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井關附近的一處山坳之中,黑黢黢的夜幕中,一堆堆篝火閃爍著暗黃的光芒,星羅棋布,到處都是。高迎祥的起義軍就圍坐在火堆旁,各個兵卒都是一臉的蕭瑟之色,迷茫的看著火光,顯得很是落寞。


    整個場麵很是安靜,除了幾個不明顯的講話聲,就隻有嗚咽的呼呼北風,還有幹柴燃燒的劈裏啪啦之音。


    此刻,高迎祥也是如此,發呆的看著火光,雙眼無神,黯淡無光,任憑革裏眼就在一旁侃侃而談,失神的在想著什麽事情。


    “首領,越過前方的天井關,就是屬於太行山山脈的橫望嶺。隻要過了橫望嶺,就進入了河南的懷慶府。根據李闖將之前的行軍路線,咱們隻要沿著白水河畔行走,就能躲避天井關上的官軍......”


    然而就在這時,高迎祥木板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波瀾,很是複雜,突然打斷了革裏眼的講述,聲音裏充滿低沉和慚愧之意,略有一絲自嘲和鄙夷自己。


    “你們說,我以前是不是做得太過了?是不是有失於一個當舅舅的應有的表現,太過對不起了鴻基了?”


    這一刻,環坐周圍的幾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屏息凝神,沒有人回答這兩個問題。


    眾人也明白高迎祥的意思,知道說得是對不起誰?在場的幾人無人不知,李自成造反參軍之前,本名就是李鴻基,闖王這麽稱呼也就不奇怪了。


    當然,周圍地這幾名部將很清楚,對於李自成的打壓種種,闖王做得何止是過了那麽簡單?如果換做一個不知情之人,還以為兩人仇恨四海,有什麽宿怨呢?


    因此,即便心裏有了答案,但也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畢竟,先不講高迎祥日後會不會轉變,再變得和以前一樣,來一個秋後算賬。單說一點,事情也是人家外甥兒和親舅舅的私事兒,他們這些人怎麽好說些什麽?


    似乎並未期待能有人會回答他的問題,高迎祥隻是停頓了一下,依舊看著火堆,臉上的愧疚之色愈發明顯,轉而麵露堅定之色,輕輕一點頭,呢喃自語了什麽,好像做出了某種決定,眉宇間更是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懺悔之色。


    就這樣,無人再說話,圍著火堆,就這麽過夜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灰蒙蒙亮之時,澤州城內,驛站之中,大廳裏彌漫著緊張的氣息,異常的壓抑。


    “啟稟大人,根據今天早上的探子來報,昨天下午,駐紮在馬牢山的官軍遭到兩股亂匪的攻擊,躲在山中的反賊高迎祥已經全部逃離,現在不知所蹤。”


    “啪”的一聲,玄默猛拍桌子,神色陰沉的可怕,喝問道:“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怎麽到了今天才有人匯報?駐紮在馬牢山的軍隊怎麽樣了?折損了多少?”


    猛烈的拍桌子聲,使得站在下方的小將本能地身體一顫,再一聽後麵的一連串喝問,莫名的威壓開始彌漫,小將更是害怕非常,腿肚子都在打轉,頭低的很低,似乎是敬畏的說不出話來,李卑卻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為小將解圍道:“啟稟大人,根據逃回來的兵卒匯報,偷襲他們的兩股兩亂將近五萬人。所以,駐紮在馬牢山的官軍幾乎是全部陣亡,幸存的兵卒不到百人。”


    “而且,如果不是這些兵卒趁亂逃入山中,躲在樹林裏,露宿一夜,天明才出來,駐紮在馬牢山的軍隊就會沒有一個幸存者。如果沒有這些幸存的兵卒,咱們到現在也不會知道高迎祥已經率軍前往。”


    雖未回答全部的問題,但李卑說了這麽多,答案已經盡在其中,隻要不是弱智,都能從中提取到答案。


    這一刻,隨著玄默和李卑的沉悶,氣氛變得更加的壓抑,屬於上位者的威壓越來越濃鬱,大廳裏安靜的可怕。


    玄默的眉頭皺了皺,麵露思索之色,片刻之後,這才再次詢問道:“知不知道此次偷襲駐軍的亂匪是誰?”


    鄧玘站了出來,雖然一臉的肅容,卻顯得不卑不亢,似乎並未受到莫名威壓的影響,緊接著答道:“大人,從幸存的兵卒匯總的信息來看,亂匪雖然是兩股,亂軍總共卻是分為三個,首領分別是李自成、過天星以及八金剛。”


    似乎抓到了什麽關鍵症結,玄默的眸光閃爍了一下,急劇收縮,轉瞬就恢複了正常,露出疑惑之色,突然問道:“不對啊,我記得,那個李自成不是在河南懷慶府,正在圍攻懷慶城嗎?怎麽這才幾天的時間,就出現在了澤州,還和過天星、八金剛聚在了一起?”


    沒有人回答玄默的疑惑,而玄默也沒有繼續追問,話鋒一轉,又問道:“高迎祥不知所蹤,那李自成、過天星和八金剛呢?難道也沒有他們的行蹤?”


    “沒有...”李卑搖了搖頭,否定道。


    玄默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之色,眉頭再皺了皺,沒有再問什麽,轉而看向那名小將,命令道:“立即票擬行文,將澤州突然出現李自成、過天星和八金剛的事情,將近五萬人的亂軍突然通入山西,立即告訴許鼎臣徐大人、張宗衡張大人,還有正在平陽府的曹總兵。”


    “是,大人,末將這就去!”


    這一刻,下方的湯九州、李卑和鄧玘三名副總兵很是佩服,難怪這個玄默玄大人能夠轄製自己等人?就憑這份睿智,這份反應速度以及大局觀,就足以證明了一切。


    亂軍的戰力雖然不咋滴,但突然出現在這麽多,對於周圍一些軍隊的行動,還是有很大的影響,馬牢山駐軍不就是一個明晃晃的例子嗎?


    而且,三名副總兵的心裏還有同一個疑惑,亂軍何時這麽大膽了?居然與朝廷的正規軍隊正麵交戰,還是主動出擊,這也太反常了。


    盡管,這一次隻是偷襲,但它的意義卻非同一般!


    與此同時,遠在潞安府襄垣與屯留之間的某個山區,一片凋敝的樹林之中,到處都是枯枝敗葉,好不蒼涼。


    突然間,樹林深處傳來一陣陣嘈雜的窸窸窣窣之聲,此起彼伏。不久之後,隻見樹林出現了一隊隊的起義軍,越聚越多,大多數都是農民的裝扮,破衣爛襖,好不狼狽。


    呼嘯的冬風呼呼的吹,使得這些起義軍兵卒就是一個哆嗦,麵容枯槁,精神萎靡,身子縮得越發的緊,打著寒戰,不聽哈著熱氣,驅除雙手上的寒冷之意。


    在起義軍的中間位置,王自用赫然其中,一身的冬衣,戴著狗皮帽子,滿身的泥土,整個人好不狼狽,跟著大軍緩緩而行。


    這時,混世王就緊跟在王自用的身旁,凍得瑟瑟發抖,聲音都在發顫。


    “盟主,咱們一直躲在深山裏也不是辦法啊,這山裏也太冷了。尤其是夜裏,也沒有一個住的地方,冷得兄弟們都快支撐不住了。而且,剩餘的糧食也就隻夠用十來天,天天這樣打獵,也解決不了問題啊。如果再這樣下去,人非得跑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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