,政治頗為清明!


    “倉舒來信言道,二月初便能班師!”感慨了一句之後,鄭裕拿出一封已經拆開的書信,放在桌上,對在座的幾人說道。


    聽了鄭裕的話,除了徐仲的喜『色』有些勉強之外,其他人都是發自內心的喜形於『色』!就連一貫端方謹嚴的沈浩都是一臉歡喜,沈浩拿起桌上的書信,一邊看著,喜道:“小侯爺此去近半年,終於能夠回來了!”


    在座的幾人雖然都是如今站在並州高峰的人物,但還是以鄭裕、沈浩為首,徐仲由於心中有鬼,已經慢慢的淡出了權力核心,其餘的雷喻、尚軒等人終究還是差了一層。因此,見鄭裕與沈浩二人聊了起來,倒也不好『插』話,隻是靜靜的聽著。


    徐仲此時心中卻是如波濤洶湧。


    趙平的書信很簡單,隻是簡單的說了說歸程,其餘的便是一番問候了,至於其它更是一略而過。沈浩放下書信,其他人卻沒有看的意思,並不是不想看,而是除了鄭裕與沈浩之外,在座的這幾個人沒有看的資格。等級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存在,這毋庸諱言。


    徐仲雖然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但由於對趙平發自內心的忌憚,使得他的臉『色』微微有些扭曲,偏偏沈浩卻還不放過他,微笑著問道:“文景兄,咱們也要抓緊時間了!小侯爺怕是用不了幾天便要回來了!”


    看著沈浩和煦的笑容,徐仲看在眼裏卻是苦在心裏,趙平雖然未曾明確的表示出對他的疏離,但徐仲卻**的發現,趙平已經對他們一家起了提防之心!雖然他們徐家與席家之間並沒有什麽協議、約定,但席家作為李效埋在並州的一根釘子,其所作所為必然會牽連到自家!


    但又有什麽辦法呢?席家與自家有著深厚的淵源,在有心人眼裏,自家恐怕已經是懷疑的對象了吧!徐仲有時候便想,與其這樣提心吊膽,還不如幹脆的離開並州!


    雖然新政在並州進行的有聲有『色』,而並州在趙家的率領下也正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順利與美好,但徐仲卻絲毫都不看好並州的未來!


    在他看來,趙平的新政雖然好,但卻大大的削弱了官府的權威,僅憑這一點,徐仲便有理由相信,新政也僅僅是刹那芳華的曇花而已,絕對無法長久。


    再者,並州雖然表裏山河,地勢險要,卻北有鮮卑,南麵司隸,西靠幽冀,可謂腹背受敵,再加上並州地廣人稀,實在不足以稱霸天下!


    隻不過他與趙平的交情匪淺,而並州又是自己的故鄉,因此,當趙平將並州置入掌中之時,又麵臨著趙平對世家的清洗,因此徐仲便依附於趙平,這時的徐家還是持觀望態度的,畢竟家族的未來才是最重要的!席家的突然出現,雖然使得他們一家陷入了一種極為微妙的處境之中,卻也給了他們另一種選擇!


    雖然對於席家的勸誘,他的父親徐宣並沒有任何表示,但他們與席家的往來卻不可避免的落到了趙家的眼中,而趙家也開始對他們防備了起來。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境地,留給徐家的時間卻是很少了!


    要麽繼續忠於趙家,要麽在席家的引薦下,依附於李效。這個選擇並不好做,雖然徐家對於並州的未來並不看好,但若是讓他們選擇李效,這個決心也是極難下定的!


    進退維穀!這時徐仲目前最真實的寫照,但留給他的時間卻已經不多了!以他對趙平的了解,當趙平從三韓回來之後,便是自己做出選擇的時候了!趙平絕對不會留給自己太多的時間。


    心事重重的徐仲有些神不守舍,對於鄭裕與沈浩等人的談論絲毫都沒聽進去,一個下午都是一副恍惚的樣子,直到暮『色』四合的傍晚時分,這才隨著眾人各自回家。


    看著幾人的背影被微黑的暮『色』吞沒,鄭裕若有所思的看了沈浩一眼,卻發現沈浩也是麵『色』凝重的看向自己,二人互相點了點頭,卻也未曾多言,有些事情,心中清楚便可,並不需要說出來。


    當沈浩的背影也沒入暮『色』中時,鄭裕背過手去,一邊輕輕的捶著自己有些微微作痛的腰,一邊慢慢的往後堂行去,心中卻在琢磨著徐仲的反常,徐家的事情,趙平並未和他明言,但趙平卻不動聲『色』的對徐仲做出了製約,再加上徐仲越來越反常的舉動,鄭裕若是再無所察覺,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如今的鄭裕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書生意氣的青年了!


