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所有主子齊聚福祿堂,參加徐將軍領頭舉辦的家宴。


    徐將軍在軍中久了,辦個家宴弄得像軍中舉行慶功會。就在福祿堂的正堂裏開席,徐將軍坐了主位,左右兩邊分別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徐將軍左邊列了四桌,分別是四個兒子徐世傑、徐世軒、徐世輝和徐安;右邊列了三桌,分別是楊珍、徐世穎和楊依依,就連未滿周歲的琿哥兒,也在楊珍身後開了一桌,由奶娘抱著他坐在那裏。


    銀製的燭台擺放在餐桌上,搖曳的燭光讓楊珍聯想起前世的燭光晚會。


    年輕的丫環們踩著碎步,源源不斷地送上美味的佳肴、美酒。


    徐將軍躊躇滿誌舉起酒杯,向家人驕傲地宣告去年徐家的豐功偉績,特別表揚了兩個人,一個是小小年紀就立下戰功的二兒子徐世軒,另一個就是為徐家生下嫡長孫的楊珍。


    看到徐世軒走出位,向徐將軍行禮,表示他會加倍努力,為徐家再立功績,把徐家發展光大。楊珍離開位子,隻是慢慢向徐將軍行個福禮,就回了座位,她總不好學徐世軒發表演說,說繼續努力為徐家生下一堆的孩子吧,這個可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


    打扮得花枝招展燭光下比過去年輕了將近十歲的二夫人替徐將軍倒滿酒,撒嬌般地說:“老爺,世軒一天天長大成人,是時候給他尋門好親事了。老爺心中可有合適的人選?要是我們世軒能夠像他大哥那樣,尋到一門好親事,這輩子就不用愁了。”


    明裏,二夫人是求徐將軍幫兒子尋門好親事。暗裏,其實是貶低徐世傑,倚靠有個好嶽家過日子。


    大夫人在旁邊聽了,心中不舒服,笑著接腔:“二妹,你這可是為難老爺了。都督大人可是隻有一個嫡親的女兒,就是那二小姐也已經跟洛陽李家定親了。就算尋到門好親事,也不等於就能躺著享福,世傑不也整天巡查江都城,一年到頭忙個不休嗎。”大夫人在笑眯眯中,譏笑二夫人別枉費心機了,想在親事上壓我兒子徐世傑一頭,同時強調自己的兒子是有真本領的人,並非隻是倚靠嶽家混日子。


    背著徐將軍,大夫人和二夫人用目光較量了幾個來回,不分勝負。


    徐世穎捧酒壺,親自給徐將軍、徐世傑和徐世軒倒酒,又給自己倒上,雙手捧酒杯恭敬地說:“父親長年累月在外辛勞,立下赫赫戰功,女兒敬您。大哥為守護江都城操勞,前不久又帶兵奔赴戰場,為榮耀我徐家立下汗馬功勞;二弟長年陪同在父親身旁,替我們孝順父親,又跟父親上戰場殺敵立下戰功,你們都為徐家爭光,我敬你們。”說完,徐世穎把酒喝了,才回自己座位。


    貌似徐世穎小姑娘將父親和徐世傑、徐世軒捧個遍,其實言語間已經把徐世軒貶低了:你就是父親的跟屁蟲,所謂的立功不過是沾父親的光。


    身為徐世傑的妻子,作為大夫人陣營中的一員,楊珍不好保持沉默了,徐世穎這個未成年的小姑都上陣了,自己退縮一邊像樣嗎。楊珍笑盈盈地望徐世傑:“夫君,那捷報上說,你帶領的人到那裏就立下大功,把圍困縣城的亂民給打散了,是不是真的?夫君,你真厲害。”


    八百裏加急的軍報不可能是假的吧,要不是我夫君去支援,你們兩個還不知道被困到猴年馬月,談什麽立功受獎。還是我夫君厲害!


    徐將軍好像剛剛想起徐世傑支援的事,誇讚他及時解圍,然後又說:“上次平亂,多虧了後來送到的排弩,要不這戰事還得延後。這排弩好,三箭齊發,射程是一般弓箭的幾倍。不過奇怪的事,回來後我問是哪位能工巧匠製造出的排弩,居然沒有人知道。發明這個排弩的人,不是一般的人。隻可惜,無緣相見。”


    楊珍暗中得意。發明那個排弩的人此刻就坐在你眼前,隻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徐將軍是好樂的,請來樂伎在堂上歌舞,然後又叫來一個美貌舞伎起舞助興。誰知,那舞伎剛剛起舞,就暈厥地上。堂上的人大驚失色,徐將軍命一個粗壯婆子抱歌舞伎到隔壁,請大夫來看。


    有了這個意外,大家的興致十分減去了四五分,勉強坐在好裏吃喝。


    宴席快散的時候,出去打探消息的婆子進來,支吾著:“老爺、大夫人、二夫人,那位歌舞的姑娘,她,她......”


    徐將軍不耐煩:“她到底得了什麽病?可要緊?”


