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瘦小的身影根本就沒有落地,而是在傅勒麵前不到三尺的地方懸停在空中,穩穩當當。


    這是人是鬼?!


    “小賊,你膽子不小,膽敢偷到我傅家坡來了!”傅勒自知絕不是眼前那人的對手,嘴裏罵著,心下暗自盤算著是不是該出門叫些幫手來才好......


    “賊?你竟以為我是賊麽?”那人叫道,隨即掀開鬥篷,露出一張女人的臉,此人一身絲質長袍做工精致,腳下穿著鹿皮短靴,身材纖巧,麵目清秀,倒也真不像個賊,儼然一副貴族大家的閨秀神氣。


    自己竟被眼前這女娃娃戲耍,且全無還手之力......傅勒實在懊惱,做不得聲。


    “你這人進門就打,打完又罵,好沒道理!”女子又道,語氣中似有些怒意。


    好漢不吃眼前虧,傅勒轉身就跑。


    “想走?”女子身形一閃,手一伸便按在了傅勒頭頂。


    傅勒急著掙脫,雙腿卻不聽使喚跪了下去,自己一身氣力竟似被抽空了一般,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女子手按在傅勒頭上,眉頭微鎖,似乎在探察什麽,過了好一會才有些嫌惡的將傅勒甩開,神色不悅道:“這種資質,不可能吧,你是叫傅勒麽,傅望師兄的哥哥?”


    “傅望?”傅勒爬起身,略微往後退了兩步道:“你認識我弟弟?他現在還好麽?人在何處?”


    “傅望師兄天賦異稟,此生前程無量,自然好得很,倒不需要你來操心的。”女子冷冷道。


    我不過問問我親弟弟的情況,用得著你這般冷言冷語麽,傅勒皺了皺眉頭,眼前這女子似乎有些不通人事。


    過了一會,女子大概也覺得自己言語不妥,飄然落在傅勒麵前,整了整衣襟,笑道:“認識一下吧,我叫花素令,傅望師兄平常都叫我素令的,你嘛,可以叫我......這個,叫花姑吧!”


    “花姑?”傅勒訝然,眼前的女子明顯年紀比自己小些,怎麽就沒來由的比自己大了一個輩分?


    花素令眨了眨眼,又道:“算了,你也叫我素令吧,要不然傅望師兄可能會罵我的,我可不想惹得他不高興。”


    “隨便吧,不管你是誰,你來我家做什麽?”傅勒也沒什麽好脾氣。


    花素令轉過身,踱了幾步,小心的將手裏那塊殘破得銅盾放回原處,又顧自四下裏看了看道:“沒想到傅望師兄就出生在這種地方。”


    傅勒:“以前不是這樣,以前比現在好......”


    “是麽,在我看來也沒什麽區別了;”花素令轉回頭道:“你們家的境況傅望師兄全然知曉,隻是他修業繁忙,師門又約束得緊,想要親自回來看看實在脫不開身,隻好委托我來照看一番。”


    “如我和傅望師兄這樣的人,從小投入師門,原本就親緣淡漠,隻是這世上若是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也難免悲哀易生心魔......”女子瞟了傅勒一眼,又道:“如今你是傅望師兄唯一的至親,你的安危前程,我們自然少不得要照顧提攜一些的。”


    “你們?”傅勒大手一擺:“我比傅望還要年長兩歲,我是他的兄長,我自然懂得照顧自己,做兄長的不能提攜弟弟,哪有教弟弟照顧兄長的!”


    花素令別過頭,拿側臉對這傅勒,眼睛遙望著門外某處:“明年春天,武烈學宮大批招收弟子,如你這樣的人也有機會參與選拔,這件事情你可知曉?”


    “我知道。”


    “武烈學宮雖然也算不得什麽,但對你這樣資質的人來說總是難得的機會,若是僥幸能入宮修習幾年也算為自己謀了個好的出生,將來尋個好些的差事想必不難......”


    傅勒聽這女子說話心中不悅,但看她顯然對自己的弟弟頗為關心,卻也不好多說什麽的。


    “我也沒時間在這裏耽擱太久。”花素令說著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打開來看了看才遞給傅勒:“這顆辟玄丹是傅望師兄托我轉交給你的。”


    傅勒小心接過盒子,裏麵隻是一顆豆粒大小的黑色丹丸,卻不知是什麽用處:“要我吃了它?”


    “吃了它?!你當這是炊餅饃饃嗎?”女子叫道:“這是我們師門靈丹,師門弟子個個資質清奇,尋常人哪有造化染指此物!我和傅望師兄這幾個月來不知欠了多少債務和人情才求得這麽一顆!說起來,把你們這小村子整個賣了也值不得半顆辟玄丹的,你信不信?”


