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初夏提了些關於我家先祖的事,讓我想起外公是個風水先生。他老人家有許多關於玄學的藏書,都是祖傳的,數量龐大到可以媲美圖書館。”吳臨水仔細回想,雖然記不得關於親人的具體內容,卻能從腦海中翻出閱讀過的書籍和已經吸收的知識:“我想想,十方血印陣,確實有這個東西。”


    “你外公也是個能人。”犯無赦一點也不驚訝,隻是若有所思地說:“恢複記憶了?”


    “沒,但是記得這件事。有本書上確實記錄著十方血印陣的相關信息,但有沒有詳細的法陣操作方法我忘了。東西在老家,離這有好幾百公裏。“這是句真話,沒必要騙人,要是能恢複記憶,他也就知道自己到底幹過什麽,不用每時每刻都這麽糾結了:“可以叫我舅舅趕過去拿了送來,但是中間會耽誤時間。你不是會飛嗎,還有隱身咒,不如咱們去一趟,這樣省事得多。”


    他用了咱們這個詞,兩人的關係似乎親近許多。男人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既沒說好也沒拒絕,中間的沉默弄得吳臨水很尷尬。


    “之前揍了你,抱歉。”他忽然伸出手,像安撫驚恐的小動物那樣,輕輕摸著吳臨水的頭,揉了半天沒鬆手。


    “誰叫我狼心狗肺,背叛了你,就當贖罪了。“停留在頭上的手不像一般男性那樣骨節分明,手掌厚實。犯無赦的手有點陰柔,十指修長,指甲飽滿,皮膚蒼白得透出青色的血管,體溫也很低。這樣的手感覺不食人間煙火,高冷而且有距離感,可是摸頭的時候指法柔情似水,特別舒服。


    要不是有人一腳把門踹飛闖進來,某人真像化身為貓,享受這神奇的撫摸!


    “小混球,翅膀長硬了啊,這一晚上跑哪裏去了,知不知道我會擔心。電話打不通,打通了沒人接,再打居然關機。你說,是不是嫌我管你,嫌我煩。我追著趕著照顧你的飲食起居還不是為你好,你要是再出點什麽事,我拿什麽臉麵去見姐夫。他把你托付給我,我卻沒照料好你,想想都內疚好嗎!”合著狂暴的怒吼而來的,是說曹操,曹操到的舅舅。


    露出和平常截然不同的恐怖表情,菅元子凶神惡煞地揪住吳臨水的耳朵,把人拖到窗邊教訓。開口就是二十分鍾,訓完才發現房內還有其他人。


    “子元,好久不見。”犯無赦還在偽裝中,形象和人類沒什麽區別,但菅元子在聽到他開口說話後,驚恐毫無掩飾地寫在臉上,連一向利索的嘴皮子也開始打哆嗦:“你……為……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們認識?看著兩人的表情,不但認識,還有很深的淵源,不過犯無赦為什麽叫舅舅子元?


    “你認錯人了吧,他叫菅元子,是我的舅舅,不是壞人。”氣氛一下變得很有壓迫感,用劍拔弩張來形容也不過分,當然散發出殺氣的隻有男人。


    見情況不對,吳臨水連忙跳出來打圓場:“除了話多,零缺點的男人,超級無害的。上次買了隻蘆花雞說給我補身子,結果不敢殺,隻能好吃好喝地養在家裏,還起了個名字叫眉衛姬,現在都成寵物了。”


    “嗬,認錯?商朝有大巫,侍奉帝辛,得賜子姓。牧野之戰大敗後,為了躲避屠殺,舉家南下,輾轉逃到荒蕪貧瘠的西南山區,躲在一人高的菅草叢中逃過一劫。恐子姓透露行蹤惹來殺身之禍,改姓菅,又不舍丟棄原本的姓氏,於是將子字放在名字最末。所以我叫他子元,何錯之有?”男人冷笑,忽然出手鉗住菅元子的咽喉:“元冕答應饒你一命,前提是你永遠不能出現在我們麵前。”


    犯無赦口氣冰冷,語氣中充滿嘲弄和不屑。雖然剛見麵時他也是居高臨下的口氣,但吳臨水能聽出此刻的怒氣和惡意,與對待自己完全不同。


    “有什麽話坐下來慢慢說,你先放手。你是魔尊啊,有身份有地位,又不是低級趣味的虐待狂,不要一見麵就折磨人。“舅舅一副病弱花美男的模樣,跟皮糙肉厚的自己不一樣,不耐打。怕他被不知輕重的男人打死,吳臨水根本沒時間猜想兩人之間有什麽糾葛,隻能先拉開再說。


    菅元子楞在原地,不知道逃也不懂反抗,眼神一瞬間空洞得像被人抽走三魂七魄。


    “元冕……他……他……他過得還好嗎……”吳臨水奮力把人搶回來,護在身後,正想問個究竟,舅舅卻結結巴巴開口:“這些年……其實我……我也……”


    不知是給吳臨水麵子,還是顧慮其他什麽事,男人沒有再發動攻擊,隻是冷笑著說:“心肝脾肺腎都掏出來給你了,你卻拿腳踩得粉碎,現在還有臉問他好不好。我說過河拆橋、見利忘義、利欲熏心、恩將仇報還真是你們家的傳統。外公是這麽個人,兒子一模一樣,孫子也是個忘恩負義的!”


