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商鶴羽初聽燭龍之事,才知道尚有一條天龍藏匿於世間,不過既然燭龍已被張翼軫所滅,神識隱於張翼軫神識之中,倒也是好事,可以正好躲過上天探查。不過燭龍之事所帶給他的震驚遠小於應龍,商鶴羽自認成就飛仙千年以來,也是經曆無數,見聞眾多,卻從未聽說有此等厲害人物在世,且讓天帝也無比忌憚。


    看來當日天仙傳天令所傳之訊,最為要緊之事便是阻止應龍得到量天尺!


    依次推測,張翼軫當時爭奪量天尺,卻是為了助應龍渡劫,天庭大為震怒也實屬正常。


    張翼軫和商鶴羽二人說話間早已來到東海龍宮上空,二人隻顧談論量天尺之事,現身在海麵之上,正要沒入海水之中前往東海龍宮,忽然海水翻滾之間,兩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現身眼前。


    當前一人,粉麵亦嗔亦喜,一身淡然青衫,眼神滿含幽怨,卻是淚雨紛飛,定定望著張翼軫片刻,飛身一縱,不管不顧隻是直撲入懷,悲欣交集,泣不成聲地說道:“翼軫,你……你還知道回來看望我和傾穎!如此狠心,也不怕我二人憂鬱而終!”


    張翼軫輕撫戴嬋兒秀發,鼻中傳來熟悉且令人心醉的體香,一時心神激蕩,柔聲說道:“嬋兒,是我不好,本該早些與你和傾穎見麵,也好讓你二人安心,隻是身不由己,雜事纏身……”


    目光越過戴嬋兒肩膀。見不遠處的傾穎驚喜交加,卻又一臉愧色,遲疑不決,目光躲閃,不敢近前。張翼軫知她心中愁苦。當下衝她遙遙招手。笑道:“傾穎,我此來東海便向龍王提親,你不肯向前,是不是不肯嫁我?”


    傾穎一聽,頓時一愣,隨後飛身向前,俯在張翼軫肩膀之上。隻哽咽說了一句:“翼軫……”,便再也說不出話來,唯有淚千行。


    商鶴羽定在一旁,對眼前情景視若無睹,他成道已久,且向來對於男女之情淡薄處之。是以對張翼軫與戴嬋兒和傾穎之間的情事,並無絲毫觸動。


    過了許久,見二位女子仍是哭哭啼啼,商鶴羽淡漠說道:“翼軫,先去龍宮要緊,兒女情長之事,稍後再議不遲。”


    張翼軫臉色一曬,好言寬慰戴嬋兒和傾穎幾句,傾穎點頭退下。戴嬋兒卻猶不服氣,狠狠瞪了商鶴羽一眼,說道:“你是木頭人不成?即便成就飛仙,飛仙之體無血無肉,難道飛仙之心也無情無義?”


    商鶴羽被戴嬋兒一頓搶白,猛然怔住,心潮翻滾,一語正中內心一向漠視之處,竟是一時無語,愣在當場。


    無情無義?


    飛仙大成。壽命無限。與天地同在,自認世間萬事萬物不過於心。天地之間生生滅滅不過尋常之事,萬民興旺也罷,疾苦也罷,都與自己再無關係,一心所求的隻是超脫於萬物之外,求得一心的安寧,求得一人的逍遙自在。


    其實一人之逍遙再是自在,也終究隻是一己之私。一個人再如何遨遊天地之間,與天地同在,也不過是自得其樂罷了,而真正的天道無言,雖然始終高高在上,看似太上忘情,無言以對天下蒼生,卻無時無刻不與天地同喜共悲。


    真正的大道,不是一人超然物外,不是無情無義,而是天下與我一體,心意相通,悲歡同在!


    商鶴羽相通此節,心意豁然開朗,隻覺四海雖大,劃分東西南北,卻是水性相同,渾然一體。天地雖然相對而立,卻也是天不在其高,地不在其低,也是不分彼此。飛仙雖然遠超尋常百姓,遠高於神人和地仙,其實也隻是境界有高下之分,在天道之中,一樣不過是芸芸眾生一員,一樣不過是浪花一滴,並無一絲差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商鶴羽忽覺周身無比輕鬆,頭頂之上猛然一道黃氣逸出,在空中隻一旋轉,眨眼間變為一朵閃耀黃光的花瓣,盤旋落下,正好落在商鶴羽發間,連閃三下,便隱沒不見。


    戴嬋兒和傾穎驚奇萬分地看著商鶴羽地異變,花瓣消失不見,在二人眼中空空如也,在張翼軫眼中卻是依然清晰可見,時隱時現在商鶴羽頭頂之上,不停盤旋。


    張翼軫奇道:“此朵花瓣細長豎起,若是再有六片,正好可以組成一頂花冠!”


