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丁紹吃人般的眼神,王崗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不過,一心為主籌謀的他並未多想,仍然仗義執言,侃侃而談,“王爺,且不說此番各世家的家主能否親自前來,便是他們來了,請恕屬下直言之罪!憑借各世家如今的實力,便是失去了家主,也不會傷筋動骨,最多也隻是讓他們暫時慌『亂』一陣罷了,而最終隻會招致他們更加瘋狂的報複!因此,還請王爺三思!”


    雖然明知王崗所言的都是事實,但王崗這番話實在是未曾給丁紹留下任何餘地!作為上位者的顏麵掃地,加之丁紹本身便不是一個心胸開闊之人,這讓丁紹如何能夠忍受!


    唐凱幸災樂禍的看著王崗,他們兩個向來便有矛盾,如今王崗惹惱了丁紹,唐凱自然是樂觀其成,不落井下石就已經很厚道了。


    對於丁紹的惱怒,唐凱的嘲諷,王崗一點都不放在眼裏,此時的他不過是一個忠心為主、忠言直諫的謀士而已,“請王爺三思!”


    見丁紹的一張臉已經變的鐵青,唐凱知道他心中此時已經是極為惱怒!心道此時不落井下石,還待何時?裝模作樣的幹咳了一聲後,唐凱慢條斯理的說道:“王爺,王兄之言倒也有些道理……”


    唐凱這話不說還罷,他這一說,更是惹得丁紹大怒!“砰”的一聲,丁紹將桌子拍的山響,指著王崗厲聲喝道:“汝敢欺吾?來人,將王崗拿下!孤倒要讓你看看,這世家可是三頭六臂!”門外的侍衛“呼啦啦”湧了進來,不由分說,押著王崗便走。


    王崗卻是極為平靜,既不為自己分辨,也不再勸說丁紹,仰天長歎一聲,似有無盡落寞,靜靜的被侍衛押解出去,毫不反抗。


    丁紹目光複雜的看著王崗的背影,目光極為複雜,畢竟是跟隨他多年,並倚為左膀右臂、為他立下過汗馬功勞的有功之臣,隻是如今的情形卻已是騎虎難下,若是有人稍一求情,丁紹便會順坡下驢,饒過王崗。隻可惜,眼下隻有唐凱一人在眼前,唐凱自然不會傻乎乎的為王崗求情,他與王崗明爭暗鬥了這麽多年,如今終於有了一個了解,他自然不願,也不會替王崗求情。


    處置了王崗,丁紹更是意興闌珊,對唐凱揮了揮手,有些消沉的說道:“孤要靜一靜,先生且下去吧。”


    這個時候,唐凱當然不會觸這個黴頭,躬身一禮後,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丁紹其實並不想立即著手對付以孔氏為首的世家,他自己心裏也很清楚,王崗說的一點都不錯!便是能夠趁機將前來易京的世家代表除掉,又能如何?隻能惹惱世家罷了,憑借世家對冀州的控製力,想要掣肘自己,實在是太容易不過的事情!


    隻是這些時日來,他過的十分憋悶,在前途未卜的情況之下,自然是看什麽都不順眼。唐凱剛剛提出對付世家的方案,雖然有些草率,但丁紹卻可以借此來掩蓋自己的錯誤。


    隻不過耿直的王崗並未給丁紹這個機會,他隻想做犯言直諫的諍臣,卻未曾考慮到丁紹的承受能力。其實站在丁紹的角度上去考慮,丁紹要維護自己的權威,雖然手段有些過激,卻也無可厚非,王崗既然選擇了犯言直諫,那麽事前就應該考慮到後果。


    幽州還是冀州?丁紹無數次的再心中追問自己,卻總是難以委決!眼下的情形,自己隻有從幽冀二州中選擇一個,作為自己的根據地,然後將另一州讓給世家,留給自己發展空間的同時,又給了自己與世家緩衝的餘地。


    隻是在幽州與冀州的選擇上,卻頗讓丁紹為難。冀州比幽州要富饒的多,而且並未因為剛剛結束的易京之戰而遭受太大的損失。但幽州卻基本上被以孔氏為首的世家把持,而且還要麵對並州的進攻;相反,幽州便好上許多!


    但幽州也有幽州的缺點,幽州苦寒,物產貧瘠,而且經過易京會戰之後,州內百姓大多被丁紹征召入伍,若自己選擇幽州的話,卻要白手起家,其艱難程度並不比冀州好多少。


    丁紹突然有些後悔先前草率的把王崗抓了起來,聽王崗話裏話外的意思,或許有什麽好辦法也未可知!隻是自己當時被氣昏了頭,根本未曾多想,便將他抓了起來。不過若是現在就放了王崗,丁紹又覺得自己麵子上過不去,因此猶豫了再三,丁紹還是決定過一陣子再說。


    遠在鄴城的趙平此時已經得到了張、樂兩家的動態。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兩個孔氏的忠狗怎麽會放棄如此好的機會?正在偷偷的組織自家的私兵的同時,也在挑動城內百姓的情緒。


    挑動城內百姓這一招,即便是趙平也不得不讚賞。鄴城的百姓中絕大多數都是秦青字廣平、陽平二郡遷來的,背井離鄉的他們情緒正處在一種恐慌的躁動之中,失去了家園土地的他們有太多的理由與途徑發泄自己的不滿。而張、樂兩家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這種做法,顯然是有備而來!


