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並州精銳甲於天下,若是丁紹還可以憑借手中的士兵與趙平有一拚之力!而手中要將無將,要兵沒兵,若想建立起一支軍隊並非一朝一夕之功!自己這幾年發展起來的一萬私兵,在趙平這等軍事大家眼中恐怕一文不值吧?


    雖然有李效的支持,但李效幫助自己的士兵卻在黃河彼岸,正與青州的方章交戰,爭奪著對青州的控製權。根本不可能抽出太多的援軍救援自己,用來嚇唬一下已是強弩之末的丁紹還有一定的效果,但對兵強馬壯的趙平,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效果!


    該怎麽辦?張、樂兩家的冒失以及趙平對待世家一貫強硬、鐵血的手段已經將孔恒『逼』到了絕路之上!除了與趙平拚個你死我活之外,他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或許投降能夠保全自己一家人的『性』命,但孔恒有怎是那種甘於平淡的人呢?他寧願選擇魚死網破,也不甘於平淡,沒有權勢點綴的生活。男子漢大丈夫,自當醒掌殺人劍,醉臥美人膝!這才是一個男人至高無上的追求與理想!


    “請杜先生!”孔恒對身邊一個為他打扇的年輕侍女吩咐道。這侍女聞言,連忙將手中的扇子遞給了身後一名捧著茶盞的侍女後,盈盈的出門而去。


    孔恒閉上眼睛,頗顯疲累的將身子靠在椅背上,臉『色』顯得有些陰沉與無奈。


    約盞茶功夫,先前那名侍女在前引路,後麵跟著一位年僅二十許的青年文士來到書房之中。這青年神采飛揚,一襲白衫寬袖博帶,走起路來衣帶隨風,飄然出塵!


    “見過孔兄!”這青年進屋之後便拱手說道,“不知孔兄夤夜相招,有何貴幹?”


    孔恒客氣的站起身來,一邊還禮一邊說道:“深夜相請,打擾賢弟了!請文琪賢弟莫怪!”


    杜文琪聞言,“哈哈”一笑,與孔恒分賓主落座之後,說道:“兄長多慮了!瑾既蒙兄長所托,自當為兄長籌謀,何來打擾一說?兄長實在多慮了!”


    一番客套之後,孔恒直入正題,“張、樂兩家辦事不利,被趙平緝拿,不僅枉送了滿門『性』命,還使愚兄在鄴城乃至魏郡的布局滿盤皆輸!賢弟通曉天下大事,必有以教我!”


    杜瑾聞言,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杜兄如今基業初成,所圖者,勢也!何必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


    孔恒聞言,皺著眉頭沉思不語,一番思索之後,緊皺的眉頭終於漸漸放開,眉間終於『露』出一絲放鬆的神『色』:“多謝賢弟為愚兄解『惑』!不過若是那趙平步步緊『逼』,愚兄當如何應對?”


    杜瑾聞言,灑然一笑,胸有成竹的說道:“趙平如今自顧尚且不暇,那裏有餘力攻打冀州?瑾敢斷言,三年之內,趙平隻會固守鄴城,絕不會對幽冀用兵!”


    看著杜瑾一副信心十足的篤定模樣,孔恒懸著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來,長長的籲了口氣,喃喃的說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緊繃著的心神一旦放鬆,孔恒忽然覺得自己身上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毫無形象的軟在了椅子上,看到杜瑾似乎有些戲謔的目光,孔恒自嘲的一笑,有氣無力的說道:“眼下的情況賢弟自然知道!愚兄不過是憑借賢弟的計謀,才將丁紹『逼』出了冀州,若論實力,愚兄又哪裏是丁紹的對手?更何況是趙平呢?說實話,剛剛得到鄴城的消息時,愚兄簡直有些不知所措!咱們缺兵少將,怎麽會是趙平的對手呢?”


