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公主殿下是否發現了我眼裏暗藏的殺意,她身子一旋,擋在我麵前,正好把我和她的侍女隔開,看著她身上描金繪紅的燦爛和服,我頓時回過神來。發覺自己被芽枝的死亡幹擾得心神不寧,甚至遷怒於這些被保護的對象,其實她們有什麽辦法,手無縛雞之力,如果真要說錯,大概就是貴族們有了至高無桑的權利和高貴的地位,卻沒有與之相對的實力。忍者們恰好相反,最強的忍者擁有改天換地的力量,卻……


    我及時抑製住自己的想法,學著宇智波誠的樣子,從地上彈起來單膝跪地,垂下頭,用最誠意的語氣道歉:“在下很抱歉冒犯了殿下。”應該是這麽說的吧?我有些拿不準這麽說對不對。


    “你不用如此,如果不是你,我早已如那頭牛一般,像春天裏的雪般消融。”頭頂傳來公主細聲細氣的聲音,她轉過身子,麵朝我,穿著木屐白襪的腳小步挪到我眼前,後麵還拖著長長的衣擺。


    “鏡,你能繼續像剛才那樣繼續保護我嗎?”


    沒有人說話,宇智波誠不為人注意地側過頭,朝我使眼色,我剛冒到喉嚨口的那句“不願意”又咽了下去,視線掃過輝——他滿臉焦急,顯得比公主還要關心我的回答——好吧好吧,隻要把她送到雷之國大名手上就沒問題了。


    “這是我的榮幸。”最後我這樣沉聲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感覺大家都鬆了口氣。


    隻是這樣的承諾在半小時之後就作廢了,原因是雷之國派人來迎接嬌弱高貴的火之國公主。由幾名高級別的貴族帶隊,一大群武士,和人數同樣可觀的忍者從道路盡頭緩緩行來,見到這邊的車隊後那邊爆發出一陣歡呼。


    兩邊領隊一碰頭,就先態度熱絡地聯係起感情,這個人誇讚火之國的公主殿下德才兼備,傾國傾城,那邊吹捧雷之國的大名氣宇軒昂,有膽有謀,總之在雙方口中,這次的婚姻簡直是天作之合,這對新人不能更加般配。


    這些政治上的往來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甫一接觸,我們這邊風塵仆仆身心俱疲的忍者們都感覺到對方忍者並不算善意的目光。他們打量著我們,用的不是看待盟友的視線,而是充滿警惕的,如同看著一群入侵者一樣的眼神。


    其實這是能理解的,換做是我,一幫敵對家族的忍者大搖大擺跑到自己家門口來,我也會情不自禁地防備。


    不同於這些正在噓寒問暖道貌盎然的貴族們,他們之前再恨彼此,也不會親手把刀送進對方身體,他們也不會有親人被對方貴族殺死,代替這些人的是忍者。以至於當這些揮刀的人言笑晏晏站在一起時,我們這些刀子反而覺得不知所措,無法用同樣的態度對待殺害自己親族的仇人。


    沒有永遠的仇人,隻有永遠的利益,這句話在忍者世界裏是不成立的。


    仇恨不會消失,它隻會如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隨著那邊貴族們的氣氛越來越熱烈,成相反驅使的是這邊的氛圍越來越冷凝。


    我們能理解對方的防備,卻不接受。換誰跑這麽遠送公主過來,一路上死了好幾個同伴,風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不但沒有被好吃好喝招待,得到的卻是冷眼寡語,換誰都會怒火衝天。


    於是,護送小隊裏的忍者們不約而同用上挑釁冰冷的眼光,回敬過去。


    空氣中有一根無形的線逐漸繃緊了,而且還在不斷拉緊,線繃得筆直,隨時都會接近崩斷的極限。


    幸運的是,在細線崩斷之前,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形。還是那位坐在牛車裏的少女,婉拒了雷之國官員讓他們忍者護送接下來行程我們這些人直接打道回府的請求。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這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女什麽都知道,她並不是話本小說裏天真無邪什麽都不懂的貴族公主,她什麽都知道,隻是不說。她也有自己的目的,為了這個目的,她會在必要的時候不再沉默,就像現在——


    “這些忍者為了保護我,付出了一切,理應得到休息和食物。而且在父親的任務書中,我應該被他們親手送到雷之國都城。並非不相信貴國忍者,隻是……這些人是我即將見到的最後的火之國的人,請讓我稍微在他們身上寄托一下故國之思吧。”


    公主殿下都把思念祖國這種話搬出來了,其他人還能說什麽呢。雷之國的官員歎息一聲,抒發了一下自己對公主殿下的同情,讚揚她遠道而來嫁給自己君主的決心,說了一大堆到最後才說出唯一重要的那句話:“當然沒問題,他們會護送殿下到雷之國都城的。”


