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延川(十)


    翌日,嬋羽醒來,賀延川還沒走。


    男人躺在她身側,渾身上下沒有碰到她半分,這人昨天分明裏裏外外把她扒到什麽都不剩,自己卻仍穿著那件襯衫,下擺紮在西褲裏,皮帶扣緊,沒有半絲鬆動。


    他闔眼的模樣斯文又溫雅,搭配出挑的容貌,好似教育良好的貴族,可嬋羽從身體到內心都都清楚的記得,他深藏在清冷外表下的暴虐瘋狂。


    昨天,男人便是這麽衣冠楚楚的——


    嬋羽抬手,摸了下脖子。


    那裏的傷已經處理,她稍微坐起,忍不住伸手去撫男人臉頰,剛碰到,人就醒了。


    賀延川睜眼的瞬間,沒有常人醒來的迷茫,反而帶著一閃而過的銳利,看到麵前的人是嬋羽,又把那些情緒壓下。


    少女的手顫了下,想要收回,卻被他更先一步的捉住,拉到唇邊吻了吻,動作和聲音都是跟昨晚截然不同的溫柔:“阿嬋,還好麽?”


    嬋羽動彈不得,羞澀的點了下頭。


    賀延川笑著起身,把嬋羽攬到懷裏,親吻她發頂,說:“我不是什麽好人,這段時間你可能也有些了解,但我可能比你意識到的……還要壞——壞很多很多,像昨天那樣。”


    他稍頓,“這樣的我,你也喜歡嗎?”


    “喜歡!”


    嬋羽的回答幾乎是脫口而出,沒有半點思索的時間,“賀叔叔怎麽樣我都喜歡。”對上男人格外幽深的眼,她羞澀的補充,“昨天那樣,我也很喜歡。”


    話音剛落,視線再度被男人遮擋。


    “乖寶寶,你太誠實了。”男人說,又在她唇上親了口,“好了,你現在跑不掉了。”


    嬋羽呢喃:“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跑……”


    賀延川額頭貼著她的,呼吸像記憶般綿長:“嗯。”


    這樣,就算是在一起了。


    賀延川和嬋羽共同生活了十年,對彼此的習性都相當熟悉,那麽多年處下來,關係本就比親情要深許多,似有若無的摸著愛情的門檻,又因為種種原因,不可逾越。


    不久前,嬋羽總算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而昨晚賀延川的態度,便是他的回應。


    這兩人能走到一起本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再自然不過。


    至於這層“愛”裏究竟有多少親情的成分——


    無論是嬋羽對賀延川的信任依賴,又或者是賀延川對嬋羽的寵溺縱容,如此經年累月下來,早已成為最初情感的一部分,割舍不開。


    聰明人不會為雞毛蒜皮的津津小事煩惱,也無須計較,把心態放平一些。


    他可以像父親一樣寵她,也能如情人一般愛她,她既是小女孩也是戀人,同時享受著男人雙倍的愛,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愛入骨髓。


    *


    嬋羽的傷並不嚴重,至於那些被綁架後的恐懼記憶,那本來就是偽造的,後來又被賀延川絕對的霸道掠奪所侵占、覆蓋,根本再也記不起半點。


    可賀延川還是給她請了幾天壓驚假。


    明明是該很忙碌的高考前夕,嬋羽卻被男人抱在懷裏,他不給她刷題,也不給她複習,低頭輕舔著她的耳廓:“我不喜歡你好好學習的樣子。”


    “啊?”


    賀延川將嬋羽的耳朵咬出淺淺的印子,又以唇舌溫柔撫慰,短短幾秒鍾,切了兩幅麵孔,也終於把深藏心底的話吐露。


    “你每次更優秀一點,就好像離我更遠了些,我飛不起來,也追不上你,隻能看著你越來越高。但風箏的線還牽在我手裏,拽回還是剪短,阿嬋,我需要思考很久。”


    嬋羽愣了愣,她沒想到賀延川心裏是這麽想的,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又聽到賀延川用柔和的聲音繼續訴說。


    “現在這樣就剛剛好,你坐在我懷裏,而我可以掌控你的一切,我們就住在這裏,不出去,也不用擔心外麵花花世界會迷了你的眼。”


    嬋羽回頭親他,目光專注,說:“外麵又沒有你,要怎麽迷我的眼?”


    賀延川不動。


    嬋羽又含吮著男人的薄唇:“賀叔叔,我把一切都交給你,你可以這樣掌控我,一輩子。”賀延川剛要深入,又聽到她含糊又堅決道,“隻有學醫這件事不行,但你可以等我學成歸來,做我唯一的專屬病人。”


    賀延川失笑,說:“好。”


    有了這聲承諾,縱使醫死在她手裏又何妨?


