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派出所之後,劉俠背著行李來到客運站點,坐在城鄉客車來到了縣城,來到縣汽車站,他提著行李走下客車,望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有些茫然。


    他下車之後便找人打聽消息,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便宜一點的出租房,他當初跟父母鬥氣,獨自離家外出,本想等自己考中心儀的單位之後再回家露露臉,沒想到現在混到了這種地步。


    劉俠的自尊心還是很強的,其實他隻要打個電話,就會有人開車來接他回家,可是看到自己現在這幅落魄模樣,他實在是沒臉回去,要是這麽狼狽的返回家中,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抬不起頭。


    出於這種想法,劉俠沒有向家人求助,他坐在路邊的石階上,一手拿著剛買的燒餅,一手拿著瓶礦泉水,當他吃燒餅感覺噎得慌時,就喝口礦泉水衝衝。


    吃飽喝足之後,劉俠背起行李去了人才市場,那裏雖然有許多崗位,可都是一些臨時短工,或者是一些管吃不管住的車間工,從人才市場裏一直逛到中午,他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離開人才市場後,劉俠從手機上尋找附近的崗位,可是搜索了一番,發現那些工作要麽離縣城比較遠,要麽就不提供住宿,總之沒有一個可以讓他落腳的。


    找不到工作他就先找住處,因為還有兩個多月才考試,這麽長的時間,他不能一直住在旅館裏,所以,他打算找一個出租房先住著,可是,一連轉了幾個中介,都沒有找到短租房。


    就這樣,劉俠從縣城裏轉悠了一天,直到傍晚時分,也沒有找到工作和住處,他此時是身心疲憊,看到天色已晚,他來到城區公園,找到把條椅,將行李箱放在地上,他躺到條椅上歇息。


    “總算是找到你了,為了找你,我都用上手機定位的手段了,怎麽?今晚打算露宿街頭了?”


    劉俠正閉嘴眼睛休息時,耳旁忽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你?”睜開眼睛看了看,發現旁邊站著一個人,那人竟然是刑警隊的副大隊長魯延風,隻不過,此時的魯延風穿著一身便裝,有些吃驚的看了眼魯延風,他隨即沒好氣的說了句:“怎麽?還嫌害我害的不夠啊。”


    見劉俠臉上盡是怨氣,魯延風笑了笑,他把劉俠的腿從條椅上挪開,然後他坐到椅子上:“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同時也覺得我這個人既沒有能力還心胸狹隘?”


    “是的,要不是我,董祿友的案子,你肯定稀裏糊塗的結案了,我幫你發現了案件的疑點,又幫助你審出了嫌疑人,最後你卻把我開除了,你覺得你辦的是人事嗎?”劉俠氣衝衝的說道。


    聽完劉俠抱怨的話語,魯延風笑了笑,他沒有在意劉俠的態度,瞥了眼劉俠,隨後,魯延風自言自語的說道:“你真以為我沒有發現疑點?


    且不說水庫周圍的那些監控,單憑屍體指甲裏的淤泥和麵包車裏的異味,我就知道水庫不是第一現場,死者手指甲和腳趾甲裏有深紫色的淤泥,那是他從河裏溺水時沾染到的。


    但是水庫剛建成不久,底部和周邊全都是澆築的石塊,所以還沒有沉澱淤泥呢,既然水庫裏沒有淤泥,那死者手指甲和腳趾甲裏的淤泥不就很可疑嗎?


    其次,法醫鑒定的結果顯示,截止到咱們發現屍體,死者已經死亡五個多小時了,如果死者真的是從水庫溺水死亡的,那他的屍體早就殘缺不全了,因為,水庫裏養著數萬公斤的魚。


    水庫裏養的那些魚,種類繁多駁雜,什麽品種都有,要是死者真從水庫裏浸泡了五個多小時,屍體早被那些魚類跟咬爛了,怎麽可能那麽完整無缺。


    另外,我們既然認定了董富財三人有嫌疑,又怎麽可能不去檢查他們的物品呢,那裏麵包車裏有股淡淡的腐臭氣味,雖然異味不是很重,但我們依舊能夠分辨出來,那是屬於屍體的腐臭。


    我在勘察現場的時候,找到了一張透明塑料布,那上麵有死者身體上的毛發和dna碎片,很顯然,那是他們包裹屍體用的,掌握了這麽多的線索,我難道還猜不出真正的嫌疑人嗎?”


    “既然你知道水庫不是第一現場,也知道嫌疑人是董富財他們,那你當時為什麽不直接處理他們?反而還打算稀裏糊塗的結案呢?”劉俠一臉錯愕的坐了起來。


    “因為我同情他們一家。”神情複雜的說完這句,魯延風看著劉俠:“你知道我以前在哪個科室嗎?”


