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射入茅屋內,一些纖塵在陽光中舞動,自在而無憂。白如鴻一翻身爬了起來,連日的奔走和一身的傷痛令身體剛強的他也不免有些疲累。他走出茅草屋,推開胡不歸住的那間茅屋的門,卻發現胡不歸和小虎全都早已不知去向了。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古怪的感覺,按說這小子比自己傷得要重得多,可是他竟然一大早就爬起來跑了,這家夥的身體似乎比他獸妖的身體還要強橫些啊!白如鴻甚至懷疑胡不歸這小子究竟是不是人類啊,沒準也是他們妖類的同族呢,否則怎麽這麽容易就親近了。


    就在白如鴻望著空床胡思亂想之際,在天妖穀深處正是一陣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原來卻並非是胡不歸這小子身體強橫,而是天還沒亮肚子就很不堪的咕咕亂叫起來,於是便拖了還在流著口水熟睡的小虎出去尋吃食兒去了。兩個家夥穿過梅林,朝天妖穀深處走去。天色剛蒙蒙亮,穀內一片寂靜。一隻碩大的麋鹿輕踏四蹄,緩緩從樹叢中走了出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好奇的看了看麵前這兩個賊頭賊腦的家夥,旋即若無其事的低頭吃起地上青草來。


    胡不歸看到這樣一隻肥碩的吃食兒不由得口水狂湧,如同撿到了寶似的奔過去,抱住麋鹿那碩大的脖頸,那麋鹿很是驚訝的望著這個猛然跑過來跟自己“親熱”的家夥,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而胡不歸那古怪的腦袋卻突然想到了一個要命的問題:倘若這麋鹿也是什麽獸妖,那它豈不是白大哥的親戚嗎?若是自己把白大哥的表弟吃掉了,似乎就有點不太好了吧。


    這小子正在抱著麋鹿苦惱,一個身子卻騰雲駕霧似的飛了出去,卻是這小子的口水不由自主滴在麋鹿頸上,那麋鹿身上一陣惡寒,將頭猛然一甩,這混沌小子就飛了出去。然而這小子屁股雖痛,心中卻更是一陣慌亂:若天下飛禽走獸全是白大哥的親戚,那以後自己豈不是就要吃素了!這簡直是要命之極啊!


    正在這時,卻見一道白影射向那麋鹿脖頸,卻是饑腸轆轆的小虎一躥身撲了出去。小虎身子仍在半空,卻見那麋鹿將頭一擺,一對碩大的鹿角向著小虎掃了過來,端的是又快又準,果然並非尋常動物的手段。小虎在空中將身子一扭,依然向那麋鹿撲去。麋鹿輕輕躍起,前蹄飛踏小虎腦門。小虎不由得升起了好勝之心,一個身子靈動無比的避開麋鹿的前蹄,白影一閃,竄到麋鹿的背上,緊接著旋風般的撲上了麋鹿的脖頸,一口咬在了麋鹿的脖子上。那麋鹿吃痛,猛然一甩頭,將小虎甩了出去,然後撒開四蹄,消失在密林深處。


    小虎摔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站起來卻向著胡不歸嗷嗷直叫,那意思是說胡不歸今天有點不對頭,怎麽眼睜睜的看著吃食兒跑掉呢?莫非是打架把腦子打壞了?卻見胡不歸愁眉苦臉的坐在地上,似乎有什麽重大的困惑橫在他心中,其實他隻是在憂心自此以後不能痛快吃肉的問題。


    胡不歸突然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對小虎說:“走,我知道一個地方,那兒一定有東西吃!”說完就吊兒郎當的往天妖穀深處走去。


    此時天色已然大白,穀內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清爽的晨風拂麵而過,有露珠在風中悄然滴落。山穀深處,一縷炊煙嫋嫋升起,而胡不歸正是朝那炊煙方向走去。


    梅四剛剛將一個熱氣騰騰的籠屜從灶台上搬下來,就聞到了一股人的味道遠遠的飄來,不由得心裏一陣慌亂。他也聽說了,昨日客居穀中的千妖老祖帶了一個凡人進入穀內,想必就是那個人了。