    不過趙平既然有了防備,自然便不會讓他們得逞。白天的調動不過是引蛇出洞的手段而已。張、樂兩家果然忍不住『露』出了馬腳!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趙平自然要先將他們消滅掉!不僅消除了隱患,同時對那些躁動的百姓也是一個震懾!


    趙平知道百姓的重要『性』,當然不會采用武力的手段鎮壓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但張、樂兩家既然已經跳了出來,自然給了趙平殺雞儆猴的機會。


    “傳趙武、曹鵬!”趙平對外邊的侍衛沉聲吩咐道。


    不大工夫,全身披掛的趙武、曹鵬二人一臉肅殺的來見趙平。


    趙平也不羅嗦,吩咐道:“你二人各率一千人馬,將張、樂兩家就地殲滅!”


    “遵命!”二人抱拳答道,趙平點頭,“去吧!速戰速決,若有抵抗,殺無赦!”


    張、樂兩家在鄴城的宅院僅僅相隔一條街,作為當地數一數二的世家,他們的宅院占地自然也是極廣!這便為趙武、曹鵬二人的剿殺任務帶來了一定的難度,不過這兩人都是久經戰陣之人,這點困難顯然難不倒他們。


    經過了一番商議之後,二人采取了相對穩妥的甕中捉鱉之策,各率人馬將張、樂兩家的府第團團圍住!與張、樂兩家的私兵比起來,並州軍無疑要精銳得多!因此雖然在人數上,張、樂兩家占有一定的優勢,但不論從戰力還是裝備上比,並州軍的優勢更大!


    在並州武庫全力不停的運轉之下,並州軍已經完成了大換裝!不論是鎧甲還是兵刃都裝備了最新的產品。而戰力方麵,那些從未上過戰場的私兵怎麽能夠和這些與鮮卑曆經百戰的將士相比?因此,這壓根便是一場不對稱的戰鬥!


    當兩家在正門處的守衛被並州士兵被弓箭手在一瞬間『射』殺時,便注定了他們的結局。訓練有素的並州軍一分為二,一隊將府邸團團圍住,一隊破門而入。如今已是半夜,整個府中一片寂靜,勞碌了一天的人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之中,即便是府中的家將也根本沒有防備,當破門的巨響傳入耳中時,正在睡夢中的他們這才慌『亂』的起身披掛,當並州軍明晃晃的刀槍架在他們麵前時,他們才醒悟過來,立時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裏,絲毫不敢反抗!


    毫無懸念的將張、樂兩家捉拿之後,趙武與曹鵬合兵一處,押解著一幹人等直奔營地而去。不提張、樂兩家的愁雲慘霧,卻說趙武與曹鵬。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兩家上下人等捉拿起來,二人也是頗為興奮,為鄴城消除了一大隱患,二人的功勞怎麽說都是跑不掉的!


    聽了二人的匯報,趙平點頭說道:“連夜審理,凡是有欺壓百姓、魚肉鄉裏者,一律誅殺!”趙武與曹鵬連忙領命去了。


    看著趙、曹二人的背影,趙平並不認為自己嗜殺,非常時期,便要用非常手段!鄴城雖然被並州占領了將近一年了,但由於此前秦青幾乎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用在了攻城略地之上,因此並沒有整治轄內的治安與內政;加之鄴城所屬的魏郡匯聚了陽平、安平兩郡百姓,秦青便是想要整頓一番,但沒有官員的支持,也是枉然。


    正好趁機震懾一下已經漸漸不耐起來的民眾!趙平暗道,強權雖然比民主更加血腥與霸道,但卻能更加簡單有效的達到效果!趙平並非那種為求虛名,甘願犧牲自己的利益的人。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他不會去做,利益至上,這才是一個上位者應該遵守的準則。至於名聲,在利益麵前,不過是一個虛幻的肥皂泡罷了。


    第二天一早,當被張、樂兩家煽動的有些蠢蠢欲動的百姓們看到城牆上一溜血淋淋的人頭時,經過一夜的醞釀而剛剛鼓起的勇氣頓時如六月天太陽下的冰雪般,瞬間消融。


    有了張、樂兩家的榜樣,聚集在鄴城的百姓安分了許多,在強權之下,弱勢群體的利益從來都得不到任何保障!古今亦然。所幸趙平治軍嚴謹,軍紀嚴明,士兵根本沒有欺男霸女、明搶暗奪之類的事情發生,因此這些百姓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易京的丁紹終於還是無奈的選擇了幽州作為自己東山再起的地方,冀州雖然名義上仍然是丁紹的地盤,但已經被孔氏經營的水潑不進,從丁紹無奈的選擇幽州便可窺之一斑。


    孔氏的家主孔恒正值盛年,在他的經營之下,僅僅用了三年的時間,孔氏便完成了對冀州的掌控!這裏麵雖然有丁紹的原因,但不得不說孔恒的決策與能力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丁紹自立之前,孔氏在冀州遠遠算不上大世家,日漸沒落的他們隻能仰人鼻息,從夾縫中求生存!但丁紹自立為魏王之後,孔恒果斷的抓住了機會,最先向丁紹表示自己的忠心與擁戴。於是孔氏獲得了寶貴的發展機會!