    賀延川有意在她麵前展露,嬋羽也漸漸,挖掘到男人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比如,他其實並不喜歡閱讀,看書也不為陶冶情操,隻是他更不喜歡外出,隻是通過閱讀這種方式打發時間罷了,從此再無別的意義。


    甚至這個看似清貴的男人,其實是私生子,他沒有任何人能倚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拚搏得來,之前有十多年都活在貧窮、肮髒、不見天日的環境中,更別提受教育了。


    賀延川說的輕巧,聽著的嬋羽卻心疼極了。


    她總算知道對方不想她太優秀的原因了,這樣的他,也會卑微到自慚形穢。


    嬋羽抵著賀延川的額頭:“對不起,明明就在你身邊,還什麽都不知道的離你那麽遠。”她慢慢吐露著溫柔的誓言,“你的未來有我,我會對你好的。”


    賀延川卻說:“阿嬋,這話該由我說才對。”


    嬋羽仔細確認他眼底並無隱晦失落了,才稍稍放心,笑盈盈道:“那你說,我聽著呢。”


    賀延川貼著她姣好的唇線:“寶寶。”他輕喚,“我會對你好的。”


    明明隻是吻著唇,嬋羽的臉頰跟耳朵卻全部都燒了起來。


    後麵嬋羽稍一回想,才發現這都是套路啊套路,就跟她曾經無數次的套路賀延川一樣!


    算了。


    你來我往,有來有回,彼此都樂在其中。


    嬋羽早在事發第二天下午就問過陸家父子的情況,又聽賀延川把事簡單過了遍,還是說:“放了他們吧。”


    賀延川抬頭看了她一眼,什麽也不問的說:“好。”


    態度過於幹脆利落,讓嬋羽本能感覺到,他是知道些什麽的,又不好挑明了問,隻能把話題帶開,問:“賀叔叔,你也喜歡我媽媽麽?”


    賀延川也如她所願,隻是那漆黑的瞳孔看得嬋羽心田發顫。


    許久。


    賀延川說:“沒有。”他把嬋羽摟到懷裏,從身後,把腦袋擱到肩膀上,“我不會這樣對你媽媽。”他的手又環到嬋羽腰上,“這樣。”唇落在脖頸裏,“這樣,還有……”


    嬋羽按住他想要進一步深入的手,急忙說:“知道了,我知道了!”


    賀延川的手已埋在嬋羽雙腿間,一邊廝磨她的耳鬢,一邊說:“寶寶知道什麽?”


    嬋羽咬著唇不肯說。


    賀延川的手一橫,含著她的耳根舔了又舔:“那晚那樣,寶寶不是也喜歡的麽?”


    “現在還是白天!”嬋羽咬著牙回答。


    賀延川充耳不聞:“那,到晚上就可以了?”


    嬋羽:“……”


    好像無論如何,都撩不贏這個人,始終是段數太低,但能這樣被他撩著,看著他一點點崩掉自己清冷的人設,露出色·氣滿滿的另一麵,何嚐又不是另一種幸福呢?


    嬋羽在家每天有一半以上的時間,跟個廢物似的被賀延川抱著、摟著、舔著、親著……占據她全部的思緒,再也不知道“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幾個字怎麽寫。


    到第五天,她總算能回去上學,居然有鬆了口氣的錯覺。


    畢竟賀延川精力旺盛到叫她應付不來。


    賀延川把嬋羽送到學校,回家就喊私人醫生到他房裏,秦肅拖著醫藥箱,匆匆忙忙的還以為他又出什麽大事了,不想推開門卻見男人完好無損的坐在那裏。


    秦肅有些懵:“九爺?”


    這可真不像是遇襲受傷的樣子啊!


    賀延川招呼他把門關上,等秦肅走進些,叩著桌麵,語氣淡淡的問:“你那裏,有沒有什麽快速淡化傷疤的法子?”


    這下,秦肅徹底懵逼了。


    賀延川是真沒辦法了。


    這些天嬋羽老纏著要看他身上的傷,他還記得當初小姑娘手指落在他背後的細膩觸感,當然也沒忘記她又驚又心疼的表情。


    他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口,卻沒辦法不考慮她的情緒,是以,哪怕那夜將嬋羽剝了個幹淨,他自己也是衣衫筆挺,不顯露絲毫。


    嬋羽應該是知曉他想法的,卻沒打算領情,甚至是不依不饒的——


    “這不公平。”


    少女的眼裏滿是委屈,“為什麽你都可以親我那裏,我隻是想看你一眼都不行。”她索性無理取鬧起來,“賀叔叔,你不愛我了。”


    賀延川知道她在借題發揮,又沒辦法不理會,這事他不點頭,恐怕得一直這麽鬧下去,這才找到秦肅問問他有沒有可能。


    秦肅一本正經的說可以,又跟賀延川聊了聊具體要怎麽做,接著便從房間裏退了出來,他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


    深深感覺自己知道太多了,要死。


    *


    嬋羽請假這些日子,陸柏澤倒是一直在校,嬋羽從別人那裏聽說他那時被賀延川一腳踹到牆上,但眼前這位,笑容燦燦的,好像跟往常無異。


    陸柏澤站在嬋羽身邊稍許彎腰,壓低了用隻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問。


    “阿嬋姐姐,那晚回去,過的如何?”


    嬋羽彎著唇笑了下,眼梢都透著愉悅:“好極了。”


    陸柏澤看著嬋羽,也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真像一個弟弟,正發自內心的為姐姐感到高興:“那就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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