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樓月提劍站立,一言不發,冷冷的注視著鬼麵人,無形的威壓漣漪似的一圈圈蕩開。樹葉簌簌落下,而那鬼麵人竟然桀桀笑了起來:“有來無回鬼門關,天意,天意。”說完,江樓月察覺到他體內的靈力以不正常的速度匯聚於一團,來不及阻止便自行爆炸。自爆的威力非同尋常,江樓月立馬畫陣阻擋,以他為中心的四周被炸出了一個扇形的深坑。


    江樓月冷著臉,在原地站了一會,收劍正準備去找喬凡時,突然看見一團白色的東西從林子裏躥了出來。


    “夜君!!!”


    那團白色的東西口吐人言,落地的瞬間化為了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正是彌夏,他一看見江樓月,立馬撲了上來:“我推算夜君凡凡離開時應當會走這條路,一路趕了過來,其餘人隨著那串牧鳥,也找到了采花樓,現在估計正亂著呢。我先前在林子裏聞到了些奇怪的人,繞了半天,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


    彌夏作為慧根極高的靈獸,自小就被送進了江家,和江樓月的關係最好,過去誰家靈果園被偷了,隻要找了一個彌夏,不用說,另一個主犯一定是江樓月,二人是你殺人我管埋的狼親狽友,是以江樓月見了彌夏後神色緩和了不少:“這些人非常奇怪,像是死士。”


    彌夏聽了有些驚訝,蜃樓界以玄門為尊,能混到一套仙法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說練到可以出來‘刺殺’夜君的水平,延年益壽已不在話下,再加把勁說不定還可以壽與天齊,稍微正常一點的都明白選哪個劃算,因此在玄門裏死士是非常難見到的,一個已經不容易,這麽大一群到底是什麽仇什麽怨。


    “那夜君看出了這些人的功法屬於哪家的套路了麽?”


    江樓月低頭一思索,臉色沉了沉:“沒有。”


    彌夏有些吃驚,江樓月雖說年輕,但論能力已經是翹楚,在玄門已經青黃不接時更是明顯,連他都辨別不出的話,那些死士的功法是有多偏?他還想再問,但看見江樓月輕輕擺了擺手,於是識趣閉了嘴,這才想起來另一個問題:“凡凡呢?”


    說到這個江樓月的臉色更差了:“進鬼界了。”


    彌夏被下巴砸了腳:“鬼界?!那地方蜃樓界的人能隨意進去?”


    鬼界顧名思義,是亡靈的世界,像是蜃樓界的一片特區,凡人不用說,仙人們想進去也要費盡周折,最終能進去的萬裏有一,基本不可能。那地方隻有原住民能任意穿梭——前提是他們願意來,像綠衣鬼那種來了回不去的才是奇葩。


    “嚴格而論,凡凡並不屬於蜃樓界,他來自雲海之下。”


    “難道鬼界與雲海之下有什麽聯係?蜃樓界不是自很久之前起就與雲海之下切斷了聯係嗎?千萬年來到了這裏的也隻有凡凡一人。”


    江樓月搖了搖頭,並不說話,拇指摩挲著自己銀白色的劍柄,若有所思,在看見彌夏的眼神後笑了起來:“你這麽看我做什麽,我什麽也不知道。”在看見彌夏明顯不信的眼神後,他又說道,“我當初也隻是隨口一說,雲海之下有人隻是傳說,小時候長輩都把這事當成個故事,哪裏知道真來了一個。不瞞你說,此事從我隨口一說,凡凡入界,再到如今的局麵,我都覺得像是......命運,不受控製。”


    其實他原本想說的是‘陰謀’,但又認為一切所謂的‘陰謀’都是來自當局者的無知和無能,無法忍受如此懦弱不堪的猜測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因此臨陣變了音——雖說命運也並不好到哪裏去。


    彌夏聞言也不做聲,可能心裏也是覺得江樓月的‘命運說’不是沒有道理,要麽在喬凡上界以前,江樓月怎麽會經常夢見萬裏雲海呢?但是這話打死他他也是不會隨便說的,畢竟和江樓月一條褲子長大的交情,深知其惡劣的本性,一言不合拳打腳踢。


    “啊!”彌夏突然大叫,江樓月正想什麽,被他叫回魂,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一驚一乍的,幹什麽。”


    “趕緊去找凡凡啊!有來無回鬼門關,去晚了說不定就——!”


    “鬼界是你想進去就能進去的嗎?”


    “那難道就不去了?何況我並非人類且血統不差,以我的血強開鬼門也不是不可以。”


    “你什麽時候和他關係這麽好了?”江樓月看了彌夏一眼,鎮壓了彌夏的起義,“何況我什麽時候說不去了。放心吧,晚一點不會有事的,鬼界大費周章,以規格至高的‘娶葬’迎他進去,總不會是為了殺吧。何況他雖說不會任何仙法,但也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弱。”


    彌夏想了想前半句,覺得真是那麽回事,後半句就覺得有點不對了,裝模作樣的咳了聲,朝彌夏擠眉弄眼:“夜君,什麽時候——和凡凡這麽熟了,連他多大能耐都摸清楚了,怎麽,這幾天沒少相處吧,怎麽樣啊?”