    鄭裕也清楚,有些事情並不是自己能夠做得了主的!雖然趙平給了他無限的信任以及莫大的權力,但鄭裕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並不會因為趙平的賞識以及與趙平的私人關係便有絲毫的逾越。因此,徐家的事情,他不想越俎代庖,反正趙平即將回來,還是留給趙平處理才是最好的辦法。


    趙平此時已經率軍過了帶方,正朝樂浪而去。由於有五萬三韓奴隸隨行,再加上又是冰天雪地的冬季,因此,行軍的速度很慢。


    為了更好的控製三韓,趙平將施義留在了三韓境內。反正三韓的青壯年已經被他幾乎抽走了全部,在巨大的武力威懾麵前,他們並不比卑微的蟲子強多少,趙平並不擔心這個卑下的民族會翻出什麽花樣,他唯一擔心的是施義無法勝任自己交付的任務。不過目前也隻能將施義留下,待回到並州之後,再選派合適的人員過來。


    “啟稟小侯爺,前方十裏處乃是一處峽穀,標下率人探查之後,發現有敵軍埋伏!”擔任警戒的斥候飛馬來報,將趙平從沉思中打斷。


    趙平聞言,立即將手一抬,對身旁的陳武說道:“停!”


    陳武立即吩咐下去,由於有了五萬名三韓奴隸,因此若想完全停下來,也是一件較費力氣的事情,陳武親自去了。趙平接著又對鄭行說道:“去將吳將軍請來。”


    不大工夫,吳森便來到了陣前,二人寒暄了一番之後,趙平沉聲說道:“適才斥候來報,前方有敵軍埋伏!公主之安危,便靠將軍了!”


    吳森聞言,當然不會推脫,立即說道:“小侯爺放心,此乃吳某分內之事,小侯爺盡管全心對敵便是!”


    趙平點頭,這時陳武也已經分派了百餘名士兵,將五萬奴隸圈到了一旁停下,麵對如狼似虎的並州鐵騎,三韓人的勇氣早已消失的一幹二淨,骨子裏的懦弱與膽小占據了全部的心神,連一點反抗的心思都沒有,因此,很快便老老實實的圍在了一起。


    安排好之後,陳武也來到陣前。雖然對於高句麗的突然翻臉有些詫異,但趙平壓根就沒把他們放在心上,因為此時的高句麗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對他所率領的並州軍帶來麻煩。


    趙平趁這個時機已經做好了作戰計劃,見陳武與鄭行二人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看著自己,當下也不囉嗦,直接開始下達命令。


    “誌勇,你帶一千奴隸,再率一千鐵騎。以奴隸誘敵,若敵軍出戰,掩殺過去便是,彥明會自後增援!”說著看了鄭行一眼,“彥明率兩千鐵騎,隨時增援誌勇!”


    “若敵軍不出戰,誌勇便以奴隸為掩護,迅速出穀!某若是料的不差,敵軍定然是全軍出動,以伏擊我軍,樂浪城內必然空虛,誌勇可趁機大造聲勢,佯作攻取樂浪,敵軍定然不敢大意,回兵乃是唯一之策,此時彥明率軍掩殺,誌勇則迎頭以痛擊!”


    陳武與鄭行二人領命去了。吳森有些疑『惑』的看著趙平,問道:“小侯爺如何斷定樂浪城中兵力空虛?”


    趙平聞言,微微一笑說道:“將軍有所不知,高句麗與夫餘連年征戰,早已是強弩之末,那裏有餘力顧及其它?”


