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暮前,蘇子昂和陳不凡、楚天三人站在麗春巷頭的一座小橋頭上,天空霞光熔金,涼風怡人。


    小橋頭是一個丁字路口,向左邊走是聽風巷,向右邊走是閣老巷。


    麗春巷和聽風巷道路狹窄,跑不開牛車,閣老巷道路寬敞,能跑開無篷牛車,從閣老巷子拐出去後,一路直達北大街上的德雲布鋪。


    三人站在小橋頭上左右張望。


    麗春巷和聽風巷中居住人家大多是普能百姓,一戶挨著一戶,房舍大多是草房,院牆低矮,雞鳴狗叫聲時時傳來。


    閣老巷中住著兩戶富貴人家,從朱漆大門和府內的樓閣便能看出,兩戶人家頗有些來頭。


    “那兩戶應當是楊大學士府和光祿寺少卿陳大人府。”陳不凡一指二戶人家,皺著眉頭說道。


    “陳大哥,那夥胡人應當就在這一片匿身,你們看閣老巷後麵,不就是蝴蝶園嘛?”蘇子昂手指閣老巷背後一排高大古樹說道。


    夕陽西墜,陽光斜映。


    一排排高大肅穆的蒼鬆古柏從閣老巷街背後探出頭來,風一吹,巨大樹冠微微搖曳,昭顯一股光陰痕跡,歲月滄桑。


    古樹下方,驀然正是蝴蝶園!


    陳不凡道:“兩位兄弟,這事真太過於巧妙合了,閣老巷背後竟真是蝴蝶園。”


    “數十名小女孩和胡人全要吃喝拉撒睡,這可不是一個小地方能容得下的,普通人家連想也不要想,這麽大動靜左鄰右舍早發現了。”蘇子昂口氣肯定,道:“我猜這二戶人家一定有鬼。”


    不等陳不凡說話,蘇子昂又道:“


    “最好請金吾衛中懂風水的陣法師徹查附近地下虛實。”


    楚天詢問:“楊陳兩府是什麽來頭?”


    “楊大學士府祖上曾任本朝大學士之職,官居二品,去世後,兒孫弟子靠祖宗恩澤一直閑賦在家,光祿寺少卿陳召民乃當朝五品大員,主管本朝祭祀、朝會、宴鄉油鹽糧菜的采辦,使用擺設等等事宜。”


    陳不凡介紹完,抬頭一看天色,道:“按本朝律法,搜查當朝五品大員,需要向朝廷請旨的,我明日一大早便向田大人請搜查令,然後等朝廷批示。”


    “那隻有等一等了。”楚天道。


    蘇子昂忽然想起青瑤曾說過,水鸞子這次來洛都最不滿意的便是居住,他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想法,便問:


    “陳大哥,蝴蝶園方園數千丈大小,園中古鬆蒼柏成片,山石樓閣,花園中好似還有一個小湖,這麽大一個園子,為何一直無人居住,還被稱為鬼園?”


    “蝴蝶園位置不好,從風水上講,屬蛇口極陰之地,以前園中主人大多不得善終,最後一任蝴蝶園主人貪便宜,以低價購去,請了有名風水術士指點,在園中蓋了數間陽閣鎮宅,結果府中人仍一夜暴斃,蝴蝶園便一直荒至今。”


    “如今這蝴蝶園歸誰管?”


    “暫歸京兆府管轄。”


    “哦,知道了。”蘇子昂心中暗道有門,說:“陳大哥明早向田大人申請搜查令吧,這事可耽誤不得。”


    陳不凡道:“行,明日一早我便向田大人請示。”


    眾人沿十字大街返回京兆府,路過妙月醫館。


    遠遠隻見一大堆老百姓圍在醫館外,娟子和桃子正在分派妙月益氣丸,暮色中,人人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妙月醫館發出去一粒益氣丸,收回一顆人心,這生意做的挺高明的。”楚天讚賞道。


    蘇子昂順著眾人目光看向妙月醫館,心中隱隱一動,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朦朧感覺,仔細一想,卻又想不起來是什麽......


    二日後,蘇子昂和楚天一大早趕到京兆府待命,在田文林的關照下,今日便能拿到對閣老巷的搜查令。


    陳不凡見到兩人後,立刻說:“出大事了,楊府數十口人昨夜在後花園一夜暴亡,咱快去看看。”


    楊府麵積寬敞,前後幾進宅子,一付名門世家的派頭,隻是門窗朱漆脫離,後院花園中荒草橫生。


    沿途曲徑幽幽,府內各房中生活用品一應俱在,房內籠中鳥兒仍在飛來飛去。


    閣老巷街長是一名老者,臉色十色蒼白,介紹道:“楊府乃書香門弟,太慘了,一口人沒剩,全死在後花園假山下一個洞中。”


    “速去花園中看看。”陳不凡下令道。


    花園中屹立著一片假山,一動不動,假山下方露出一道黑洞。


    黑洞深邃,內中不停向上透出一股股陰風,從上向下看,隻能看到洞中有一個個石階向洞內延伸。


    “閣老街打更的六德子一大早看到楊府大門四開,進來一看,空無一人,一路尋到花園中發現這個洞口,他大著膽子下去一看,楊府中人全死在裏麵了......”