    劉俠點了點頭:“我聽陳所提過這件事,他跟我說,你之前是在縣局國保大隊工作,好像是分管肇事肇禍精神病人,也就是跟那些精神病打交道。”


    “那你說說,什麽樣的人到了三十多歲還不會疊衣服?什麽樣的人連褲襠開了都不在乎?又是什麽樣的人不用上班工作整天隻知道摸魚?”魯延風問道。


    聽完魯延風的問題,劉俠仿佛想起了什麽,他表情錯愕的看著魯延風:“我記得死者的母親曾經說過,死者生前的精神有些異常,以至於這麽大了連衣服都不會疊,難道……”


    “你猜對了,董祿友從小就患有精神疾病,生活不能自理,最近這幾年,他漸漸有了狂躁和抑鬱的表現,而且多次有自殺傾向,為了加強對他的監管,當地派出所把他列入了肇事肇禍精神病人名單。


    我當時就是負責分管肇事肇禍精神病人,所以對他的情況比較了解,董祿友平時沒有什麽大礙,可他一旦犯病,就會六親不認,他多次襲擊村民,有幾次甚至連自己父母都拽到當街毆打。


    除了襲擊村民和毆打父母之外,董祿友曾六次自殺,但是都被救了下來,鑒於他的情況,我曾經建議把董祿友送進精神病院,可是他父母舍不得兒子去那裏受罪,所以不肯答應。


    為了治療董祿友的狂躁症和抑鬱,他父母不但花光了積蓄,甚至還借遍了親朋好友,現在你去他家看看,他們家現在連家徒四壁都比不上,家裏連個院牆都沒有。”


    說到這兒,魯延風頓了頓,然後繼續說:“昨晚我來到現場後,一眼就認出了董祿友,我跟法醫仔細檢驗了屍體,排除了他殺的可能,認定董祿友是死於自殺。


    雖然我得出了這個結論,但是現場的情況有些可疑,因此我把你們全都支派到一旁,而我則領著隊員們仔細勘察了現場,通過電閘和屍體的完整程度,以及麵包車內的異味,我認定水庫不是第一現場。


    雖然我當時篩選出了許友明三人,但是我仔細詢問了村民,通過村民們的互相舉證,我得出了一個消息,那就是許友明三人都沒有作案的條件。


    據村民們反映,董祿福昨天傍晚一直在村裏打撲克,有兩個村民可以作證。昨天他們村裏有人辦喜事,董富貴和董富財二人一直從對方家裏忙絡,一直忙到吃晚飯的時候才回去。


    至於許友明,他手機上的通訊記錄,以及車上的行車記錄儀可以證明,他是在死者遇難後趕到的現場,因此可以得出結論,他們三人都不是凶手。


    既然死者是意外溺水身亡,那他的家屬幹嘛要將屍體轉移到水庫呢?很明顯,要麽是死者家屬想要栽贓嫁禍於他人,要麽就是為了弄點喪葬費。


    你還記得嗎?昨晚法醫鑒定董祿友是死於溺水身亡,並且排除他殺的可能後,我曾問過董富貴幾人,我問他們對死者是死亡有沒有異議?要是沒有異議的話,就讓他們把屍體運回家安葬。


    結果聽完我的話,董富貴和董富財他們幾個隨即表示沒有異議,決定把屍體帶回家安葬,如果他們想要嫁禍於人,肯定會提出異議,但是他們卻沒有異議,由此可以斷定,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喪葬費。


    據我判斷,他們會先把屍體運走安葬,接著,他們會去刑警隊開具一份處警證明信,證明董祿友因意外而不幸在水庫溺水身亡,家屬對此事沒有異議,警方已經予以結案,特此證明。


    當然了,按照規定,我們是不會給他出具這份證明的,但這不重要,即使沒有證明信,他們依舊會去水利局索要喪葬費,當水利局方麵谘詢此事時,作為本案的處警負責人,我會口頭證明本案確實發生過。


    確認了這一點,水利局會派人去現場調查,待核實無誤後,他們會給董富貴夫婦發放一筆喪葬費,這麽一來,董富貴他們轉移屍體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這些步驟我當時已經看透了,除了我之外,那個許友明也都算計到了這些,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因為你的突然出現,導致這一切全都變了,許友明的算計落空了,而我也不得不公事公辦。”


    “可是-----可是-----魯隊長-----你的行為不就是等於知法犯法,放縱董富貴他們詐騙錢財嗎?”劉俠有些不解。


    “我隻知道我幫了一個失去獨子的貧困家庭。”話音一落,魯延風笑了笑:“至於知法犯法和放縱董富貴他們詐騙錢財嘛?嗬嗬,這個帽子有些大。


    我隻是沒有能力查清本案之中的細節而已,事後如果東窗事發,我會自掏腰包補齊水利局的損失,要是上級追究責任,肯定也是追究我的責任,跟隊員們沒有關係。”


    “我本以為你是一個昏庸無能的刑警隊長呢,想不到是我錯了,原來你早就看出那些疑點了,隻不過沒有說破而已,魯隊長,你今天給我上了一課,我既見識到了你的深藏不露,也明白什麽叫人性化執法了。


    滿臉感慨的說完這句之後,劉俠又有些不解的看著魯延風:“既然你想暗中幫助董富貴一家,你盡管幫他們就是了,可你為什麽一定要把我辭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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