    杜瑾隻是靜靜的聽著,並不答話,等孔恒說完了,這才站起身來,對他拱手一禮,說道:“杜兄趕緊休息吧,瑾不打擾杜兄了!”說完,轉身便走。心中對於孔恒卻極為失望!這孔恒隻顧著眼前的趙平,卻不想想丁紹吃了這麽一個大虧,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眼下丁紹之所以忍氣吞聲,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實力還未曾恢複,不利於動兵罷了!等丁紹恢複了元氣,遲早會卷土重來!這從丁紹一直親率大軍駐守易京便可以略見端倪。孔恒對此卻是毫無戒備,這種人怎麽可能是明主呢!看來自己應該離去了!


    看著杜瑾的背影,孔恒在心中暗暗歎氣,這杜瑾別看年輕,卻是胸懷錦繡!孔恒雖非自大之人,卻也不會妄自菲薄,孔恒自認自己也是一時才俊!但與杜瑾比起來,卻是天差地別!


    可惜,如此大才,卻不能為我所用啊!孔恒心中泛起一陣深深的挫敗與無力!他與杜瑾的相識不過是偶然。兩個月前,他前往泰山,請求王默的援助時,在黃河渡口與杜瑾偶遇,一番交談下來,卻發現此人不但才識非凡,對天下大勢更是了如指掌!於是便動了招攬之心,一番邀請下來,杜瑾終於還是敵不過孔恒的熱情,便與孔恒一起來到了冀州。


    孔恒的打算很簡單,所謂水滴石穿,隻要自己做足了功夫,給足了麵子,相信總有一天會將杜瑾招攬下的!隻是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杜瑾雖然並不介意為孔恒出謀劃策,但對他言語間的招攬之意卻始終不肯表態。


    莫非自己終非明主,不值得有識之士投效嗎?孔恒自嘲的想著。若是杜瑾始終不肯投效自己,那麽自己該怎麽辦?難道真的要做出那等不為我所用,便成仇的事情嗎?


    孔恒並非心軟之人,這些年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麽樣的事情沒做過?但麵對杜瑾平靜中帶著洞察人心般睿智的目光時,卻實在生不出半點殺意!


    且不說孔恒的糾結。


    鄴城中的趙平同樣也是難以安眠。並州其實遠非表麵上那般風平浪靜,安全無憂。隻是一個鮮卑便足以對並州形成致命的威脅!何況還有一個日漸壯大的鄰居,李效。


    用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來形容李效與趙平之間的互相戒備毫不為過!隻是雙方之間隔著一條黃河,以及現階段的戰略目標,讓這種戒備與敵意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緩衝!


    隻是當雙方的初期戰略隻要有一方達成,這種平衡便會被打破!雖然不明白李效的具體戰略,但趙平也能猜個**不離十!李效的戰略不外乎穩定雍涼,擴展周邊,徐圖發展!


    羌族由於屢受挫敗,新興的突厥也是強盛無比,屢有侵襲,如今已處在了滅亡的邊緣,無暇他顧,而突厥在滅亡羌族之前,也不會貿然的進攻雍涼。因此雍涼隻需駐守少數士兵,便能確保安全。李效的這一戰略目標也以達到。


    而擴展周邊也正在一步步的獲得實現。荊襄的劉安已經放棄了新野,南渡長江,據險而守,李效獲得了大片的地盤!徐州牧李雙也與半月前兵敗於彭城,全節自盡後,徐州終歸李效所有。青州牧方章雖然在泰山苦苦抵抗,但也是強弩之末,恐怕也抵抗不了多少時間了!


    至此,中原已經盡在李效掌握之中!掌控了整個中原的李效稍作休整之後,目標自然會轉向河北三州!算算時間,恐怕不會太遠了!


    不僅是李效。還有鮮卑,元壽在執掌盛樂大營十餘年之後,終於因為年前被趙平輕鬆突破防線,平安的回到了並州而獲罪,盛樂大營的統領變成了趙平的老對手,前將軍陸勇!陸勇雖然在趙平手中屢吃敗仗,但並不是說陸勇草包,恰恰相反,陸勇卻是鮮卑為數不多的名將之一!