    “到底怎麽回事,你們能不能說清楚明白點,不要這麽模棱兩可,我都跟不上劇情了,這麽又扯上外公了!”聽起來,這裏頭有好多八卦。吳臨水難得三八地想挖掘一下飯後談資,可這兩人說的跳躍性太大,完全聽不懂:“臥槽,好痛,我就好奇心強一點想知道點八卦,就這樣良心也會痛?”


    “什麽!”聽了這話,菅元子一改方才理虧的態度,衝上前去,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領:“你居然給我外甥吃靈珠,我要殺了你!”


    “這招可是跟你學的。”犯無赦揚起嘴角,露出一個邪魅至極的笑容:“你怎麽對元冕,我就怎麽對他。不過區別是,我會對他負責,而你糟蹋完別人以後就跑了!”


    信息量好大,吳臨水在旁邊聽得目瞪口呆,所以說這是個報仇雪恨,以牙還牙的故事?自己這麽倒黴被毒打被下藥被上環,都是因為男人在報複舅舅?聽到這裏他心涼了半截,直到對方說會負責到底才稍微安心。等等,他又不是*的女人,為什麽會對負責兩個字有反應!


    而且這段對白好熟悉,好像以前也討論過。


    雖然具體的時間地點內容想不起來,但能模糊憶起犯無赦這樣說:“他們是他們,我是我,就算我再恨子元,也不會把氣撒在你身上。我答應要保護你,說到做到,一生一世,永不反悔。”


    回憶突破缺口,越來越多的信息湧上心頭,像無聲的啞劇。


    吳臨水忽然想起不久之前的一天,犯無赦為他擋下致命一擊,幾乎死去。而他把人帶回地宮後,從懷裏取出一包□□,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盡數撒在療傷的藥碗裏。不疑有他的男人飲下劇毒,發覺不對勁時,毒液早已遍布全身。他痛苦地張嘴,話未出口咳得滿床黑血,臉上全是不可置信的悲傷。


    那張臉像定格一樣,美貌被痛徹心扉的劇痛扭曲,不光是來自身體的痛,還有心……


    腦海中的畫麵越來越清晰,他清楚地記起離開時的情形,男人虛弱地從床上撐起來,狠狠地摔倒在地,朝他離開的方向,一步步爬著。每移動一步,他的嘴裏都會嘔出大量血液,痛苦更明顯地展示在麵部。他的五官已經歪曲,取而代之的是絕望。


    臨水,別走……


    求你了,別離開我……


    答應你的事我都做到了,為什麽還這樣對我……


    男人的哀求像魔咒一樣鑽進耳朵,瘋狂刺激鼓膜,如一把冰冷的利刃將他淩遲。他身體晃了晃,使勁搖晃腦袋才從回憶的潮水中掙脫,遺憾的是,除了這段撕心裂肺的背叛,還是沒能想起其他事。


    從這些片段來看,自己還真是個人渣啊!


    思緒收回,他逐漸恢複神智,犯無赦和菅元子還在對峙。


    聽說寶貝外甥被強喂了靈珠,身為舅舅的某人憤怒到說不出話,可是他雙眼圓瞪的樣子,好像隻跟媽媽走失的小鹿仔,殺傷力頓時減弱。長得這麽軟萌可愛的菅元子,到底做了什麽才犯無赦這麽憤怒,還有那個叫元冕的又是什麽人?


    “既然事情牽扯到我,我就有知情權,能不能考慮下我的感受。你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話都說完了,我還蒙在鼓裏,這樣像話嗎!”吳臨水側頭,又衝犯無赦說了句:“你做那些事,是因為想報複我,還是想報複舅舅?”


    “你覺得呢。”男人不置可否。


    “他不會是對你做了那種事吧……”聽到這裏,菅元子打斷兩人對話,眼淚鼻涕往外冒,一把抱住外甥嚎啕大哭:“我娘不在爹不管的可憐外甥噢,女人都沒摸過就被男人奪走貞操。屁股痛不痛,快讓舅舅看看,要是裂了得處理,不然會發炎感染,拖久了會爛成肛瘺的。來來來,舅舅隨身帶著馬應龍,給你擦點。”


    “滾!”皮帶差點被解,吳臨水忍不住對長輩爆粗口。


    “難道還沒做?”菅元子明顯鬆了一口氣,這才沉下誇張的表情,對犯無赦恭恭敬敬跪下:“事到如今,我對你,對元冕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彌補,無論你想讓我做什麽都可以,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是念在我們過去的交情,求你放過我的外甥。他是無辜的,不應該為長輩犯下的罪過買單。”


    “舅舅,你在做什麽,快起來。不管我和犯無赦之間有什麽矛盾,也不能讓你下跪為我求情。”雖然一頭霧水,但吳臨水直覺自己和犯無赦之間的恩怨和菅元子沒多大關係,盡管他們之間確實有不少過節。


    房間裏暫時一片混亂,犯無赦冷眼旁觀,時不時毒舌幾句。菅元子狗腿狀求放過,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吳臨水見不得舅舅為了自己不要尊嚴和臉麵,氣得一個十字固定把人放倒。緊接著,初夏門也沒敲就闖進來了:“大事不好了,落石鎮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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