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太過巨大,湍急的水流也無法覆蓋它。


    水麵沒有出現傳說中的漩渦,隻有個一看就很不正常的凹陷。如果是大型漩渦還不至於那麽詭異,挺多是個難得一見的自然現象,但現在,地殼無端端破了個大洞,空洞的圓錐體異常地嵌在潭心,瘋狂彰顯著存在感。它在展示自己,向周圍釋放能量,好像有生命一般!


    流水從破洞周圍傾瀉而下,形成圓形的瀑布。如萬馬奔騰般咆哮的大水,湧向不知道多深的潭底,發出能震動大地轟鳴。吳臨水的耳朵裏全是水聲,時而尖銳時而澎湃,變化多端無法用語言形容。


    聲音無法阻擋地鑽進耳朵,鼓膜像被蚊蟲叮咬一樣又癢又痛,不能排解的苦悶流遍全身。


    隻要仔細聆聽,不難發現看似大自然發出的咆哮中,實際上帶著無法辨別的其他音頻。那聲音像竭盡全力的呐喊,也像低到聽不清的絮語,又或許是某種持續的呼喚。不知來自何種文明的語言持續地進行,伴隨著其他喧嘩,聲波詭異得讓人渾身難受。


    深處的怪物,正在和外界對話!


    不斷地重複,呐喊著,這股力量到底在述說什麽呢?


    他們飛到黑洞上空,往下看,人好像會被吸進去一樣。會隨著流水,被那個藏在黑暗深淵中的漩渦狠狠吸進去,卷到未知世界,遭遇人類根本想象不出的種種災難。在神秘的,無法抵達的混沌中,究竟藏著什麽秘密?吳臨水的腦袋裏湧出太多可怕的幻想,隻是看著那個黑洞就覺得頭皮發麻,脖子後麵的皮像被人緊緊揪住一樣,因為緊張而繃到極致。


    偏偏這時犯無赦還和他玩,忽然鬆手把他從背上丟下去。雖然不到一秒又撈回來,可是比過山車還驚險的高空垂直掉黑洞遊戲,著實讓他驚到心髒要跳出胸腔。


    他臉色發白,難以置信地瞪著犯無赦,一時間說不出話。


    把人狠狠樓到懷裏,男人一臉不在乎地挑眉,惡劣地笑著說:“誰叫你不讓我抱著你,背著容易掉下去啊,這可不怪為夫!”


    放屁!


    吳臨水雙眼瞪得跟牛一樣大,氣得眼珠子泛血絲,眼看就要發作。男人見他這樣,又起了捉弄的心思,手上再顛幾下,讓人心懸到嗓子眼。某人雖然經曆過許多艱難險阻,可從高空掉落時會產生失重感,這種讓心髒無法控製地產生悸動和刺激的行為,無論來幾次都難以習慣。


    盡管讓同性抱在懷裏是件尷尬的事,可是不想掉下去,隻能用手環住對方的脖子,腳也盤到他的腰上,整個人緊緊抱住男人的身軀,像隻抱住桉樹的考拉。


    在這裏懸空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加上眼前震撼的畫麵和諸多謎團,現在隻想趕緊離開,根本顧不上這動作有多難看,多羞恥。


    吳臨水覺得自己文筆口才都不算差,卻很難描述此刻的感覺。恐懼、不安、焦慮、不知所措,許多負麵情緒同時在內心深處爆發,交織在一起,感染著每一個細胞。他想表現得鎮定,但某些黑色物質在身體裏叫囂,奔騰,企圖讓他投降,屈服於畏懼。


    與此同時,許多疑問也接二連三冒出來:這些流水通向何方,不為人知的地底世界又居住著什麽樣的生命體?他們靠什麽生活,有沒有社會規則,控製屍體殘害人類的目的是什麽?如果突入到人間,會帶來怎樣的浩劫?


    “放鬆點,你太緊張了,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我頂著不是嗎。”犯無赦拍了拍緊緊掛在身上某人,為了輕鬆氣氛,來了個下流的調侃:“你這盤腿的姿勢是多麽標準的老樹盤根啊,為夫真沒想到可愛的小妻子竟然這般火辣熱情。不過男人的器官位置受限,比起這麽不好進入的姿勢,我更喜歡傳教士。”


    媽蛋!


    都什麽時候了,還用調戲他,雖然想噴幾句,可是萬一說過火了這鬼畜魔頭又玩幾次丟丟接接,心髒病會嚇出來。


    還是忍了吧,反正不會少塊肉。他服軟,輕言細語哀求:“回去吧,這個地方讓我感到毛骨悚然。”


    親眼目的這樣震撼的畫麵,吳臨水的身體不可抑製地微微發抖,心髒朝負荷地運轉,血液來不及循環全身就泵回心髒,導致手指末端痛得無法彎曲。僅僅是作為旁觀者,就給身體帶來巨大的負擔。他無法想象,如果必須和這樣恐怖的生物作戰,結局會如何。