    有多久未曾見過人類了啊?三百年?還是三百四十年?梅四也記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人類了,在他的記憶中,人是一種古怪的生物。所以當這個人的氣味越來越近的時候,他不但很緊張,甚至還有一絲羞澀,這個凡人進來之後,看到他會怎麽樣?很快梅四就知道答案了。


    一個邋裏邋遢的少年帶著一隻神氣十足的白貓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廚房,那少年對著梅四很隨便的打了個招呼:“嗨——”就像是對著一個老街坊打招呼一樣。梅四的臉立即就紅了,這個人竟然對著自己“嗨”,自己可是七百歲的天妖啊。


    就在梅四正不知所措之際,那少年已經掀開了那籠屜,一股香氣頓時彌散開來。那少年頓時雙眼一亮,出手如風,三四個蟹黃小籠包轉瞬之間就消失在少年的嘴巴裏。那隻白貓也竄上桌子,前爪如電,一個蟹黃包到手,立即狂吃起來。梅四還沒反應過來,這兩個家夥已經將三籠屜蟹黃小籠包吃了個空。


    梅四瞠目結舌,這小籠包可是長老們的早膳啊!他張口道:“這-”


    卻見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你做的啊?味道真不錯!”他竟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梅四的身子都直了,於是他就那麽有如泥塑般的立在廚房當中,看著那少年與那隻白貓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在各色吃食兒之間奔波,一直到兩個家夥肚兒溜圓,這才停下來,那少年又拍了拍梅四的肩膀道:“這些吃的都是你做的啊?”


    梅四茫然失措的點了點頭,那少年又道:“實在是太好吃了!你的手藝可真了不起,比老王可要強上十倍,要是你在天韻閣主廚那我們生意一定更火!”


    梅四不知道什麽老王,更不知道什麽天韻閣,他隻知道這少年搖搖晃晃的哼著小曲兒走出去之後,自己的鼻血就止不住的淌了出來。一直到梅七驚聲尖叫著從外麵衝進來,他才如夢初醒。


    這兩人在廚房裏還沒理出個頭緒,卻聽見外麵又是一陣喧嘩尖叫。兩人奔出廚房,卻見先前那個少年笑嘻嘻的沿著鵝卵石小徑跑開了。身後飛出數十道淩厲的指風,卻被那少年左轉右饒一一閃開了,那少年轉眼就消失在綠樹叢中。


    原來胡不歸兩個吃的太飽,從廚房走了出來卻發覺口渴,於是循著一陣潺潺水聲前去飲水。卻見一條溪流蜿蜒,水流清澈見底,青背脊的遊魚優哉遊哉的在卵石間嬉戲。胡不歸雙手捧起那溪水,卻瞟見上遊一處溪水上圍了一圈紅紗,那紅紗在晨風中飄蕩,隱隱從其中傳來一陣笑聲。胡不歸不由得大奇,卻不知道裏麵在做些什麽。於是輕手輕腳的溜了過去。


    胡不歸輕輕掀開輕紗一角,卻見六、七個少女赤身**正在溪水中洗澡,雪白的身子如遊魚般的在溪水中或沉或浮,不時互相嬉戲打鬧著,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胡不歸不由得一張嘴巴張得老大,竟然發出哢嚓一聲,險些就脫臼了。其實這小子心裏在想:幸好老子過來察看一番,否則就喝了別人的洗澡水。


    而那些少女卻不這般想,驟然發覺有人,頓時小溪就炸開了鍋。有人尖叫,有人沉入那清澈見底的溪水中,也有人一邊尖叫著一邊用衣物遮體,更多的是一邊尖叫著一邊從纖纖玉手間射出道道淩厲的指風。胡不歸嘿嘿一笑,轉身就跑。


