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女從蓬萊閣款款行至北海鮫人族宗祠,跨過祠門,繞海石所砌的太液天池,至廳堂,見坐於正中央的族長,微微屈身行禮。貞女身為一國占士,竟為區區鮫人服務,實在有失身份。她對現任鮫人族長泉斯毫無敬畏,但也需表現出適當的恭敬。


    魂瓶異界,以東帝崇正為尊。北海與東華交界海域稱為東海,這也顯現了東華強大的國力。東海有鮫人,北海國都城有鮫人宗祠,所以這麽算來鮫人也算北海國的子民。


    百年前,東帝崇正大壽,自稱膝下無子,讓北海、西漠,南嶺三國分別派遣本國靈氣最勝的孩童前往東華賀壽,並聲稱會讓這些孩童做其養子,享受一生榮華富貴。北海國靈氣最勝的孩童為前鮫人族長泉先的獨子,泉辰。前鮫人族長泉先深知東帝目的,寧死不願自己的孩子送死,之後應族人要求辭去族長之位。很快鮫人族的新族長泉斯就被擁護上台,由於忌憚東華龐大的力量,鮫人泉先一支被新族長從族譜中抹去,泉辰也被捉拿。但不久後,泉辰就從新族長手中逃走,鮫人族內部的消息也就不脛而走了。東帝大怒,命大巫師少陰施雲布雨,出動雷龍,噬魂河水暴漲。


    北國郊區的村莊大多分布在噬魂河沿岸,百年前的大雨,讓噬魂河吞噬了無數北國郊區的村莊。北帝無奈,隻好派人前往東華國,在東帝大壽之日送上北海國特有的海紋玉賀壽,並保證隻要尋回泉辰便立馬送去,至此那場大雨才停歇。


    之後北海國占卜之士貞女得令,每日來向泉斯匯報出逃的泉辰動態,幫助其捉拿泉辰。可泉辰這一逃便是百年,魂瓶大陸四處都沒有他的氣息,所以貞女每次來也就是喝喝茶罷了。最近噬魂河再次漲水,泉辰的氣息也再次出現在魂瓶大陸。


    “鮫人族長,泉先一支的世子似乎從神隱山方向靠近,但氣息異常薄弱。”


    “他可是一人前往?”


    貞女心中不悅,她又不是鮫人族的禦用占卜師,隻要來匯報完泉辰動向就可以走人,結果這每天來還要看他端架子。但她還是有禮地回答道,“有一男,兩女陪伴而行。其中一名女子乃東帝族萬靈娘娘的轉世靈體。不過...”


    “不過什麽?”


    麵前男子麵容故作威嚴,雙手卻不自覺地握緊椅子的扶手。貞女默默看在眼裏,麵前的男人毫無族長風範,當初他抹去泉先一支,想來如今最怕逃走的泉辰帶著人馬找他複仇,她在心裏輕蔑冷笑,外表卻一如往常的恭敬。


    “不過,其中一男一女,氣息微不可見。且那一男,乃魂瓶妖。聽聞東帝族前段時間為了逼出神隱山內的魂瓶妖,出動蒼狗虎符撕咬結界,還不惜以雷龍襲擊。想來氣息占卜的結論無誤。另一名女童隻不過是還有一口氣的死屍。如今,泉先一支的世子氣息薄弱漸消,或許撐不到重回北海之日。族長需速速將其捉拿歸來。”貞女給他喂了顆安心丸,又好心地提醒這位族長做該做的事情。


    “下去吧。”


    貞女微微屈身行禮,然後頷首退下後。良久,廳堂上的泉斯才微露疲憊之態。


    ......


    入夜以後,皓月當空,熊小枝在船頭大吃特吃起來。肥鱷魚一直私藏點心,在熊小枝餓得快不行的時候,它才良心發現的分了一點給她。


    船篷內的魂瓶妖醒來後,艱辛地坐立起來,扶著頭一陣眩暈,緩了許久才緩過神。他看向船頭,見皓月之下,熊小枝捧著點心狼吞虎咽,不自覺地笑出了聲。悅耳的笑聲讓船頭的熊小枝愣了愣,難以置信地緩緩回頭。


    隻見他長眉輕佻,顧盼生輝,傷若紅妝,盡顯妖嬈。虛弱地倚在船篷內含笑看著她,又如春日暖陽,懶慢不交一語。散去了妖氣的河麵微風拂麵,竟有些讓人微醉。熊小枝柔軟的心湖仿佛被輕輕撩動,蕩起一圈圈的波紋。有絲別樣的情感在不經意間埋在了她的心田。


    魂瓶妖朝她招了招手,讓她到麵前來。她愣愣地走近跪坐在魂瓶妖麵前,湊近一看,魂瓶妖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但還有些輕微的擦傷痕跡。可魂瓶妖隻字不言他的傷,隻是笑著俯身替熊小枝擦掉嘴角糕點殘渣。