    太渺小了,不光是自己,就是犯無赦在黑洞麵前也顯得虛弱無力。他們麵對的是未知而強大的生命體,生物的本能在直麵危險時,不斷釋放出恐懼。


    巨大的黑洞像一隻從地心深處往外窺視的眼球,懷著不為人知的情緒看著外麵的世界,並且散發著不祥的氣息。這個地方很詭異,一旦進入它的領域,好像時間空間都發生了扭曲。此地氣溫非常低,特別是飛到黑洞上方,能明顯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冰冷,沒有感情的低氣壓環繞著他們,連犯無赦也露出嚴陣以待的表情,如臨大敵。


    “回去吧,我真的覺得很不舒服,總感覺……他在看著我們。”黑洞越看越像眼球,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有股目光從裏麵射出。高傲,不屑,藐視一切。


    “你知道一句話嗎,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犯無赦忽然文藝起來。


    不過接下來的對話,就有些深意了:“人類向來有著極大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努力地求知,研究曆史、地理、生物、自然、天文等諸多學科。不但自稱地球的主宰者,還認為自己是食物鏈頂端的智慧生物。你們確實創建了足以自豪的文明,用科技改變了世界,這很值得嘉獎。但自以為是的你們從未想過,地球並不屬於某一種生物。別說浩瀚無邊的宇宙了,就是深海和地心,你們也沒有完全了解過。渺小而自大,真是人的特性。所以你們以為在窺探宇宙萬物,實際上卻被其他生物窺視著。“


    “渺小而自大……”吳臨水重複了這五個字,心中百感交集。


    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出現走馬燈。


    那是物種的起源,是生物的進化史,是這顆星球的一生。


    他仿佛看到混沌初期的地球,那是一團充滿雜質,沒有大氣層,荒涼而缺乏生命的星雲。在漫長的自轉中,較重的物質沉入地心,形成地核。在礦物質的作用下地核有了磁場,邁出成為行星的第一步。之後的歲月,孤獨旋轉的星球慢慢壯大,質量增大,引力也越來越大,為成為可孕育生命的星球打下基礎。


    很多很多年後,在另一顆小行星的撞擊下,毀滅性的破壞卻帶來生機。地球內部產生化學作用,地殼釋放出大量氣體,上升到外部後形成大氣層。


    再之後,水蒸氣不斷上升,遇冷成為雨水不斷下降……


    地球接受了生命之源的洗禮,珍貴的水源填滿盡是瘡痍的大陸,從裏麵誕生出生命!


    吳臨水的腦海中,不斷飛速閃現畫麵,從單細胞生物的誕生,到角馬在非洲大草原上奔騰……他的腦子被物種起源填滿,被波瀾壯闊的大自然震撼,為人類的渺小不斷歎息。而這段走馬燈,僅僅用幾秒鍾,就經曆了幾十億年。各種各樣的信息在頭腦裏飛速而過,信息量太大,幾乎要把頭顱脹破。


    高速回放後感到異常疲倦,吳臨水把頭擱在男人肩膀上,兩手抓住他堅實的後背。


    犯無赦側眼看他,發現他狀態很不好,決定放棄進入黑洞探索的念頭,先回落石鎮再做打算。還沒到姨媽家,吳臨水已經睡著了,很不安穩的樣子,眉頭一直鎖得緊緊的。男人將他安頓好,一直守在床邊,手裏翻著幾本私藏的古籍,想從中找到關於落石鎮或者漩潭的任何線索。


    活了數千年,經曆無數的他,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對手。


    野獸是能預知危險的,這稱為本能。已經許多年沒有感受過恐懼的他,在黑洞上方停留的那段時間,再次體會了失去已久的感覺。


    不光是恐懼,還有敬畏!


    他有種感覺,在自己麵前的生物需要所有人仰望的存在。那不是神,也不是魔,更不是妖,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種生物。但他存在了很多年,生命也許比地球本身還漫長。那是既古老又邪惡,充滿智慧和野心的毀滅者。


    如果真是這樣,世界必定會掀起血雨腥風……


    “感覺好點了嗎?”吳臨水睡到晚間才醒,張開眼就看到男人守在身邊,正想說點什麽,對方變戲法一樣端出許多好吃的,還冒著熱氣:“先吃東西,晚上有工作要做。初夏鬧著要去,不過她畢竟是個沒什麽經驗的小女孩,我不想帶上她,出事了不好辦,就我們倆去吧。”


    “呃……不會要去黑洞探險吧。我這個人沒啥好奇心,你別拿良心那套說辭來對付我,其實良心這東西主觀性很強的,自尋死路的事少做為妙。”某人眉頭擰成川字,顯然不想同行。


    “並不是。”斬釘截鐵三個字打消顧慮:“你睡著的時候我四處轉了轉,發現這個落石鎮有點意思。沿湖一周共有十座燈塔,間距相同,塔頂有銅鏡,朝向和角度略有不同。我回來查了下古籍,這是十方血印陣,一種用於封印上古妖神的大型法陣。可惜古籍殘缺,能閱讀的部分說得太簡略,沒有更多的情報。我們先去實地查看一下情況,再做打算。”


    “十方血印陣?”吳臨水說完一下坐起來,想起什麽一樣從桌上拿起落石鎮的旅遊宣傳單,盯著上麵的圖片說:“當初看這些圖的時候就覺得燈塔的位置太奇怪,沒有港口的地方,修這麽多燈塔做什麽,原來是個法陣。這個名字我確定看過,沒記錯的話,要讓這個封印產生作用,還需要處女的心髒和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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