    胡不歸與小虎腳下生風,轉眼便跑入一片樹林,前方隱約有些房舍,晨風中傳來一陣陣桂花馥鬱的甜香。這穀中屋舍建築粗看時隻覺得建構異常隨意,仔細揣摩時才發現每一處屋舍,每一個亭台無不與周圍樹木環境互相交融,一派自然寫意的風情,令人生出返璞歸真的情懷來。


    胡不歸正嘻嘻哈哈的往前跑著,突然前方樹林之中傳來一陣琴聲。數聲清響似滴滴水珠落在胡不歸臉上,頓時令他停住了腳步,側耳傾聽起來。


    那琴聲起初像是和煦的陽光融化了冰雪,涓涓細流從皚皚白雪的冰山上潺潺流下,隨著山勢蜿蜒一路歡騰跳躍著,逐漸匯聚成小溪。琴聲也逐漸高了起來,水流歡暢的在寂靜的山林一路向下,奔流不息。隨著琴弦的撥弄,恍惚一顆顆水珠,在溪流中跳躍著,在陽光的折射下宛如一粒粒珍珠。突然琴聲猛然一頓,隨後轟然傾瀉而下,似乎是從千丈山崖上落成了一道瀑布。頓時琴聲彌散,宛如陣陣水霧升騰,其間莫大的氣勢衝天而起,壯美已極。


    胡不歸卻不曾聽過如此琴音,一時間不覺呆了。心緒正隨那琴音飛揚縱橫,卻突然那琴聲又是一轉,化為一片深潭,琴音漸柔,水麵深碧,周遭一片孤寂。有風自水麵上吹過,一池碧水蕩起陣陣微波,水中魚兒悠然自得,而潭水愈發顯得深邃,綠入了人心。


    胡不歸不由自主地自懷中取出竹簫,盤腿端坐在地上,指按簫孔吹了起來。簫聲融入那琴聲之中,一片白雲自然而然的倒映在那池碧水中,似在其中,又在其外。那白雲悠然飄來,緩緩地落在池畔一座矮山上,與那潭水遙遙相對。胡不歸吹到自在處,不禁站起身來,朝著林中走去,那簫聲輕盈飄出,向林深處繞去。


    那潭水突然生出些波瀾,似乎被那白雲所驚動了,水中遊魚紛然下沉,窺視著這朵突如其來的雲。那朵白雲懶懶的臥在小山上,悠閑之態在乎於動與不動之間。突然,一聲突兀的破音自簫聲中響起,那朵雲呼的便碎了,散入風中。


    卻見胡不歸高高躍起,原來卻是後臀上挨了一指,幾個女子的身影已經迫近了,又有數道指風襲來,胡不歸顧不上吹簫,立即奪路逃竄,屁股疼痛,臉上狼狽,速度倒是極快,幾個起落已經竄出了那片樹林,朝著來路逃去。


    幾個少女見追之不及,便停了腳步,返身去找屈長老告狀去了。


    胡不歸和小虎兩個賊頭賊腦的溜回梅林茅舍時,太陽剛好從山穀外的青山上升起,一片燦爛的陽光灑在梅林之中。胡不歸正要偷偷溜回**,肩膀上卻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扭頭看去,卻是滿臉古怪的白如鴻。


    白如鴻以獸妖的超絕聽力早就聽到山穀深處的一片喧鬧,料想必與胡不歸這小子有關,卻不知道這家夥又闖了什麽禍。胡不歸一臉尷尬,道:“白大哥啊,今天天氣不錯啊!這個太陽曬得真舒服,我跟小虎出去曬太陽了。唉呀,現下曬得可有些累呢,我回去躺一會兒。”說罷就賊嘻嘻的溜回房裏去了。


    小虎也學著他的樣子對著白如鴻嗷嗷了兩聲,似乎也是太陽曬累了,要回房休息,嗖得竄到**,四腳朝天的躺在胡不歸的肚子上。白如鴻苦笑一聲,卻拿這兩個活寶沒有辦法。


    陽光透過窗子,照著胡不歸脹鼓鼓的肚皮,一臉愜意的胡不歸甚至哼起了小曲兒。突然他眉頭一皺,想起了一件極為要緊的事兒來,連忙喊道:“白大哥!”