    傅勒聽得一怔,他無法想象手裏的這顆黑色豆粒這麽難得。


    傅望四歲就被人帶走了,那還是十年前的事情,傅勒當時還小,什麽情況也不清楚,隻知道自己弟弟生來就是個異類,與常人完全不同,從小體弱多病,口鼻中常常會流出紫色的血液。弟弟被人帶走,父親無能為力,隻能長籲短歎,母親更是時常哀傷哭泣,沒幾年就重病不起了......宗族中略微知道底細的個個諱莫如深。


    說到底,雖然是親兄弟,但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麽交集,連記憶都很模糊了。


    “這麽珍貴,那這東西我不能收。”傅勒說著將錦盒蓋上。


    “你還不要?不要就扔了唄!”花素令斜眼盯著傅勒,過了好一會小姑娘才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算了,以你的出生也就該是這般樣子,我也不和你計較。”頓了頓神色緩和了些又道:“如我師門弟子入門後憑這辟玄丹就足以自行開辟玄穀,用在你身上想必不會有這麽大的效果,但也足以將你入選武烈學宮的機會提高一倍以上了;你可不要憑一時倔強辜負了傅望師兄一片心意。”


    “既然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傅勒道。


    “很好,你將辟玄丹含在舌下,切記不可直接吞服沾了腹中濁氣,我這就助你把靈丹煉化融合!”


    傅勒依言將辟玄丹含入口中,很苦且辛辣,讓人有一種想將其吐出來的本能衝動。


    “你不要開口,盤膝坐好,我有幾句口訣教你,你在心中跟著我默念!”花素令說著一遍一遍重複念道:“天關地闕本相通,泥宮湧泉入丹陽;靈龜吸盡金烏血,離龍坎虎自調和;五氣朝元通透徹,三分歸元種玄根......”


    傅勒不敢怠慢,連忙用心跟著花素令默念口訣,很奇妙,幾遍之後就開始自行在心中飛旋,而那辟玄丹也在口中漸漸化開了......傅勒覺得渾身冰寒,卻又莫名其妙的大汗淋漓,寒冷中體內另有無數熱量流動,所過之處如火線燒灼,刺痛,酥麻,奇癢,熱量漸漸匯聚在胸口,傅勒隻想大吼一聲將其噴發出來才得痛快。


    “不要動,堅持一下!”花素令把手按在傅勒的後心。


    胸中的熱量開始蠕動,如同一條蚯蚓,它似乎要奮力在傅勒體內拱出一條自由活動的通道來,這條蚯蚓所過之處,身體變得通透清爽......不知過了多久,這股熱量已經在傅勒體內各處蠕動了一圈,它開始變得暢快靈巧起來,像一條細蛇在脈絡間快速遊走,身體中有無數更細小的氣息開始活動,並逐漸和這條細蛇匯聚在了一起。


    在傅勒體內各處遊走了幾圈之後,細蛇似乎也倦怠了,它運行的速度慢了許多,時走時停,也不再有氣息從體內湧出和它匯集。


    花素令將手從傅勒背上移開:“好了,也就這樣了。”


    傅勒回頭看了看,小姑娘額頭和鼻尖上沁滿汗珠,顯然也不輕鬆。傅勒心頭有一股暖意,想說些感激的話,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不必這麽看著我,若不是傅望師兄委托,我不會為你費半點功夫。”花素令開口道:“當年我憑這辟玄丹就直接築好了玄功修煉的根基;用在你身上卻僅僅凝聚出了這麽一絲玄功真氣,這還是我耗費了許多氣力輔助才做到的,你這資質,我也是服了......”


    “我的資質真有這麽差?”傅勒好不鬱悶。


    “哦,我也說不清楚,資質差的人我很少接觸的,不過你這身筋骨還算強韌,一身蠻力也略有可觀,煉化融合了辟玄丹之後應該勉強算得中等偏下的資質吧......”花素令大約是想安慰傅勒幾句:“以普通人的標準而言。”


    傅勒抬頭瞧著屋頂,不再說話。


    花素令腳尖輕輕踢了踢地上翻開的石板,笑道:“到你這來跑一趟,我的盤纏也用得差不多了,借了你一點財物,你不會小氣吧?”


    傅勒翻了翻白眼,什麽也不想說,也算是默認了......


    “那好了,我也該走了!”花素令看起來很輕鬆:“你要好好活著,將來娶個好人家的女子開枝散葉就是最好不過了,也好讓傅望師兄了無牽掛......”


    話音未落,人已遁去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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