    熊小枝想起昨夜他的樣子,心中又升起了愧疚之情,小聲問道,“疼嗎?”。


    魂瓶妖微笑著搖了搖頭,靜靜地凝視著熊小枝,目光柔情似水,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磨挲不願離去,“素來無人問過我這樣的問題。”


    月光下,熊小枝臉上被雨水暈開的朱砂,如赭麵時世妝,媚若桃之夭。又如飲酥酒般,麵暈淺春,讓人油然而生愛憐之情。魂瓶妖默默地,默默地靠近,小心地探身欺近。


    被他深情注視的熊小枝,清楚明白即將發生的事情,腦子也在不斷警示著她。可偏偏魂瓶妖墨色的眼眸,如同繁星中的黑洞,牢牢地吸引住世間萬物,如夢如幻。她的身體也悄悄地深陷其中,自甘墮落,根本無法避開越來越靠近的魂瓶妖。這時,船外傳來了肥鱷魚戲水聲,她才如夢驚覺,低頭微微閃過魂瓶妖即將落下的吻。


    魂瓶妖眸中閃過難以捕捉的淒涼,落寞地笑了笑,收回撫在熊小枝臉上的手,什麽都沒發生般淡淡地問道,“不知小美女可否為我梳發?”


    熊小枝頷首不敢看向魂瓶妖,用微乎其微的聲音應答了一下,從肥鱷魚那拿了把木梳跪坐到魂瓶妖身後一點一點捋順蓬發。


    捋順的發絲猶如潑翻的墨水一樣散開,帶著魂瓶妖淡淡的紫檀氣息,擾得凡人之心亂如麻,說不心動是假。良久,她咬著下唇,問道,“你有女朋友嗎?”


    月色靜謐,她看不見魂瓶妖的表情,空氣仿佛凝固了般。許久之後,才聽到魂瓶妖用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你注意到玉鎖的紅繩了麽?”


    “恩?”熊小枝低頭看了眼玉鎖紅繩,並沒有什麽異樣。


    “那是我身體長出的紅藤,亦是我姻緣紅繩...”魂瓶妖微微側身湊在熊小枝的耳邊,輕言道,“早已送給你,以證我心,你竟渾然不知。”


    熊小枝握著木梳的手抖了抖。心湖...軒然大波。


    魂瓶妖輕撩起熊小枝鬢角的長發,滿目柔情地吻了她的側臉。


    這一夜,兩人再無對話。


    翌日,熊小枝醒來時,小艇已經靠岸了。魂瓶妖和嫆兒都不見蹤影,隻有肥鱷魚還在船頭戲水玩耍。她走到船頭,微風拂起鬢角的發絲,昨夜的畫麵又浮現在腦海中。她不自覺地又磨挲起脖頸處的紅繩,臉上羞紅,嘴角洋溢著笑容。魂瓶妖的姻緣紅繩......所有人,包括她,關注的都是昂貴的玉鎖,卻不知真情原是最樸素的紅繩。


    “傻笑什麽呢?”語氣裏全是溫柔寵溺,話語卻又有幾分戲弄。


    魂瓶妖?熊小枝轉頭望向岸邊,隻見他著靛色袍子緩步翩翩走來,腰配溫潤典雅的墨色佩玉,束發帶象牙簪,著裝怡人。


    熊小枝沒有回答魂瓶妖故意捉弄她的話,反問道,“嫆兒呢?”


    “我讓嫆兒和魚童在客棧等我們。”


    “真的嘛?太好了...等會,魚童...?”熊小枝連忙伸手進懷中,發現魚童的符紙不見了。她雙手護胸,鼓著臉,憤憤地盯著魂瓶妖,“你竟然趁我睡著的時候...”


    魂瓶妖啞然失笑,輕跳上小艇,邊走近熊小枝,邊說道,“魚童的符紙是我做的,我隻要揮一揮手,符紙便會飛到我手中,我需要趁你睡著的時候...?”他挑了挑眉,熊小枝本能地感受到他不懷好意,亦步亦趨地往後退。突然,他跨步往前,俯身一手攬著熊小枝的腰,湊在她的耳畔,“還是說,你希望,我趁你睡著的時候做些什麽?”


    懷中的嬌人麵色紅暈,嬌嗔道,“魂瓶妖,你個大色狼~!”


    魂瓶妖笑著默認了,將她抱到岸邊的曲腿轎中。曲腿轎的兩邊抬杠慢慢彎曲起轎,兩邊的抬杠像四隻長腳一樣,在陸地上快速前行。肥鱷魚也從水中浮起來,輕飄地跟在曲腿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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