    江樓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彌夏腦補的興致勃勃:“我還當姐姐們想多了,沒想到真是你等不及了,也是,夢裏的事,誰說的清楚呢,是吧。”他朝著江樓月拋了個貓似的眼神,“等等,你不會是想等著凡凡驚慌失措時衝進鬼界——英雄救美吧,那你可得提前跟我說一聲,免得我到時候掉鏈子,開不了鬼界,錯過時機。”


    “你省著點腦子仔細想想回去後怎麽跟我娘解釋這件事吧。”江樓月笑了笑,“不是指這個。”


    “什麽?”


    江樓月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機括,邊緣上有一個按鈕,按下後蓋子會自行彈開,像是雲海下的懷表,隻是那‘表盤’裏畫的不是時辰,而是一份地圖——蜃樓八百浮島的地圖,其中有一部分已經變成了黑色,代表擴散的永夜。


    彌夏見了這個也不再開玩笑,嚴肅的湊了過來,笑容還沒適應他迅猛的變臉速度,使他的表情介乎於笑與不笑之間,白瞎了那張臉:“永夜症怎麽了?”


    永夜症指的就是蜃樓界永夜,這種夜晚像是一種病症,無可救藥的蔓延開來,盡管像山縣島這般活得有滋有味的不少,但也有一些永遠在黑夜中沉寂,玄門四首對此無比重視,卻毫無辦法,隻好打造了這麽一份‘夜圖’,不少人都有,以便時時觀察永夜的症狀。


    江樓月眯了眯眼,將夜圖放大映於半空中——八百浮島已經有一小半陷於黑暗了。


    另一頭的喬凡著實沒有辜負江樓月對他的信任,他雖不知道什麽叫‘娶葬’大禮,但也看得出來規格,於是得出了和江樓月一樣的結論——這些人大費周章綁了他,不是為了殺他的。於是他一回生二回熟的在棺材花轎裏作起了妖,非但沒被欺負,反而像是來當大爺的。


    新鮮的瓜果不知通過什麽方式被送進了密閉的棺材花轎裏,喬凡隨手摸了一個,在手上拋了拋,轉頭又看向了窗外,窗外黑暗無垠,偶爾能看見鬼火瑩瑩,以及火下一方天地裏的芳草萋萋。胖瘦兩兄弟提著燈籠引路,‘瘦吸管’走的四平八穩,頭也不回,他的同胞哥哥可能打娘胎裏出來是出了點差錯,猴子也少有他這麽活潑的,一柄白燈籠在他的手上舞出了花,且話嘮,天上砸冰雹似的。


    小胖子沒辜負體型,眼神裏透露著對喬凡的瓜果的垂涎欲滴,正好被喬凡看見了,招了招手:“小瓶子你過來。”


    小胖子就屁顛屁顛的過來了。


    “你站在外麵我怎麽給你?快進來。”


    於是小胖子又屁顛顛的進來了。


    喬凡衝著他慈愛一笑,想起了這小子在飛機上有如幾百個婚介所大媽的戰鬥力,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備好了十足的耐心,微笑開口:“你認識江樓月嗎?”小胖子盯著香水梨點頭後,他又問,“在你們將我綁過來之前,他正與一群鬼麵人纏鬥,我問你,他現在有事沒有,受傷了嗎?”


    “沒有呀。”小胖子眼巴巴的,“江家夜君能力超群,隻是不擅長保護別人,凡凡不用擔心的。”


    喬凡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安了下來,順手給小胖子塞了一顆葡萄,小胖子接過葡萄後整個人都驚呆了,大概從未想過成年人竟是如此的厚顏無恥,拿香水梨做引子,騙人替他們將事情做完後,香水梨就縮小成了個葡萄!


    喬凡對此毫無愧疚心,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乖,陪哥哥說說話,這些都是你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盆大的盤子裏瓜果成堆,小胖子捏了捏肚子上的肉,權衡了一下利弊,立馬屈服了。


    半晌後,小胖子從棺材花轎裏穿‘牆’而過,抱著‘盆’心滿意足的走了,而喬凡則坐在黑暗中若有所思。


    依小胖子所言,他們兄弟能和喬凡在同一架飛機上純屬意外,而他弟弟在喬凡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再聯係‘夜君夫人在雲海下’的傳聞,才對喬凡說了那些話。至於為何會綁自己,隻說是緣分和大事,但絕對是喜事,別的倒出乎意料的不願意多透露。盡管喬凡如今一聽見喜事二字就渾身別扭,江樓月就會來他腦子裏客串,這回卻還是心事重重。


    據小胖子所言,他們是可以隨意去往雲海下的人間的,隻是必須經過鬼王首肯。喬凡看了看窗外,隊列正朝著鬼界緩緩前行。這是不是意味著,他馬上就可以回去了?此念一出,意料之中的欣喜卻像是被無邊的黑暗籠罩,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味道。


    喬凡不知道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感覺——沒這麽簡單,回去的事絕沒有這麽簡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說仙君想娶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梨花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梨花花並收藏聽說仙君想娶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