    黃龍五年敗給趙平的那一戰,其錯並不完全在陸勇。他雖然未能防住趙平進入鮮卑腹地,但這並非關鍵!關鍵在於鮮卑內部負責剿滅趙平的將領太過草包,根本攔不住趙平,於是被趙平斷了糧道,兵敗自是難免。


    黃龍六年的一戰,其錯也不完全在於他。當時的平城大營幾乎全是新兵,而且近在咫尺的盛樂大營無動於衷,而善無卻不容有失!緊急行軍的陸勇中了以逸待勞的趙平與馬煥的埋伏,在兩大名將的夾擊之下,戰敗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形勢卻是大為不同!鮮卑先後結束了對堅昆與丁零的用兵,將這兩處的精兵盡數歸於盛樂大營!如今的盛樂大營可謂是兵強馬壯!憑借陸勇的才能,雁門的防守頓時吃緊起來!若是不能從根本上遏製鮮卑的攻勢,後果實難預料!


    如今擺在趙平麵前的選擇餘地已經少之又少!鮮卑不出兵則已,若一旦出兵,定然是不死不休之局!還有李效也同樣如此!


    趙平突然發現,自己先前似乎被勝利衝昏了頭腦,還是有些冒進了!當初就不應該趁機將幽州的代郡、上穀二郡拿下,鄴城也是如此!老老實實的發展並州才是正理!


    趙平在心中盤算著陸勇可能的出兵時間。如今是夏季,天氣炎熱,不利於戰事,而陸勇也是剛剛接任盛樂大營統領,調撥的士兵也未曾經過磨合,相互之間還不熟悉。而且陸勇也要在新的崗位上樹立自己的權威,得到士兵、將領的認同。這段時間不會太短!


    一年!趙平迅速的給出了自己一個答案。同時,一年之後,李效恐怕也整合完畢,他的下一個目標自然是河北三州,而首當其衝的,正是並州!


    苦戰即將來臨,考驗並州的時刻到來了!


    在趙平的威懾之下,鄴城的百姓十分老實,雖然麵對著未卜的前程,卻不敢有絲毫的抗爭。這便是弱勢群體的無奈,在絕對的強權之下,他們的權益隻是一個無聊的玩笑罷了。


    三天後,從並州選派的官員終於到達,他們在來之前,已經得到了沈浩的任命,到達鄴城之後,根本不需要趙平『操』心,便各司其職,並開始著手分流聚集在鄴城的二十餘萬百姓。統計戶籍、分流、分配土地等大小事務雖然沒有什麽難度,卻極為繁瑣!


    為了將來對冀州的奪取,趙平不想將這些百姓盡數遷回並州,雖然並州對人口的需要也十分迫切,但為了將來順利的發展冀州,這些百姓還是留在魏郡。有來自安平、陽平二郡百姓若是願意回歸本郡,趙平也不加阻攔,任憑他們離開。


    由於兵力不足,趙平如今還無暇顧及安平、陽平兩郡,不過孔恒也是有心無力,因此趙平倒也不擔心這兩郡會成為孔恒攻打自己的跳板。


    一個月之後,趙平將鄴城軍務交給了趙武之後,便在幾名侍衛的護衛下,回到了晉陽。


    在易京站穩了腳跟的丁紹也開始逐步的接手幽州。幽州的百姓倒是有三成左右因為戰爭的緣故而躲到了深山之中。如今戰爭既然結束,這些百姓便紛紛返回了自己的家園。


    丁紹便將這些百姓匯集在一起,全力發展廣陽、範陽二郡。不得不說,丁紹的做法還是非常具有成效的!與其將分散精力,將歸攏起來的這三十五、六萬人口分散到各郡之中,滿地開花,還不如聚集優勢力量,重點發展某一地。


    範陽、廣陽二郡共十二城,鼎盛時期,共有人口五十餘萬,為河北三州中不可多得的富庶之地,雖然比不上鄴城的富饒,卻也是難得的富庶之地。隻不過因為易京之戰的緣故,王信傷亡慘重,不得不大肆征兵,於是整個幽州人口逃的逃,死的死;至易京之戰結束後,全幽州剩下的人口也僅有五十餘萬!僅有戰爭開始前的五成左右。