    白如鴻道:“什麽事兒?”


    胡不歸問道:“是不是天下的飛禽走獸都是你們獸妖的親戚?這個你也知道,老胡我天生就喜歡吃肉,若是哪天不小心吃到你親戚了,那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啊!”


    白如鴻臉上肌肉一陣亂擰,他艱難的忍住了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件呢,原來就是這事兒啊!虧你這家夥想得出啊!若普天下的飛禽走獸都是我的親戚,那我可吃什麽過活啊!我們狼妖可也是吃肉的。再說了,哪有那許多獸妖存在啊,尋常走獸與我們是不相同的,隻有繼承了妖之母妖原力的走獸才是我族同類,而這些獸妖多半藏身山林深處,或是洞穴深淵之中,尋常人見都見不到。即使見到,也是極容易分辨的,他們未經修煉,身上原始妖力外泄,一見便知了,你又怎會吃錯。”


    胡不歸聽他這般一說,這才放下心來,安心閉目唱曲兒,那歌聲傳入梅林,卻聽梅林之中緩緩走來己任,其中一人道:“屈長老,這梅林之中何時來了烏鴉,怎麽從前不曾見過?”白如鴻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林中那人倒是道出了他的心聲。胡不歸鬱悶不已,取了被子蓋在頭上,假裝睡昏過去了。


    說話間,梅林中走出幾人,卻是屈長老帶著梅七和一個白衣少女來到近前。白如鴻迎了出去,與那屈長老見禮。屈長老揮了揮手道:小白不必多禮,我找老白有話說。”


    千妖老祖聞言從另外一間茅屋中走了出來,道:“屈長老找老夫有何事?”


    屈長老瞥了一眼胡不歸所在的茅屋道:“那小子呢?回來了沒?”


    千妖老祖雖不出屋,但對胡不歸的一舉一動卻一清二楚,他自然知道這小子去穀內胡鬧了一通跑了回來,此刻怕是屈長老過來問罪了。便笑道:“屈長老何必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呢,這小子是有些頑皮了,打壞了什麽東西老白陪你就是了。”


    卻不料屈長老呸了一聲道:“你這老鬼倒知道護犢子,卻把我老太婆想得那麽小氣!跟你說,不是老婆子我要找他,而是奶奶要見他。”


    千妖老祖詫異道:“奶奶肯見他了嗎?”


    屈長老道:“卻不知道奶奶為什麽要見他,但是我可跟你說啊,這小子也太過於頑皮了,把我們梅四嚇得鼻血直流不說,還偷看***侍女洗澡,你可要好聲照看著點兒,別讓他闖出了大禍來。”說到這裏,屈長老又自言自語道:“說起來這梅四也真太過於靦腆了,是應該讓他出去曆練曆練了。”


    千妖老祖哈哈笑道:“這孩子果然有趣!我這就喚他出來與我們同去。”說罷一閃身,飛到胡不歸床前,掀開被子道:“別裝睡啦,起來吧,帶你去見一個有趣的人。”說罷扭頭對白如鴻道:“鴻兒也一同來吧。”也不由胡不歸分說,一把將他拽上了大蜘蛛的背上,小虎也隨之躥了上去。胡不歸早晨胡鬧了一通,自覺有些心虛,尷尬的對著老祖和屈長老笑笑,騎在蜘蛛的脖頸上,一雙腳晃來晃去。


    屈長老白了這小子一眼,怎麽也看不出他有什麽可怕,竟然把梅四搞得鼻血長流。屈長老道:“我們這就走吧。”說罷飛身朝穀內掠去,梅七與那少女也一並緊隨其後。千妖老祖輕拍蜘蛛背脊道:“小蛛,我們也走吧。”那蜘蛛聞聲放開八隻腳,如一陣風般地向前奔去。比之奔馬也快上十餘倍,隻見兩旁景色不住後退,胡不歸興奮得手舞足蹈,連聲道:“快點,快點,再快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子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狂並收藏子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