    吳森點頭,雖然趙平的解釋十分簡單,但吳森也不好多問,心中雖然仍是有些疑『惑』,卻也隻能放在心裏,反正不久便會知道戰果,早知道晚知道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卻說伏擊趙平的這些高句麗士兵,正如趙平所料,已經升任樂浪太守的田楷將城中的士兵盡數拉了出來,為的就是能夠一舉成功!高林在與夫餘停戰之後,得知趙平輕鬆的便突破了樂浪的防線,進入三韓,而且還將樂浪的糧草搜刮一空之後,大為震怒!將樂浪的太守朱六立即免職治罪,讓田楷接任太守之後,並從不多的士兵中抽調出兩千人馬,趕赴樂浪,以趁趙平回軍時,找回麵子。


    田楷與一名綠衣青年小心的將身形藏在一塊巨石之後,忐忑的往遠處張望著。數九寒天,冰天雪地之下,田楷身旁的青年那襲綠衣格外引人注目。對這位審美獨特的青年,田楷很是無語。


    這位審美獨特的青年正是劇陽公主劉清的表兄,關鵬!不知何時竟然來到了樂浪。


    關炯回到玉山後,思來想去,卻總是難以咽下險些殞命、劉清離開這口惡氣!一怒之下便舉家來到了樂浪,投靠了高句麗。雖然劉清的離開,帶走了關家幾乎過半的財富,但關炯手中掌握的財富仍然是一個天文數字!憑借關炯手中的財富,別說是田楷,便是中原的諸侯也不敢怠慢!


    況且他們還有著共同的敵人,趙平的作為雖然直接導致了朱六的下野,從而使田楷如願以償的當上了樂浪太守,但田楷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感激趙平的,田楷十分清楚,如果無法在趙平身上找回麵子,他這個郡守也是岌岌可危!雙方自然是一拍即合,於是關家在樂浪便成了田楷的上賓!


    在探知了趙平的行程之後,田楷絞盡腦汁,反複思慮,終於下定了決心,打算憑借地勢,算計趙平一次!雖然並未報什麽希望,但田楷知道,在高王爺的眼中,即便是大敗虧輸,也比他眼睜睜的看著趙平從容離開好的多!況且還有關家來投這一大功,最多也就是功過相抵,自己的位子還是很穩當的!


    有了這番考慮之後,再加上關炯的推波助瀾,田楷便有恃無恐的實施了自己的伏擊計劃!


    陳武躍馬提槍,一千並州鐵騎更是殺氣騰騰,雖然隻是策馬緩行,卻自有一股威武雄壯、一往無前的氣勢!一千三韓奴隸麵如死灰的艱難的前行,雖然明知此去唯有死路一條,但在並州鐵騎的威勢之下,卻絲毫都不敢有反抗的念頭,隻能認命的一步一挪的往前蹭著。


    陳武雖然對這些人的速度頗為不耐,卻也不為己甚,正好趁此機會調整心態,恢複士兵們的體力。經過在三韓的一番征伐,雖然麵對的敵人十分弱小,但一萬並州鐵騎還是得到了不小的鍛煉,已經熟練的掌握了騎兵的各種戰術,自身的武藝與騎術也獲得了長足的進步,初步具備了一隻強軍的潛質,隻需經過戰爭的磨礪,便能成長為如驍騎營一般的精銳之師!


    關鵬不耐的從岩石後鑽了出來,對田楷的阻攔充耳不聞,自顧自的爬上了麵前的岩石,往穀外望去。田楷在心中恨恨的罵了幾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輩”後,卻也隻好無奈的站直了身形,強笑著對關鵬說道:“雲翱賢侄,快快下來!萬一暴『露』了目標,漢軍有了防備,我等便白忙活了!”


    關鵬悻悻的從岩石上跳了下來,目光仍望向穀外,皺著眉頭說道:“怎麽還不到?真真急煞人也!”


    田楷再次翻了個白眼,對於關鵬甚是無語,雖然此次己方占據著天時地利人和,但田楷心中還是一點把握都沒有!趙平是誰?那可是讓凶悍的鮮卑都屢屢落敗的人!就憑他手中現在這點兵力,雖然是出其不意的伏擊,田楷也是一點勝利的信心都沒有。隻不過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這場仗是不得不打而已。


    趙平在三韓的所作所為,田楷雖然知之不詳,卻也有個大致的了解,數月之間,盡遷弁韓、辰韓人口於馬韓,雖說三韓的戰鬥力極弱,但終歸是一個數十萬之眾的大部落,又占據著地利之勢,如此幹淨利落的被拿下,實在是超出了田楷的預期!


    麵對這樣一個妖孽一般的存在,田楷實在是擔足了心思!隻怕自己謀劃甚久的這次伏擊最終也是無功而返,不但要損兵折將,肯定還會惹惱了趙平!但,麵對朝廷的怒火,田楷卻不得不有所表現,如今的他恰如風箱中的老鼠般,兩頭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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