    丁紹最終還是將王崗放了出來,唐凱與丁紹的次子丁超空歡喜一場,卻也隻能咬牙忍受!對於易京之戰進行到關鍵時刻,而自己卻因為長子丁越、次子丁超的奪嫡之爭而分散精力,致使功敗垂成一事耿耿於懷,對兩個兒子大加申斥的同時,也將二人手中的權利褫奪殆盡!倒是對始終沉默的三子丁起寄予厚望!這讓丁越、丁超二人嫉恨交加,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徐徐圖之。


    丁起在了解了自己母親的死因之後,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一心幫助父兄建立不世功業的青年!他也默默的加入了奪嫡的行列,隻不過他為人聰穎、謹慎,而且善於隱忍,因此並未表現出自己的意圖。丁越、丁起二人雖然對他嫉恨有加,卻也根本未曾把他當做對手。


    與並州的暫時平靜恰恰相反的卻是中原!


    麵對自己的同宗,徐州牧李雙,李效毫不手軟,彭城一戰,盡殲李雙主力!李雙兵敗之後,自刎全節!而王默也在泰山連敗方章,青州也是岌岌可危!


    李效距離統一中原地區的目標越來越近!


    而偏安於江東的後漢小朝廷也是鬥得正酣!劉杲與劉克二人互不相讓,各自拉幫結派,而年幼的少帝卻還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那裏能夠壓製的了?劉杲手中掌握著當年後漢王朝的南北二營,以及號稱天下強軍之一的玄甲騎!而劉克卻是地頭蛇,江東的士兵盡在他的號令之下。


    二人互不相讓,若不是手下全力阻止,二人早已率兵廝殺起來了!


    至於其他諸侯,如劉安、周越、王開、張進、李昭等人倒是安定的很。除了劉安在李效的兵鋒之下失掉了新野等重鎮之外,其他人都是相安無事,享樂的享樂,備戰的備戰,各行其是。


    因為趙麟一時心軟而得以逃脫的晉陽趙氏如今在趙勾、趙暘的率領下已經在益州站穩了腳跟,更因為王開的暗弱、而王開的幾個兒子年幼的緣故,而使得趙勾、趙暘二人在益州混的風生水起。


    至於徐氏,卻並未如趙平之前預料的那般,投靠李效,而是舉家前往交州,投靠了原交州牧,現自稱南王的張進!


    趙平在晉陽稍事休息了幾天,便趕到雁門,與馬煥、秦青一起,共同抵禦鮮卑!


    此前並州對鮮卑的一係列限製政策雖然有條不紊的實施著,但畢竟是剛剛開始,還未見成效!鹽鐵輸入的大量縮水雖然引起了元宏的重視,但並州並非鮮卑唯一的鹽鐵輸入地,再加上一些走私的鹽鐵不時的輸入,鮮卑倒也能夠支持的住!


    而元宏正在全力拓展新的鹽鐵流通渠道,以便應對並州的製裁!若僅從經濟方麵,想要打垮鮮卑,顯然是不太現實的事情!而趙平自然也不會如此幼稚的認為僅憑經濟上的製裁便能使鮮卑崩潰,不論在任何時候,武力征服永遠都是主要手段!


    回到雁門的趙平與嶽父馬煥以及秦青通過各種渠道得到的情報,詳盡細致的分析了陸勇可能出兵的時機,最終還是一致認為,至少在今年,陸勇沒有出兵的打算!


    先,陸勇剛剛接手盛樂大營!作為從一個小部族走出的高級將領,他在鮮卑這個以出身論尊卑的官場中根本沒有什麽地位可言!若想得到眾將的擁戴,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了!此時的盛樂大營,士兵的主要構成是以征討堅昆、丁零的木倫、烏蘭大營為主,這些士兵乃是地地道道的拓跋鮮卑原始部族,功勳卓著!讓陸勇一個降自東部鮮卑的降將來統帥,卻叫他們如何心服?


    其次,便是軍需糧草的局限。鮮卑這麽多年的窮兵黷武下來,頗有些不堪重負!元宏強力實施的漢製,以及此番的調整,都透『露』出這樣一個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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