    從一開始低聲下氣的依附,而暗中卻連橫合縱,發展壯大自己,直到如今與丁紹分庭抗禮,孔恒的每一步都走的極為穩健,當然,也是極為艱辛!隻要稍有差錯,後果實難預料!不過孔恒終於還是走了過來。


    孔恒是一個嚴於律己的人,即便是如今他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隻需穩步發展,天下諸侯中便會有他孔氏一席之地!按說能夠取得這樣的成就,對於一個四十歲還不到、幾乎是白手起家的人而言是殊為不易的!功成的喜悅足以使絕大多數人有些得意忘形,即便沒有得意忘形,但適當的放鬆與享樂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顯然,孔恒並未放任自己。已經是深夜,他仍然伏在桌案前,費勁心思的謀劃著。昏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映在牆上,顯得孤寂而冷清。


    桌上是十幾封來自各地的書信,孔恒的成功並非偶然!眼前這十幾封來自各地的書信足以說明一部分問題,自從登上家主之位開始,即便是家族最為艱難的那段時日,孔恒仍然不遺餘力的通過各種渠道搜集各種信息。如今孔氏越發壯大,已經擁有了自己的諜報組織,桌上這十幾封書信,便是出自各地的諜報組織。每天孔恒都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對這些來自各地的情報進行分析,進而得出各種結論,然後利用這些結論作出決策。


    天道酬勤!經過數年的經營,孔恒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這本身便是回報!


    今日獲得的情報中,有兩條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中之一便是鄴城的張、樂二家的覆滅!張、樂兩家是他費了極大的功夫與代價才爭取過來的世家,當然是為了控製鄴城這座天下聞名的糧倉!隻不過還未來得及發揮作用,並州突然出兵,占據了鄴城的舉動卻使他的謀劃幾乎成空!


    因此,孔恒隻能授意他們暫時按兵不動,保存實力,以待有利的時機!況且在麵對秦青的大軍之時,張、樂這枚棋子並不能發揮多少作用,於是孔恒給他們的指令便是隱忍,保存自己的實力,待有了好時機之後再趁機出手,務必做到一擊必中!


    好容易等到秦青率大軍離開,鄴城僅有數千人馬守衛時,張、樂二人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便迫不及待的開始串聯勾結,哪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趙平的掌握之中!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便被緝捕,枉送了『性』命不說,還讓孔恒的在冀州的布局出現了空白。


    在孔恒的布局之中,利用世家對地方的影響力以及實際的控製力,是自己從丁紹手中奪取冀州的唯一憑借!他在冀州的經營以及丁紹戰略上的失誤,使他有驚無險的完成了這個目標。隻不過孔恒自己也知道,他的根基太淺,而且沒有兵權,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的在與丁紹的套件還價中獲得冀州,根本原因還是丁紹經過與王信一戰之後,實力受到了損害,而冀州的內政又掌握在孔氏手中,兩相權衡之下,丁紹選擇了退讓。


    孔恒的當務之急便是穩固自己手中的地盤的同時,盡快的建立起一支足以保衛自己勝利果實的部隊!而不是與趙平開戰,奪回包括魏郡在內的安平、陽平三郡!


    若是沒有這幾年的經營,孔恒也不可能在丁紹手中虎口拔牙,硬生生的將冀州奪來!不過孔恒對於冀州的掌控大多數還是建立在他對依附於他的世家的掌控之上。也就是說,趙平將鄴城的張、樂兩家滅掉之後,孔恒對於鄴城甚至是魏郡的掌控一下子便被削弱了絕大部分。


    而且一上來便與趙平形成了敵對之勢,再無緩和的餘地!這並不是孔恒所期望的結果。


    趙平掌控並州所表現出來的心機、手腕,以及魄力等方麵的能力讓孔恒刮目相看的同時,又不得不大加防備!實因趙平對付世家的手段不僅老辣,而且充滿了血腥與暴力!摧毀了世家的同時,也震懾住了並州的百姓!


    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手段竟然出自一個當時還不足二十歲的青年的手筆!如今趙平又看上了他的冀州,兵臨城下,孔恒似乎看到了冀州易手後自己的下場,不由得心中一凜!自己費盡心機,苦心經營,終於趁丁紹與王信爭鬥之時將冀州掌控,如今怎麽能輕而易舉的讓與他人!


    孔恒突然發現自己手中那點可憐的兵力竟然是如此的危險!若不是丁紹在與王信的戰爭中傷亡慘重,若不是自己控製了冀州的內政,若不是自己從李效那裏請來了援軍,恐怕丁紹也不會如此忍氣吞聲,將自己苦心經營的冀州生生的放棄吧。


    但趙平卻不是強弩之末的丁紹!並州的實力正處在一個高速擴張的時期,自己能夠抵擋的主趙平的攻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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