    商鶴羽先向戴嬋兒深揖一禮,說道:“商鶴羽謝過嬋兒一語點醒夢中人!”隨即也不理會戴嬋兒目瞪口呆的表情,哈哈一笑,才向張翼軫說道:


    “再有六片花瓣,花冠一現,我便天仙大成。”


    張翼軫恍然醒悟,頓時大喜,說道:“恭喜商兄堪破飛仙頂峰之境,初步邁入天仙之境。”


    商鶴羽連連擺手,說道:“我眼下隻是心性突破,修為尚未跟上,若要真正聚齊七片花瓣,最終形成天仙的頂上花冠,若無天福相助,隻靠自身修為提高,也是萬難之事。”


    “此話怎講?”張翼軫一時心生好奇,竟是站在海麵之上,細細問起。


    商鶴羽成就天仙有望,也是心情大好,答道:“若有天福一份,可得三片花瓣。若無天福可得,每得一片花瓣至少需要萬年之功,且還要保持心性不掉,境界上升,所以也是無比艱難。”


    張翼軫卻是朗朗一笑,說道:“既然最難堪破的第一關已經突破,以後之事即便再難,也總有機會可得。我卻不信,別人得天仙,商兄為何不能成就!”


    張翼軫自出得紫金鈸之後,自與潘恒在鐵圍山再渡天劫重塑仙體之後,似乎連心性也一時大變。非但開朗無比,且行事果斷,不畏艱險,更是諸事隨心隨意,灑脫自如。以此等心性。假以時日,天仙之境也不在話下。


    傾穎插話說道:“東海龍宮雖然是神人宮殿,不過恭迎兩位飛仙大駕光臨,也不算委屈了二位貴賓,莫非上仙不肯屈尊移步到龍宮不成,隻願在海麵之上暢談?”


    被傾穎調侃,商鶴羽哈哈一笑。也不多說,當前一步潛入水中。幾人緊隨其後,片刻之後便來到水晶宮。


    水晶宮門前,兩側分列盛裝華服的儀仗隊,鼓樂齊鳴,彩旗飄搖。正中當前一人,正是東海龍王傾東,傾長、傾洛、傾蜃站立其後,青丘位列一旁,正靜候幾人到來。


    張翼軫現身到傾東麵前,老龍一臉喜色,一把抓住張翼軫雙手,一時激動異常,雙眼濕潤卻又滿臉堆笑。不停說道:“好,果然好,翼軫安然無恙,老龍親眼所見才算放心。總算上天有眼,也是翼軫吉人天相,好,太好了……”


    統領東海上千年,經曆無數大風大浪地傾東心情激蕩之下,竟是一時語無倫次。


    傾長、傾洛和傾蜃也急忙向前,與張翼軫一一見禮。把手言歡。隨後商鶴羽也與眾人一一見麵。不再如以前漠然處之,而是笑容滿麵。不厭其煩,一時眾人相談甚歡,倒也其樂融融。


    寒喧半晌,眾人分別落座,說起別後情景,聽到張翼軫說起紫金鈸中萬分凶險之事,直驚得眾人咂舌不已,雖然事情已然過去多時,眾人聽到驚險之處,也是無比揪心,傾蜃更是一時失控之下,驚嚇得失聲痛哭。


    說到出離紫金鈸之後,張翼軫隻是簡單一提鐵圍山之事,隨後將話題轉到應龍身上,將應龍種種神秘之處說出,問道:“伯父,依你之見,應龍究竟是何方神聖?”


    傾東聽了也是一頭霧水,低頭想了半晌,搖頭說道:“從未聽聞有此等人物,身為龍身,可操縱數種天地元力,這便奇了,在我看來,我龍族之中,天龍便是最高存在,應龍又是何龍?”


    傾東對應龍一無所知也在張翼軫意料之中,畢竟依潘恒和商鶴羽地見聞,都不知應龍究竟是誰,傾東不過是東海龍王,絲毫不知也實屬正常。


    正要再說起其他事情,忽聽傾蜃插話說道:“翼軫哥哥,鐵圍山倒塌之後,不少凡人來海上遊玩,東海之上熱鬧了許多,很好玩的。”


    傾洛也是笑著說道:“原本以為凡人吵鬧無趣,誰知鐵圍山一倒,凡人來到海上泛舟吟詩,也是雅事。他日若有閑暇,我也化身為一名凡人公子,尋芳踏勝,說不定還會傳出一段佳話。”


    眾人一時大笑。


    說到鐵圍山,傾東猛然想起一事,驚問:“翼軫,聽青丘道長所言,鐵圍山消失不見,還與你有關?”


    張翼軫本來不想提起量天尺一事,唯恐傾東多問,以傾東的細心和謀算,定會有所想法,不料還是問及此事,微一沉吟,隻好說道:“鐵圍山本是天地法寶量天尺幻化而成,將整個中土世間圍困,令凡人與四海隔絕,或許另有深意也不得而知……”


    隨後張翼軫將他和應龍前往鐵圍山尋寶,無意之中助潘恒成就天魔一事說出,直將老龍傾東震驚得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愣了半天,猛然間,傾東臉色大變,呼地站起,說道:“翼軫,雖說你是無意之中助潘恒成就天魔,不過也是有心助應龍得到量天尺,不管如何,此二事定會惹得天庭震怒,你……隻怕將會大禍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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