    原本已成包圍之勢圍過來的雷之國諸忍者武士這才不甘不願地退了下去。


    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大家都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走到公主新座駕旁,車隊在重新編隊之後朝最近一處的城鎮前進,打算在那裏住一晚休整一番,明日再動身前往雷之國都城。


    一路上行走的人都很沉默,倒是牛車裏時不時傳來貴族們的歡聲笑語,遠離近距離的死亡威脅,這些人重新恢複了享樂的天賦,甚至在剛進城鎮旅館的那會兒,就決定今晚就先舉辦一個小型的宴會。


    像我們當然是沒資格參加這樣的宴會,不過在周圍護衛都是雷之國的人情況下,也算是間接得到了休息的機會。


    夜風把主廳中的樂聲送來,隱隱綽綽的,聽不清晰。雷之國在大陸的最北邊,早早就進入了深秋。現在不但不覺得最開始的灰色鬥篷悶熱,反而覺得溫暖異常,庭院中有幾株楓樹,讓我想起小時候在一次鬧鬼任務裏的大宅,那所宅邸的院中也有這樣如火般鮮紅的八爪楓葉。可惜,那個時候的同伴已經少了一個。


    把手伸進忍具包裏,摸到那個特製的小袋,我的心定下來,抬起頭,發現天空裏沒有星星,陰沉沉灰蒙蒙的,連月亮也在厚厚的雲層中若隱若現。


    風更大更涼了,我發覺自己的劉海變長了,有些遮眼睛,如果母親在這裏一定會拉著我讓我把剪短,說起來輝小時候明明是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就變成現在這樣長長的馬尾,大家都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著變化。


    “你在這裏做什麽?”一個人從走廊盡頭向這邊走來。


    我扭頭一看,背上背著一把長刀在,氣宇軒昂,正是宇智波誠。他的右手臂上綁著一條嶄新的繃帶,見我把目光釘在上麵隨意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去找武士們討教刀法麽?”


    在這個武士沒落的時代,雷之國的大名與眾不同地豢養了一大群刀法高超的武士為自己效力,誰不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不過流浪的武士們都衝著這位最後的“救星”,前赴後繼加入這個雄踞大陸一隅的國家,若要真想找人練習刀法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與其坐在這裏傷春悲秋,不如去提高自己的實力,逝去的人留不住,總是後悔的話連未來都會失去。我一躍而起,跟上丟下那個問題卻壓根沒等我的宇智波誠。他似乎篤定我會跟上來,走的很快,直到我靠近他身後,他才慢悠悠出聲:“這樣接近我,是會被我斬了的。”


    我遺憾地鬆開刀柄,聳聳肩:“我開個玩笑。”


    雷之國未值勤的武士們正好在比拚刀法。不大的院子裏,熱氣騰騰,在一群人的包圍中間,兩個青年*著上身,露出精悍的肌肉正在對刀拚力氣。完美的肌肉線條鼓起,尤其是手臂,一看就知道充滿了強悍的力道,兩個人的眼神也廝殺在一起,是那種讓人忍不住熱血沸騰的目光。


    我們兩個外人一走進院子就被察覺了,看清我和宇智波誠身上的忍者打扮後,這些人頓時充滿了敵意,一個中年漢子走過來,氣勢洶洶地質問:“幹什麽?”


    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間的武士刀上,刀沒出鞘,和我還隔著幾步遠,但就是這個距離,我已經感覺到那把刀正在躍動中。漢子也發現了,似乎也很驚訝,低頭看了眼愛刀,拍了拍它像是在安撫焦躁的寵物一樣。


    “聽說天下最強大的武士在雷之國,慕名而來請教。”宇智波誠淡然道,“我是宇智波誠。”


    “宇智波鏡。”我將背上的刀解下來,它正在木質刀鞘裏強烈顫抖著,撞擊得哐哐直響,我從沒見過它這麽激動。


    中年漢子壓根沒注意到我兩在說什麽,瞪大眼看著我手裏的刀:“這是那把刀。”


    那把?哪一把?宇智波誠第一次看到它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至今也沒跟我解釋清楚。我問他,他就說還沒到時候讓我知道,不知道他這麽神神秘秘的幹什麽。我用了快十年,到現在除了宇智波誠,其他人都沒表示過驚訝,中年漢子是至今為止的第二個。


    其他人聽見這邊的動靜,也陸陸續續圍了過來,包括那兩個原本在拚刀的青年,人群很安靜,看來知道這刀的人真的不多,就算是在這群最依賴刀的武士中也就中年漢子一人。


    “我能看看麽?”他瞪著看了半天,才想起拿刀的我。


    接過刀,翻來覆去看了一圈,他抬起頭,臉上原本的敵意消失了,正色道:“請進屋詳談。”


    我看了眼宇智波誠,他衝我一挑眉,意思是到了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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