    婆子一個哆嗦,顫聲稟報:“回,回老爺,那位姑娘她,並非生產,而是,而是有身孕了。”


    楊珍吃驚,據她所知,那個舞伎是徐將軍從外麵帶回來的,那她肚子裏的孩子......楊珍朝大夫人和二夫人望去,剛才還優雅端莊的兩位夫人都變了臉色,陰晴不定地瞪來稟報的婆子。


    徐將軍回過神後,高興地哈哈大笑:“好事,好事!沒有想到,我徐某人還會老來得子。”然後,叫人攙扶那個舞伎過來,當堂向大夫人和二夫人捧了茶,抬為姨娘,因她之前叫嫣紅,所以稱嫣姨娘,暫時居住在福祿堂的跨院裏,又吩咐大夫人盡早收拾個單獨院落給嫣姨娘居住。


    剛才還鬥得難分難解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陪笑向徐將軍道賀,背朝徐將軍時,齊齊朝新抬的嫣姨娘甩眼刀子。


    楊珍冷眼旁觀,可以預見到將軍府的宅鬥史開始新的篇章。


    徐將軍高興,命人取來幾個精美小匣子,送給了大夫人、二夫人、楊珍、徐世穎和楊依依各一個,新抬的嫣姨娘也得了一個精美匣子,都是在外麵搜羅到的首飾;然後又送給徐世傑一柄據說是龍泉劍的寶劍,是戰場上奪來的;送給徐世軒一座位於江都城內的三進庭院,作為跟同齡人來往玩賞的別院,又送給年少的徐世輝、徐安幾張銀票作零用錢。


    徐安要把銀票交還徐將軍,說是自己年紀小,用不了這許多的銀子。徐將軍把銀票塞到徐安衣兜裏,順手撫摸徐安的腦袋,溫和地說:“拿去吧,逛街時買好吃的。你到底是哪裏不舒服,一年到頭病歪歪的。明天你請回春堂的大夫來,給他診脈,開副好藥方,盡早把他調養好。”


    被吩咐的大夫人恭順地答應。


    徐安不情不願地兜起銀票,回最末的座位去了。看他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樣子,楊珍納悶,這世上居然有人嫌銀子咬手的。那些自視清高的才子們嫌金銀有臭銅味,汙了他們的品行,這位將軍府年方七年的小四爺,也達到了視錢財如糞土的境界了?


    可惜這位四爺一直低著頭,楊珍沒辦法瞻仰他的真容。


    小叔子,你嫌銀子咬手,我可以替你分憂的。嫂子我近來手頭緊,正為缺銀子日夜發愁。


    楊珍打定主意,要將徐安的銀票拿到手。不對,借到手。根據楊珍目測,徐將軍送給徐安的銀票不少於五百兩,要是借到手的話足夠維持訓練基地一兩個月了。


    宴席散時,夜已經深了。


    回到芙蓉居,徐世傑在燈下細看剛得的龍泉劍,白森森亮閃閃,輕彈之下發出恍若長吟長嘯的聲音,用一小撮長發吹到劍鋒上,悄然間長發紛紛斷開。


    徐世傑高興得大笑起來,在屋內即時揮舞寶劍,試了幾個來回,然後收起小心收起。


    楊珍打開徐將軍送給的首飾匣子,裏麵是滿滿的金簪玉鐲寶石珍珠,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芒。楊珍捧起一把,歡呼起來。


    “財迷!”徐世傑給楊珍下判語,寵溺地輕刮她的鼻梁。


    楊珍不以為恥,笑得更歡:“你沒有聽說過嗎,錢不是萬能的,不,是‘銀子不是萬能的,沒有銀子萬萬不能’。訓練場上的人吃喝要銀子,添置訓練物件要銀子,擴張訓練規模更離不開銀子。宏圖大業是用銀子打造出來的。”


    徐世傑大方地:“要不,我把手上的銀子都給你?”


    楊珍雖然沒有準備要他的銀子,還是被他的大力支持所感動,衝動之下主動獻上一個香吻。本是蜻蜓點水式的親吻,被徐世傑摟住無休止地延長,演變成纏綿悱惻的熱吻。被吻得渾身酥軟的楊珍無力地倚靠在他懷裏,被他打橫抱起放到大床上,更加溫柔的親吻不斷地落到她的軀體上,讓她情不自禁地顫栗......


    次日清早,楊珍一反起來就鍛煉身體的習慣,在楊媽媽、青蓮和翠蓮等人的陪同下,走出芙蓉居。不是提早趕去向大夫人請安,而是去找徐安借銀子。


    徐安居住在一個偏僻的小組院落裏,他揉著眼睛看突然大駕光臨的長嫂。弄明白楊珍的來意,徐安二話不說就掏出昨天剛得的銀票,給了楊珍。乖乖,居然有八百兩之多。楊珍當場寫下借據,簽上大名,按了手印,交給徐安。


    為調節過於沉悶的氣氛,楊珍開玩笑說:“四叔,你可要收藏好了。還銀子的時候,一手交銀子一手歸還借據。你弄丟了借據,我可不歸還的。”


    徐安一直低垂著頭,聽了楊珍的話,抬頭詫異地看楊珍,又趕緊低垂下腦袋說:“嫂子還不還都沒有關係的。”


    這一抬頭間,楊珍看清了他慘白瘦削的麵龐和驚恐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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