    陳不凡麵無表情的聽著街長介紹情況,然後說:“既然楊府人口都死了,洞中看來也無危險,一起進去看看吧。”


    地洞中麵積非常寬敞,竟和無間海地上宮殿略微相似,一條長長的通道,兩邊分成數十間不同大小的居室,居室各種生活用品應有盡有。


    牆壁上貼有一塊塊小個夜明珠,發出一圈圈陰暗的光。


    數十具屍體七倒八歪倒在通道上,其中四具胡人模樣屍體十分顯眼,在一間居室中還有一名小女童屍體和一竹筐女童遺骨。


    光線陰暗,屍骨遍地,整個地洞中猶如人間地獄,黃泉岸邊,洞內通風不暢,一股血腥味薰的眾人睜不開眼,喘不過氣。


    陳不凡擺手示意,眾人一起退出地洞。


    “劉維和,你帶人回京兆府找仵作來驗屍,然後寫一份報告上交田大人。”


    “王傑,你帶兄弟們將楊府內外警戒......”陳不凡一連串的下令。


    “諾。”劉維和和王傑兩人領命而去。


    等到四下無人時,陳不凡向蘇子昂和楚天拱拱手,道:“兩位兄弟,這案子到此要結案了。”


    “啊,一個胡人還沒抓到呢。”蘇子昂和楚天一臉意外,頗為不解。


    “兩位兄弟,這案子再向下查,對咱們絕非好事。”陳不凡低聲說:“兩位兄弟想一想,咱們剛向田大人申請搜查令,楊府數十口便一夜死了個幹幹淨淨,這說明什麽?”


    “說明胡人也許一直派人盯著咱們?”蘇子昂道。


    陳不凡道:“也許是這樣,但還有一種可能,便是京兆府內有人走漏了風聲。”


    “京兆府中有內奸?陳大哥懷疑誰?”蘇子昂心中頓時想起一本古經的田文林。


    “我誰也不懷疑,此案太古怪,數十名神秘胡人,其中竟有元嬰境大圓滿修士,還有聚魂珠,風雷劍宗殺手,楊府數十口人一夜暴斃......”陳不凡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說:“我一家大大小小十來口全在洛都,可抵不住元嬰大圓滿修士或風雷劍宗修士的一根指頭。”


    他看看蘇楚二人,道:“便是二位兄弟,也防不住一名元嬰大圓滿修士偷襲,何況對方力量也許不止暴露這些。”


    “陳大哥,有這麽嚴重嘛?”蘇子昂道:“這可是在洛都,天子腳下,王化之城。”


    “有,憑哥哥辦案十數年的經驗,我絕不嚇唬你倆。”陳不凡一臉鄭重,道:“眼下這個契機正好,胡人和楊府中人在地洞中內訌相互殘殺而死,還有一筐女童遺骨......”


    蘇子昂道:“田大人那能相信嘛?”


    “田大人巴不得早點結案,這批胡人明顯早逃了,而且他們一定會更加小心謹慎。”陳不凡道:“等下次再發案,還不知是那年那月的事兒了。”


    “這便是朝廷辦案?”蘇子昂一時迷糊不解,道:“案子這就算破了?”


    陳不凡笑道:“對,破了,兩位兄弟等著領賞就成,眼下結果皆大歡喜,案犯都死了,死無對證。”


    蘇子昂和楚天等陳不凡走遠後,相視苦笑。


    “楚師兄,朝廷官員就這麽辦事的麽?”


    “也許吧,都報喜不報憂,相互刷金粉。”


    ......


    京兆尹田文林收到陳不凡呈上的案情呈報,心情十分高興,鋪好紙墨,便要具折上奏。


    這時,一個人影閃進大堂。


    “田大人。”京兆府少尹祝達玖施禮,道:“恭喜胡人案件偵破。”


    “同喜,同喜。”田文林臉上笑容滿麵,問:“祝大人前來,可是有事?”


    “此案就這麽簡簡單單的破了嘛?”


    “祝大人好似另有想法,且說與本官聽聽。”


    “田大人,本案就可大可小,向小了說,案犯都死了,又發現女童遺骨,人證和物證都全了,可以結案。”祝達玖分析道:“但若要深挖,本案似有未完之意,比如是否還有其它胡人案犯逃遁,當然,一切要看田大人如何定奪。”


    “就查到這兒吧,如今人證物證俱全,本官在陛下禦前也臉上有光。”田文林沉吟道:“此案牽扯到胡人,俗話說邦交無小事,再向下查,怕討不到好處。”


    “京兆府中三大捕頭目光灼灼,特別是李捕頭,一直在明裏暗裏打聽這案子進展。”祝玖枝低聲道:“田大人你知道,李捕快背後是有人撐腰的。”


    “八千歲的手伸的太長了。”田文林臉色猛然陰沉下來,道:“李捕頭這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祝玖枝冷然道:“要不由下官給李捕頭提個醒兒?”


    “不急,打狗得等個好機會,不必咱親自出麵,本官自有主張。”


    “一切聽田大人安派。”祝達玖摸出一個錦盒,道:“下官一點小心意,請田大人笑納。”


    “一陽恣睢丸?”田文林接過錦盒,捏起一粒丸藥在鼻子下一嗅,立刻笑道:“這藥丸一粒千金,祝大人從那搞到的?”


    “田大人喜歡就好,何必知道出處。”祝達玖一臉笑臉,道:“大人若需用時,自有下官奉上。”


    “好,好,你且退下吧。”田文林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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